出租车开出波卡拉时,鱼尾峰( Machapuchare 6993 米)从群山后高高翘起她尖尖的“尾巴”,清晨的阳光洒在那洁白的“尾巴”上,“尾巴”尖挑着一团云正悄悄长大。萨科说,“鱼尾”很快就会被云雾笼罩, 后来我发现, 他这句话基本上就准确的预报了每天上午的天气。萨科是“三姐妹”昨天刚帮我找的向导, 我们今天去Nayapal, 计划用十天时间走安娜普娜大本营徒步线(ABC - Annapurna Base Camp 又称Annapurna Sanctuary Trek)。
波卡拉的“三姐妹”旅行社(http://www.3sistersadventure.com/Treks/)在徒步登山这个传统上由男性主宰的行业中一枝独秀, 专门培训聘用女向导, 它的主要服务对象也大都是女徒步者, Chhetri家族姐妹仨用父母给的婚礼钱创业的故事在尼泊尔旅游业中颇具传奇色彩, 从Lucky, Dicky, 和Nicky建立这家旅行社的那天起, 她们的一贯宗旨就是为尼泊尔乡村女性提供就业机会, 她们聘的女向导在徒步者中口碑相当不错。我找”三姐妹”既是出于安全考虑,也有一点好奇心在作怪。
专找女向导的“三姐妹”这回却给我找了个大老爷们, 或许是我多少低估了女向导们的魅力,这天偏巧女孩们都上了山,我和同时刚到的南非姑娘Jesse竟一时都找不上向导了, 当班的女孩很快给我找来了萨科。Jesse却还是没着落,她想走的线路比较偏,很多向导都不熟,打了一串电话也没找到向导,我邀Jesse同行,可她走不了那么多天。我忍不住坏坏的想,指不定是哪一群心怀鬼胎的”醉翁”雇了这些女向导也没准呢,不过倒也好,堂堂男子汉怎好意思把自己的大包压到小女生的肩膀上,这样她们就可以少背点。
尼泊尔的徒步向导大致分三类,一类是纯粹的向导,这类只管计划行程, 安排食宿, 介绍风土人情,英语大多说得不错,但不背包, 价格最高;第二类是背夫,只管背包, 一般都不太能用英语交流, 价格最便宜。第三类是向导兼背夫,这一类会用英语交流,也帮着背些东西。对大多数不跟团的徒步者来说,第三类无论从价格还是服务,都最实际。萨科就属于这第三类。需要说明的是,尼泊尔的社会等级制度还是挺分明的,据说第一类的向导多半是不会帮你背包的。向导还有个作用 - 在旺季徒步线上住宿紧张时,他/她可以先走一步,提前帮你定下当晚的住处。
向导一搞定,我和Jesse就先去皮佤湖划船, 回到“三姐妹”旅店时, 萨科已经在那等着我了。初次见面,萨科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他戴顶棒球帽,穿件浅蓝的棉布衬衫,方方的黑脸盘上,粗粗黑黑的眉毛象两把刷子横在那里,几乎要连成一道, 一说话总是露着口白牙笑呵呵的。
我们坐在二楼餐馆的阳台上边喝边聊,萨科英语讲得不错,也很健谈, 他最后一分钟被叫上,要一走十来天,我就问他家里”后院”是否都安排好了,他说没问题。我又问他上山的衣服是否都有准备,我最操心鞋子和防寒的衣服,他说现成都有。我嘴里问着,心里暗想我这问得有点罗嗦,萨科看去很有经验, 又很自信, 象三姐妹这样的旅行社雇的向导,这些最基本的装备应该都有充分准备。至于具体路线, 安娜普娜大本营是我当初选的三条线里作业做得最不认真的,只有个大约的计划,就和萨科说我们走着瞧。我希望他带我去一些当地人的村子, 又问他这一路是否有老乡家可以住 (home stay)。另外他要能教我些尼泊尔语最好,我说我老狗学新吠, 记性不好,所以他得耐心点。萨科还说他会按摩,他曾给高原反应的徒步人按摩,很有效。这真是,缺啥来啥,腿酸腰疼来个随身按摩师,这徒步快赶上尼泊尔皇帝出行般奢侈了。太阳渐渐落到皮佤湖对岸的山峦后面去了,湖上的船只在三三两两的靠岸。Jesse等着我一起去吃进山前“最后的晚餐”, 萨科走回家还要40分钟,我们长话短说,约定一早七点出发。
进山前夜, 我少有的丢三拉四, 从ATM取些卢比,想想怕万一不够,转回去又再取出些, 吃顿饭倒把外套给忘在了饭铺, 本来觉得这ABC就是容易得象”ABC”,没想到了神经还是这么紧张,我不好意思的对Jesse笑笑,看我心神不定, 姑娘善解人意的说:“上山要操心的事就是挺多的”。可她自己,向导都没着落呢,看去还是不紧不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在网吧里给家里送出最后一个报平安的e-mail后,才发现又忘了带头灯,黑咕隆冬的在旅店门前那条大路上来回转了三遍也没摸着门,最后还是一位英国人把我送到门口。停了电的房间里漆黑一片, 戴着头灯把行李再查一遍,又取出几样可带可不带或少带的放进存在旅店的包里。唉,进山就好了,我悄悄的在心里说。
安娜普娜地区徒步线路星罗棋布,短途的三五天,长的二十几天或更久,常被人挂在嘴上走在脚下又容易搞混的两条路线当数安娜普娜大本营(ABC)和安娜普娜环线(Annapurna Circuit - AC),安娜普娜环线以它多样的景致和风土人情被公认为尼泊尔最美的徒步线, 也是世界经典徒步线之一。我原来有个计划是花十二天走半圈环线,在加都找向导四处碰壁后,再看环线上那海拔5400多米的Thorong La Pass ,我那本来就不大的”贼胆”迅速缩小,贪婪的”贼心”虽不死,但也只好暂搁一边了。
徒步路线图:图中绿色箭头是我走的安娜普娜大本营( Annapurna Base Camp),两个绿圈各为起点和目的地。图中n型大圈为Annapurna Circuit的路线(我未走这条线),红圈为AC经过的主要村庄,需要强调的是,ABC和AC环线起点和目的地都不同,基本上不在一条线上,走完AC环线全程要二十天左右, 可从加德满都坐公车直达起点即右下方的Besishar, 为适应高原, 一定要逆时针从Manang过海拔5400多米的Thorong La Pass, 而且适应高原的休息日一定不能少, Thorong La Pass 一带常有游客因高山病被直升飞机救下山。如果走半圈环线的话, 可从Manang 下到左上方的Jomsom后飞回波卡拉。
去ABC本营可从Phedi或Nayapul出发, 萨科说Nayapul -> Poon Hill -> Tadapani这一边杜鹃花正盛开, 我们就定了从Nayapul上山。从波卡拉小车一路西行,路越走越陡峭颠簸, 窗外是热带亚热带的植被,芭蕉树玉米地稻田郁郁葱葱,萨科说他家里的地刚种上玉米,他租地种,养两头牛,这一出门,家里的事就由他的太太Bishnu打理了, 萨科是Newar人, 信印度教, 因为是星期一生的,就起名叫Sakal -尼泊尔语星期一的意思,而Bishnu是印度教里的保护神,我说他俩在一起正好是“星期一的女神”。他指指脑门上红红的tika说那是Bishnu一早做普迦专门给他点的,保佑他一路平安 。
出租车把我们扔在Nayapul (1070米)镇头的大太阳里,这是安娜普娜地区的主要商业中心,公路在这走到尽头, 再往上,人靠十一路, 驴靠四十一路, 两脚“驴”四蹄驴身上驮着背着的啥都有。穿镇而过的一条石土路上,骡子驴子在货车后头排着队, 形成高效流水作业线,车上的货就直接卸到牲口背上往山里运。汽车喇叭时不时不耐烦的尖叫几声, 驴队铃铛却总是响得不紧不慢的,背夫向导游客小贩提水的女人和嘻闹的孩子令人担忧的在车轮和驴蹄间穿行, 倒也相安无事。
1. 驴队和车队
路两边的各式店铺兼顾了游客和本地人的生意,裁缝店的缝纫机上摊着刚做半拉的红色纱丽,隔壁杂货店门口吊起的一排足球排球下摞着红的蓝的塑料脚盆水桶, 卖竹编背篓的店斜对过则是挂着一摞摞背包的户外用品店, 这两家土的洋的背包工具门对着门相映成趣, 徒步的走到这要是发现少带了什么,多半还能买到个Northface之类的“名牌”, 甭管多真的劣质名牌,好歹对付着用到下山, 饭铺旅店卖手工艺品的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山里人要是缺个啥驴队没照顾到的也得走好几天到这来采买。
2. 上学路上的孩子
走在三三两两身穿蓝色校服上学的孩子中间, 我抑制不住小孩子第一天上学般的兴奋。一座吊桥横跨Modi Khola河,隔河相望是Birenthanti(1025米), 桥下奔腾的激流源自安娜普娜的冰川, 一路穿过喜马拉雅的高山峡谷,奔向恒河平原。萨科及时打开手机里的尼泊尔民歌,轻快的旋律如脚下欢唱的波浪打着旋倾泻出来, 像给我们的脚步伴奏, 我踩着那节拍乘势原地转个圈悠着晃着过了桥, 几天后我们将走近八千米雪峰下Modi Khola河的源头。
3.
在Birenthanti做的最重要的事是在检查站登记入册,回来的时候再注销。开始这段路没多少树荫, 很快我就走出一头大汗, 很难想象,要不了几天我们就会从热带气候走到冰川雪峰下。萨科一直在我前后左右走,他把自己的小包挂在我的大包外, 我很佩服他十天行程只带了一个书包大的包,在心里说,轻装就得这样,不过他轻装的真正“诀窍”,我是快到ABC本营时才明白的。
这一段土路坡度平缓, 宽得能开车,山坡上是山区处处可见的梯田,蓝白相间的农舍散落在郁郁葱葱的田边山间。也许是旱季的缘故,河谷里的水只剩下细细的溪流,在一片丑陋的乱石中穿行。这是通往山里的生命线, 载着煤气罐可乐瓶米面口袋的骡队,不时从我们身边走过,领头的骡子脑门上戴着花饰,好像新嫁娘,偶尔有骡背上驮的鸡笼子里鸡们探头探脑的打着咯儿。天热牲口们也无精打采,步履维艰,它们脖子上挂的铃铛一路洒下清脆的声响,在山谷里传得好远好远, 这大热的天听久了,却催人昏昏欲睡。我忍不住问萨科,早晨的鱼尾巴雪山呢,啥时才能再见?他轻描淡写的说,再走两天山路才会再见到 “ 鱼尾巴 ”。可我们走了几个小时了,也不见上多大坡,照这样下去,那海拔四千多米的本营,莫非后面几天得长翅膀直飞上去?!
4.
跟着萨科,我有样学样,一路几乎逢人就道一声Namaste。 迎面走来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头上挂个空竹篓,我双手合十:”Namaste”。萨科认识这家人,我比划着问那孩子是否可以给她拍照,小姑娘挺大方,二话不说,满脸笑容。我边往前走,心里却纳闷,这孩子怎么不上学。一想上学的事,就又想起自己要上的尼泊尔语课来了,这一路”老师”还没给我开课呢,不过这会儿,天热得我脑袋发晕,老师偷懒,学生也乘机先逃回学再说。
5. 背竹篓的女孩笑容象阳光般灿烂
石板路从Sudame (1340米) 村口小学校一排蓝色的平房下穿过, 学校门口竖块牌子,下面照例是个捐款箱, 我今天的“普迦”奉献就在这做了。牌子上一个山区小学校长道出了他的心声:“教育是生命之光,高质教育人人有份”(Education is the light of life , Quality education for all) 。我想起了路上那个头挂竹篓的小姑娘,但愿她不是为生活而停学了。在尼泊尔女性的社会地位普遍低于男性,尤其在偏远地区,女性的识字率几乎只有男性的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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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小学校里静悄悄的,我刚在门口一探脑袋,还没来得及反应,一群孩子从教室里冲出来, 就把我团团围住了,一双双小手比赛似的高高举到我面前,耳边只听此起彼伏的”Namaste!”。小孩子们争先恐后对着镜头开心的笑着,照完像,在显示屏上看看,就带着满足的微笑跑开了。有一间教室没在上课,里面大一些的女孩子们从作业上抬起头来,做个手势,羞涩的笑笑。这学校的孩子大的大小的小,年龄相差不少, 却只看见一个年轻的女教师,那女孩脸上稚气未消,从教室里出来看一眼,就回去接着上课了。我猜测这学校就这一个老师轮着给年龄不同的孩子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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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山里孩子清澈纯净的目光中饱含着对外面世界的渴求
10. 希望这些女孩子也能顺利的完成学业
没敢多打搅孩子们上课, 我在路对面的茶舍里找到了萨科,我的“老师”手里捧杯茶,手机沾在耳朵上, 正和“女神” 甜言蜜语呢。我要了一小壶薄荷茶, 轻轻吸口气, 铝茶壶嘴里今早新摘的野薄荷叶幽幽飘出一股清凉, 喝一口,就象在晨雾中深吸一口饱含山林露珠的新鲜空气,沁人心脾。山坡梯田上,新种下的玉米苗正长得郁郁葱葱,深谷里高一声低一声回荡着不知名的鸟叫声,叫得最引人侧耳的是布谷鸟。隔着石板路,隐约传来了孩子们轻轻的嘻笑声, 山村里这样宁静的时刻能使人血流放慢, 呼吸减缓, 足以驱散我半日的暑热辛劳。
午餐吃的是蔬菜汤,加一盘馍馍(Mo Mo),萨科要了菜单上没有的粘粑(一种大麦粉磨成末做的糊),还有一碟让我直流口水的炸小鱼。他用“两指筷”把汤汁往粘粑里拌拌送进嘴里,吃得香香的, 让我直后悔没和他要份一样的。吃饱了,他满意的摸摸啤酒肚,直说那粘粑远不如老婆做的好吃。
11. 山间旅店/茶舍
午饭后走了没到一个钟天就阴了,顷刻间,暴雨倾盆,把我们赶进路边的茶舍。躲雨这功夫,萨科用几句德语和一个德国人聊上了, 那德国人快和一位尼泊尔姑娘结婚了,一个人出来徒步,要去Tatapani那一带喝酒泡温泉过几天最后的自由日子。他说那里有他吃过的全世界最好吃的苹果,还能天天喝到当地人用大麦酿的一种美酒。萨科就乘机鼓动我改变路线开小差, 说Tatapani到Jomsome那一边靠安娜普娜北坡,正好在雨线外, 即使雨季也天天阳光灿烂。这回他诱惑不动我,我向来狂风暴雨当风景看,偏不信这么大雨能下多久,乌云后面是太阳,我说, 下场雨正好凉快点。话没落地,外面太阳拨开雨帘露出个小脸,暴雨却还是一刻不停的接着下, 我们仨看着太阳雨全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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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茶舍的三兄妹小手合十: “Namaste!”
山里的雨来得快去得快,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湿润, 快到Tikhedhunga (1480米)时,山路变得陡峭, 萨科建议今晚在Tikhedhunga住下,怕再往前晚了不容易找到铺位。我看天色还早,心有不甘,就说还是接着往Ulleri走吧。没走几步,就见路正中站着两个英国帅哥Alley和Keith聊得正欢,原来才走第一天,Keith的鞋就掉了底,这俩倒也不急,照样乐呵呵的互相调侃着。萨科说这条线上唯一有可能买到鞋的大镇是Chhomrong,那还得再走两天山路。我赶紧从背包上摘下水瓶,上面卷着我的万能工具-强力胶带 , 这下修鞋可派上大用场啦, 两个人七缠八绕的算是让那鞋底归了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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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当回修鞋匠,让我很有成就感。Keith穿上菜鸟鞋匠修好的鞋,乐得手舞足蹈,终于又可以健步如飞啦。这俩跟我差不多同路,也是去本营的, 得, 三个臭皮匠一起走吧, 我说这鞋三十步以内保修, 不过我还是大大低估了自己的"修鞋手艺"。
两天后我又与Alley和Keith在山路上”窄路相逢”,Keith还穿着那缠了胶带的鞋,看来那鞋顺利通过了路检。这鞋的故事, 却并没完。在离开尼泊尔的前夜,我和英国人Chris比利时女医生Laure在塔麦尔一家屋顶餐厅吃晚餐,又一起把同走ABC认识的驴友数了一遍。Chris说,他遇到两位英国同胞,其中一个居然用胶带粘上掉了底的鞋走完了ABC。Chris这一说,我就迫不及待的问,该不是银色的胶带,又把那哥俩描述一番,就差把照片水瓶翻出来给他们看了,然后,我指指自己,ABC上的修鞋匠在这儿哪,三个人顿时一起笑倒。。。
15. Keith 穿上修好的鞋, 手舞足蹈
刚跨过Bhurungdi Khola河上的吊桥, Keith的鞋就经受了最严格的现场测试 - 书上说从Tikhedhunga到Ulleri(1960米)有3421个台阶, 两公里内海拔升高近500米, 这一天的攀高,一半在这里。不知是哪位有心人把这漫长的石阶数得有整有零,仿佛要表明这数字的准确无误。总之,那了无止尽的石阶走得我腿发抖,心发慌,头发晕,眼发直, 挥汗如雨。。。那一级级石阶高一段低一段,低的刚够脚腕, 高的却要把脚抬过膝盖才能跨上去。偏偏一路上还时不时有从反方向走完ABC下山的人,一边大步往下走,一边嘴里庆幸他们没从这边上这大陡坡,说下3421个台阶的大坡比上容易多了。说者无意,让我们这些走得正辛苦的上坡者听来却多少有点残酷。我这才明白萨科为什么要在Tikhedhunga过夜, 那样至少不会在一天最疲惫不堪的时候走这最艰难的一程,唉,想那么多也没用,接着走吧。我只想尽快走完这程,盼着把捂了一天的双脚从闷热的登山鞋里解放出来,还有热水澡热茶热饭。。。
16. 梯田环绕的Tikhedhunga
17. 村外有村,我们走过的Tikhedhunga之上另有世外桃园, 接近山头的小村不在徒步线上
登山杖点在石板路上发出笃笃的响声, Tikhedhunga慢慢往下退去,蓝顶白墙的茶舍农舍渐渐沉入绿色的山谷深处,我停下脚步歇口气, 聆听黄昏时分山林里宁静的喧嚣 - 清风习习拂过林梢发际,吹来几分凉爽, 一丝寒意, 落日西斜, 将山林田野镀上一层橙色,山脊的轮廓悄悄笼罩上我们走过的村落小道, 被暮色追赶的鸟儿啁啾着在林间穿行奔忙,鸟鸣声中忽然和进来一群孩子的笑闹声, 循声望去,我看到薄暮中山路上走来一群背着书包的孩子, 叽叽喳喳, 似归巢的鸟,却并不急着回家。萨科告诉我,村里的孩子上学每天都要沿着这陡峭的石阶走一个来回,考虑到这些徒步上学的孩子路上需要的时间,学校早晨十点上学,下午四点放学,这就是孩子们从小每天必走的求学之路!
18. 3421个台阶的上学路, 难以想象,更小一些的孩子,如何跨越那些几乎到他们身高三分之一的台阶,或许,这些孩子在艰难人生中要跨越的障碍要远远高于那3421个台阶吧。
在北美,孩子们坐在黄色的校车上玩着游戏机去上学,在世界上许多地方,小孩上学或参加各种课外活动都有父母或开车或骑车接送,北美的父母都有给孩子当车夫的经历,再大些的孩子,还考了驾照自己开车去学校。而这些山里的孩子,很多却是不论雨雪风霜,穿着拖鞋每天走近两小时陡峭的山路去上学的。同样3421个台阶,对我们这些选择自讨苦吃的徒步人是一生一次的经历,走过了,做过了,揉揉酸痛的腿,回家再看看照片,是美好的回忆,对这些孩子,却是每天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在求学和失学之间,这3421个台阶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19. 石阶边不知名的野花常让我想起山里的孩子们 - 看似娇小羼弱,却顶着喜马拉雅山的风风雨雨,照样绽放出最美丽质朴的花朵。
孩子们的嘻笑声和归巢的鸟叫声在暮色渐浓的山谷中交织出回音,这一曲多声部的童声合唱伴着我们疲惫的脚步走完了3421个石阶, 在Ulleri村口的旅舍露台上, 我停住了脚步, 落日的最后一线霞光正给Hiunchuli(6441M)冰清玉洁的面庞轻轻的抹上一缕粉黛, 紧挨着她的安娜波娜南峰(7219m)却依然笼罩在云雾的面纱后, 这是个令人难忘的美丽黄昏,我们和山里的孩子一起走在放学路上,一起用双脚阅读着喜马拉雅的山山水水, 今夜,我们将同眠于安娜波娜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