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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鲁散记 (1): 第一个拥抱

(2010-08-30 00:09:45) 下一个

凌晨两点,利马机场,眼睁睁的看着外汇兑换处柜台后的小伙把我刚递还给他的那张二十索纸币撕成了两半,我举着Pisco sour 冰淇淋的手不由自主的停在半空忘了往嘴里送, 差点要惊呼一声, 却似做梦出不了声, 他的动作象是在慢镜头下完成,机场大厅此刻的空旷象扩音器, 更是把撕纸的声音放大得有点刺耳。 Pisco sour冰淇淋里那点酒精应该还不至让我醉眼昏花, 我已经48小时没合眼了,这就象发生在梦中!

兑换处边上ATM吐出来的尽是任何一个商家见了都头疼的五十或百元大票,刚买冰淇淋找回些零钱,还想把那两张百元纸币尽量换小, 却再找不出个店家去为找钱而花钱了, 全秘鲁都在闹零钱"金融危机",这时辰要把大钞换小,也许只有去机场诊所打黄热病预防针-比美国便宜好几倍,可多便宜也不能再来一针啊; 要不就到电梯边上享受按摩, 凌晨两点在一个陌生国度的机场坐到按摩椅上, 舔着Pisco Sour的冰淇淋,只怕多半就在按摩师手下睡着了。不过,心里还是记了一笔,回头再过机场,得体会一下!

外汇兑换处的这小伙只答应给换一张百索大钞,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换回来有张纸币又旧又破,我满怀歉意, 怯生生的小声问,能否给张新点的?可没想到,换零钱竟会换到把钱一撕两半这么"化整为零"!?

但见小伙漫不经心的把撕成两半的 ” 零碎” 钱轻轻拂到一边,随手拉开抽屉,取出张新点的二十索换给我, 我想我脸上一定写着许多问号惊叹号, 他手越过柜台慢慢递过来时, 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朦胧一笑, 神秘得象云雾后的Machu Picchu, 眸子转动着, 带三分得意两分顽皮, 分明在说,撕张旧钞算得了什么?这种时候的交流真是不需要用语言的。

早知如此,真该让他把那20索交给我来撕,也让我头回过一下破”财”免灾之瘾啊! 也许他是以这样的黑色幽默来讥讽秘鲁的零钱"金融危机"- 为找零钱绝望到只好把整钞撕开! 后来每当我看到商贩捏着 纸币到处找邻居或竞争对手换零钱,有时转一圈十几分钟后才满脸带着如获大赦般的解脱拽着一把零钱回来,就会回想起凌晨机场的这一幕,在心里调恺,干脆撕破就成零钱了。

接下趟航班这三四个小时,找旅馆还不够折腾的。我看中的Starbucks大沙发早有人捷足先登在那舒舒服服的梦周公了, 二楼网吧门外地上的黑暗灯影处,躺着三三两两的过路客,略有收敛的鼾声轻轻传来, 更让我上下眼皮忍不住的直往一起沾。嗯,有个网站叫 http://www.sleepinginairports.net/专写在机场过夜的攻略,每年还评比全球最佳过夜的机场,利马机场有吃有喝又打针又按摩的应该不会评太差的吧, 在餐厅一角的地毯上我把两个包一垫一靠,冷的话,还可以把睡袋裹上, 我坐下美美的呼了一觉 , 机场兴许正是"梦游"的好地方。

黎明前,在机场大厅里, 我看到这样一幕:一位年轻的姑娘, 一位小伙,从十几米开外向对方伸出双臂, 最后两双手臂汇合拥抱,微笑着在对方右面颊上轻轻的吻一下,然后分开,各自走向相反方向,又各忙各的去了。他们的神情和穿的制服让我恍然大悟,原来是同事在交接班。在秘鲁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我注意到一位即将下班的帅哥在交班前,和每个女同事轻声细语, 拥抱吻别, 商业化的航空公司柜台后,顿时流动着一股家庭般的随意温馨气氛。乘客中一定有人会很羡慕这位帅哥,秘航的姑娘们美丽又端庄。我不由得想,要在美国这样做,指不定人事处要接几个电话呢。在这里, 人与人的空间距离似乎比北美人要小得多。不久,我就明白了,和秘鲁人交朋友其实很快,从素昧平生到成为朋友也许只需几分钟,常常见到两个女人或一男一女热烈拥抱并同时轻吻对方右颊, 别以为那是两个相识很久的老朋友,其实也许人家才初次见面。一声”amigo/amiga”, 一个拥抱, 人与人之间的距离顿时缩短了许多。

晨曦初照时,我坐新张半年多的秘鲁航空公司航班去了白色城市Arequipa, 秘鲁政府扶持起来的这个年青的航空公司有四架八十年代造的波音737-200,机尾上是耀眼的红色Nazca造型蜂鸟图案, 我在秘鲁境内共坐了它四段,多半就把它整个机队都坐遍了。秘航空服人员比它的机龄要年轻,红色夹米色的制服下,姑娘美丽,小伙帅气, 服务也很成熟,一个小时的航程,还管早饭。这天大清早的班机并没坐满, 单调的马达轰鸣声,恰到好处的给醒着的乘客催眠, 给昏睡着的遮掩多少有点尴尬的鼾声, 我和邻座年轻的秘鲁女人不约而同时睡时醒, 醒来时眼角的余光眇一眼,要是对方正好也睁着眼,就聊会天直到再先后睡去。虽说睡意朦胧时时打断我们对邻坐的好奇, 断断续续的却也聊了个大概。

原来她是位中学英语老师,两个孩子的妈妈,到利马去开会进修后回家。女教师满脸歉意说她的英语很糟糕, 我肚里嘀咕-我连很糟糕的西班牙语都不会啊! 她的西语口音给她说话更添了一份异域风情 , 我很喜欢听, 以至完全打消了和她练几句西班牙语的念头。她给我讲她的家乡, 安第斯山区白色火山岩建起的殖民时代老城, Misti火山, 还有博物馆里冻着的印加美人 Juanita (点击连接有关文章)。她替她的学生们惋惜着,因为她的英语有限, 无法帮他们更快的提高。我问她学校放假学生都干些什么,她说学校还没放假呢,冬假短啊。我这才反应过来,我确是在南半球了。

当窗外太平洋边的云海在不知不觉中换成安第斯高原的荒漠时,我们降落在山顶覆盖着白雪的Mt Misti火山脚下。

我取上行李正急着要走,女教师从人群中挤过来对我说:"我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我一定要看到那个来接你的人!"那对乌黑的睫毛下的目光和她声音一样不容置疑。她象是生怕我让人劫走了似的半拉着我走出机场。在接机的人群中我们见到了她的丈夫和欢叫的孩子们, 我也一眼找见了写着我名字的纸牌, 那后面站着hostal派来的出租司机正笑眯眯的看着我。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急着就要往车上坐,她却一把拦住我,吻一下丈夫手里抱着的小孩子, 扶着我的肩头象是对她丈夫又象是对我说,” 这是我的朋友,我一定要确定把我朋友交到可靠的人手中才能放心!"然后,她挤到出租车司机面前,象审问似的用西班牙语问了他一串问题,只见那司机在她面前唯唯喏喏的答着,我舌头打结,一个字也插不上, 心里倒有些担心别把司机没头没脑的审得不高兴了。最后,大概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她满意的点点头,表示"政审"通过,然后回过头对看呆了的我说,"没事了, You will be fine."我悄悄松了口气,可怜的司机,他大概从来接人也没经过这么严格的隔离审查。

我和这位刚认识一小时的 amiga (女朋友) 道别,高原清晨的阳光暖融融的洒在我们身上, 带着一缕与冬日不相符的耀眼和火辣, 她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然后,没等我反应过来,又在我的右颊上轻啄一下, 微笑着祝我旅途平安愉快。她看着我上了车,关上车门,冲我挥挥手, 然后才转身去左手抱着右手拉着那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透过满是尘土划痕的车窗玻璃,我回头向那一家子招手, 望着那四个大大小小的模糊身影很快的往后退去,淹没在人群中, 这才想起,在时时被磕睡打断的闲聊中, 我们都没顾上互报姓名。我在心里却总是称她为amiga的, 那几乎是我认得的第一个西班牙语词汇, 她是我连姓名都不知道的第一个秘鲁朋友。

出租车载着我向老城走,远处坡上,中心广场上大教堂的那对尖顶从Arequipa小城层层叠叠的一片老房中高耸出来,随风传来教堂的钟声轻敲一声半点。电台里传出欢快的安第斯山地音乐,我不由自主的跟着音乐的节奏晃动起来,高原上凉爽的风轻轻吹进那关不拢的车窗, 驱散了我一路的焦虑, 未来的旅途也许不会一帆风顺, 但我知道amigos/amigas热情的臂膀, 一定会为我分忧解难, 带来温暖, 就象安第斯高原冬日的阳光。 (待续)

1. Arequipa街景:背景是大教堂的双塔


2. 安第斯山区的手工艺品


3. Arequipa圣卡特琳娜修道院的鲜花


4. 刚举行完婚礼的一对新人走过中心广场, 广场上的人们齐声鼓掌为他们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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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ontheroad 回复 悄悄话 就差那么几天。。说不定在秘鲁就见到你了
wunderlust 回复 悄悄话 熊抱加右一个 :-)谢谢erdong! 赶紧接着写作业
erdong 回复 悄悄话 今天才在坛里看到,俺追到这里来和W妹第一个拥抱!
图文并茂,我将跟踪你的这个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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