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认知里,中国人初学法文,语音上有五大难点。一,辅音[r]要用"亚当的苹果"(Adam's apple) ,即打小舌头。初学者且得练一阵子,虽说快慢因人而异,但这一难点带有共性。有人建议嘴里含水,将水置于喉部,用气带水去冲击小舌头,以此希望找出抖动小舌的感觉。我不认同此法,若你非要如此这般试验一番,那您别呛着。据我自身经验,我建议你只要集中你的"意念"在喉部,将喉部肌肉紧张起来,然后带强劲发出[h]音。连续练习,短则三十天、长则一月,定会有所收获。这样,您至少不会呛水。
这[r]音属法文招牌之一,要想说法语就得想方设法、"排除万难"说好[r]音。中国话里从普通话到各地方言,用[r]音的"语种"几乎没有(说"几乎"只是以防哪个少数民族的语言用它,比如新疆少数民族的语言,属阿拉伯语系,有近似[r]的音)。歌唱演员有时学马跑的声音会模仿出"嘟噜儿"的大舌颤音,但这不同於小舌颤音。英语里有[r]音,不过只要求大舌上卷,不用颤抖。
受地方音的影响,有山东口音的学生需额外努力去克服方言的束缚,发出清晰的[r]音来,不让类似下面这样的笑话来嘲弄我们。
有这样一段朋友的笑谈,说两位山东籍的留学人士,一位在英国读书(暂称他为英语同学),一位在法国修炼(叫他作法文同学吧)。英语同学假期去法国游玩,坐地铁(metro--英文)进了巴黎,碰到刚下火车(train--法文)的法文同学也来看看大巴黎。两位在异国他乡遇亲人,就寒喧起来。留学人员的话语常常是bilingual, 中外文合用。他俩的寒喧也不例外。法文同学问: 这时候正是交通高峰,你是怎么来巴黎的? 英语同学答: 坐煤球(metro--英文)来的。你呢? 法文同学答: 噢,我是坐炭(train--法文)来的。这段小对话还透着山东的地方特色: 煤多。
有山东来的读者如果觉着这一小段《忆山东兄弟》冒犯了你,我给你道声歉。但山东人确实口音略重,比之江浙一带人士,发声时觜部肌肉过于紧张。说话时舌头稍带生硬,英文metro和法文traîn两词中的[r]音就有被省略的趋势。于是,英语metro就成了煤球,法文traîn也成了炭。尤其说法语,语速快,需要轻巧。其实跟"煤球"和"炭"较劲不只是山东兄弟,来自天南海北的中国初学者,大都对[r]音过敏。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是,这[r]音只是个法文初级阶段的小问题。稍稍假以时日,我们都能说好[r]音。那些过了初级阶段老法文们,没见谁特别讨厌[r]音。相反,他们对[r]音可能会爱之不及,因为它是体现法文优美语音的特征音符之一。
第二,在辅音对[b]和[p]、[d]和[t]、[g]和[k]中,英文称每一对的前者为浊辅音、后者为清辅音。法语则常要将[p]、[t]、[k]读成"不送气音"。所谓"不送气音"就是把相应的辅音读成"清""浊"之间,不"清"不"浊",并去除清辅音原有的嘴唇"爆破" (英文称作without aspiration)。
发不送气音,说江浙吴语的人士不会有任何困难(准确地说应该是吴越语),因为这不送气音也正是吴语的特色之一。不过与北方语相比,吴语的不送气音不是将北方语中的[p]、[t]、[k]去除嘴唇爆破,而是把北方语中的浊辅音[b]、[d]、[g]读成不送气音,是典型的非浊非清。我们可以这样说: 法语中有浊辅音[b]、[d]、[g]和不送气音[p]、[t]、[k],而吴语里有不送气音[b]、[d]、[g](其实就等于不送气音[p]、[t]、[k])和清辅音[p]、[t]、[k]。北方人士在初学法文时发不送气音常有困难,如同学同事中有江苏苏南来的和浙江杭嘉湖地区来的,可资讯他们。你给出一词,请他/她分别用普通话和方言读出,以便让你体会琢磨不送气辅音的特性。比如: 给出"北"以体会不送气音[p]、给出"打"以体会不送气音[t]、给出"搞"以体会不送气音[k]。
如同学同事里没有吴语人士,也不要紧,我们还可以用另一个方法。找出几个分别以[b]、[d]、[g]打头的读第四声的中文词,如: 被(bei4)、大(da4)、告(gao4)。然后将四声去掉,读一声。这样的一声会非常接近法语的不送气辅音[p]、[t]、[k]。虽是近似,对初学者不失为一个良好的开端。
学过英文的人知道,school([sku:l])一词中的[k]就是读不送气音,但我遇到过为数不少的同胞将其中的[k]音读成送气(即带爆破)。从送气到不送气这样的更正并不很难,但有人还是经年累月就是不改。这一方面说明方言的影响力超强,另一方面也表明该注意到的细节没被注意到。这儿再给一个英文例子: schedule ([skedju:l])一词中的[k]音也是个不送气的,各位可试着观察周围的人,是不是大家都能自觉运用这个不送气音?
其实,法国首都Paris的[p]音是不送气的,中文译音巴黎拼音[ba1li2]的[巴]也是不送气的。也就是说,法语的[pa]和拼音的[ba1]在这儿可以视为等同。
第三,鼻元音,英文叫nasal vowels。当法语的五个元音后跟辅音m和n时,多数情况下要读成鼻元音。发鼻元音时,要求"气流"从嘴鼻同时流出,不过,这样的要求是典型的"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初学者不易体会。好在多数人(法国人或中国人)对鼻元音不十分挑剔,会容许你在学法语过程中边学边改进,但这并不等于说我们可以不重视鼻元音,他们是法文的另一个招牌音,准确掌握好他们的读法,你会因为鼻元音而更喜爱法文。
这种鼻元音中文普通话里也没有,方言中更少见。上海土话的"五"和"鱼",发音时要费去不少"鼻子",但还不能算鼻元音,顶多是上海"鼻子音",因为上海人说"五"(或"鱼")时只用鼻子,发[ng]的音。上海方言里还有一个带[m]的鼻子音,普通话的"没有"上海人说成[mmə](类似的还有上海话的"姆妈")。不要元音只用鼻辅音就构成单词的发音,体现了上海人的创举与效率。另一个善用鼻音的方言就是东北话,在对话中表达肯定和同意时,普通话用"是"、"对"、或"没错";东北土话则是"[nna]",但其中也只有鼻辅音,没有鼻元音。
如某位发法文鼻元音困难较大时,可试着询问上海人或东北人,看他们的鼻音经历能否助你渡过难关。
第四,法文中对应字母c和g的辅音有"软""硬"之分。字母c在元音字母e和i之前,是软c,读[s]、在元音字母a、o、u或处在词的结尾,是硬c,读[k],这点与英文中的字母c基本相同(不同的是英文中常有例外,如在sceptic和soccer里,c该念[s]不念而念[k]、在Caesar中,c该念[k]不念而念[s]。法文则鲜少例外)。同样,字母g在元音字母e和i之前,是软g, 读[ʒ]、在元音字母a、o、u或处在词的结尾,是硬g,读[g],这点也与英文中的字母g基本相同(关于字母g,英文中的例外就更多了,如get的g就念[g]而不念[ʒ])。
对字母c的软硬之分,中国人学生一般都没问题,对字母g的硬音也没困难,但对g的软音[ʒ],就不那么顺溜了。江浙沪一带的学生发这音容易,因为他们的方言中有很近似[j]的音(比如"谢谢"一词,用上海话说,所用的辅音就很接近[ʒ],只是法文的[ʒ]要求嘴部肌肉更紧张些)。但北方同学尤其是东北同学,往往会把[ʒ]错读成英文的[r]音。原因可能是北方人比之上海人说话时舌头动作过大。读[ʒ]音时,只要将嘴部肌肉收缩,嘴唇前伸,舌头前伸微微上翘,但过于上翘[ʒ]就成[r]了。还望北方人注意这点,如果稍加观察,你可能会注意到不少北方人在说usually和garage两个英文词时,[ʒ]音往往是个问题音。这[ʒ]音在法文中更为重要(人称代词"我"在法文中就是"je")。如你对这个音的发音上有问题,还是那句话,找上海人帮一下忙。
最后,说说法文的重音。法文单词有重音,在两个音节以上的多音节词中,重音大都落在尾音节上。不过这点不是关于法文重音的难点。难点是法文重音与非重音之间的差别很小,我们甚至可以说法文的重音是个打引号的重音。我们中国人,尤其是北方人,说中国话带四声(江浙一带方言没有四声),抑扬顿挫习惯了,不容易掌握法文的"弱"重音。加上法文的连读习惯常把一群词读成个"葫芦串",重音在哪儿就更难找了。我们初学法文时,可以试着将句子和词组"平"读,暂时对重音忽略不计,等练出些语感来,再去完善法文的弱重音。
至此,我们已经小叙了上述五点,一定是挂一漏万,但既然是小叙,篇幅不宜过长。法语语音与中国口音之间可讨论的一定还有很多,读者也定有人不能认同我的浅见。这篇给出的只是我自己读法文时的观察与体会,放在自己的博客里,做个记录。
讨论语音枯燥乏味,你看了,我谢谢。你喜欢,我们算是有缘,那我们接着把法语再叙下去。
罗曼你好,谢谢造访。也看了你的blog. Impressive. 喜欢你的鱼。
Thanks for visiting and sharing your法式普通话. Live la Frn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