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書摘/南方朔譯 政客空嘴薄舌 看誰在放屁？

2006.10.04　 今日晚報
政客空嘴薄舌 看誰在放屁？
◎《放屁》書摘/南方朔譯


在我們的文化裡，最突出的特徵之一，就是有太多的人說話像在「放屁」。

這點每個人都知道，而且，每個人都貢獻了一部分，但我們卻傾向於把這種情況視為理所當然。


大多數人都相信自己有能耐分辨出誰在放屁，不至於受害，因而這個現象遂激不起嚴肅的關切，也無法受到不斷的探討。

因此，什麼是放屁？為什麼有那麼多人說話如放屁？放屁究竟有什麼作用？對這些問題我們並沒有清楚的理解，於是我們在放屁對我們有何意義這方面，也就缺乏以真瞻l展出來的認知。

易言之，對放屁，我們少了理論。

我因而決定開始對放屁問題做出理論的理解，主要是提出一些先驅性與探討性的哲學分析。我無意思考放屁的哂眉盀E用的修辭問題。我的目的只是要對何謂放屁做出概括解釋，以便大家區分出放屁和不是放屁有何不同，並以多少有點不同的方式，明白的勾勒出放屁這個概念的構造。

放屁的構成在邏輯上有什麼充分且必要的條件？對這個問題要做出任何主張，多少都有些武斷。

其一，當人們用「放屁」這個說法時，通常都很鬆散不嚴格─只是當做描述語言濫用的概括名詞，並沒有字義上的特別意義；其次則是，這種現象太大且形狀不固定，對它的概念要做出清晰明快的分析，都會造成削足適履的結果。

但儘管如此，雖然不太可能得到定論，雖然有關放屁現象的最基本問題仍然存在，不但未被解答，甚至連問都未開始，可是去做一些有益的討論，應當仍是可能的。

據我所知，有關這個問題的研究極少，我無意對此做文獻研究，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麼去做。但人們皆知，有一個很明顯的地方，即《牛津英語辭典》可以找到。它在附冊裡有「放屁」（Bullshit）這個詞條以及相關的詞條，在適當的時候我將對其中一些加以討論。我沒有查其它語文的字典，因為我不知道他們怎麼稱呼「放屁」。

另外一個有用的資料，則是布雷克（Max Black）在《鬼扯連篇》(The prevalence of Humbug)一書裡的同名論文。我不確定「鬼扯」（Humbug）和放屁的意思有多接近。當然，這兩個詞並不可以自由而完全的交換使用，這顯示出它們在用法上並不相同，但就整體而言，這兩個詞的差別，主要在於講話風度和修辭的考量，而不在於我最關心的嚴格字義上。「鬼扯」的用法比較斯文，不像「放屁」那麼強烈。為了討論之便，我認為這兩個詞並無其它更重要的差別。

布雷克舉出了許多「鬼扯」的同義詞，包括廢話(balderdash)、噱頭(claptrap)、空話(hokum)、蠢話(drivel)、胡說八道(buncombe)、鬼話(imposture)、胡說大氣(quackery)等，這一連串古怪的同義詞，其實並沒有多大的幫助，但他還是針對問題，提出了這樣的正式定義：

鬼扯：欺騙性的誤語，但卻不到說謊的程度，尤其是藉著虛偽的語詞或作為，不正確的表述某人自己的思想、感覺或態度。

為了讓「放屁」的本質特徵得以顯示，應當像這樣的將「放屁」公式化。而為了替它發展出獨立的特性，我將針對布雷克定義裡的各種成分加以評論。

所謂「欺騙性的誤語」，聽起來有點冗贅。無疑的，布雷克心裡認為，鬼扯必定是設計或意圖用來欺騙，而這種誤語是蓄意的。易言之，它乃是一種盤算過的誤語。

我們有必要釐清觀念：如果「欺騙的意圖」是鬼扯的必要特徵，那麼，鬼扯的特性就至少有一部分取決於做出該行為者的心態；相對的，說話者心態不會直接或間接與鬼扯行徑的外在特徵完全相符。可以這麼說，鬼扯的行為特性與說謊類似，但不等於講假話，也不等於假話內容的任何特性。鬼扯的成立要件是，說謊者在陳述時抱著某種心態，就是──有騙人的意圖。（說謊是講假話騙人，鬼扯則是想騙人，有可能說真話，也有可能說假話。）

【推薦序】放屁式語言　不斷傷害人心

文？彭懷真（東海大學教授）

放屁，是放出氣，「氣」是大問題。

我們熟知：任何人都要面對天、面對人、面對自己。天有天氣，天也有天命，命有命撸?靠邭狻＿氣好的人比起邭獠畹捻樌??噙動則容易氣順，常常散步自然就放屁，打球也可以不憋氣。腦筋靈活則是腦裡的氣順暢。

美國文化很看重「吹氣」，在各種競技中少不了「加油打氣」的現象，啦啦隊的普及就是明證，父母談論子女、老闆對外宣傳、政治領袖說到自己的政績，難免加油添醋。

美國是徹底的資本主義社會，行銷的能力太重要，口才不好、不會吹牛就很難成功。美國是民主大國，候選人必須善用三吋不爛之舌去爭取選票，因此吹牛屁話特別多。成為語言的高手是成為菁英份子的捷徑，多數語言高手往往也就是那些擅長說屁話的人。

我們的文化原本不是特別重視「嘴巴放屁」，在以農立國的民間，巧言令色不是好事，只有在官場上處處屁話，以符合官場「黑暗舞弊、臭氣沖天」的大環境。民間很看重「氣」，氣要旺、氣要順。各種「氣功」教導人們調氣，在天地之中與大自然和諧相處。也有許多智慧之言提醒人們「和氣」，和氣生財的觀念深植人心。氣有好有壞，有香有臭，有的有益，另一些則危害身心，身體的放屁總是臭的，言詞的放屁更臭。

放屁可說是「損人利己」的行為，在私下放屁是快樂的經驗，身體中不好的氣排出去，很舒服，也有助健康。但在公眾放屁則是尷尬難為情的，放屁的聲音與味道都讓他人不愉快。不過，我們在人際關係中受到放屁的傷害有限，倒是來自他人口裡的「放屁」，令人受害更深。

做部屬的，經常要忍受主管的屁話；在行政部門工作，不能不聽民意代表無的放矢；老百姓，更可憐，日以繼夜地接受政治人物藉著國家機器所傳播的屁話。在台灣，人民在這些方面的感受特別強烈。

本書作者法蘭克福教授以洗鍊的文字說明「放屁式語言」的普遍性與傷害性。他提醒讀者注意人們言詞中的屁話，是那些基於自私心理所說出的。這些屁話比身體的放屁甚至是大便更傷害人，正如耶穌說：「豈不知凡入口的，是叩蕉亲友e，然後排泄，但從口裡出來的，是發自內心，才會使人污穢。因為心裡出來的，有惡念、兇殺、姦淫、銀亂、偷盜、假見證和毀謗。」

本書譯者南方朔寫了許多好文章，以廣博的學識，旁徵博引，提醒讀者注意政治人物的言行，尤其是種種荒謬的屁話。他也深入研究語言學和文化，對各種文字語彙背後的意涵做深入湷龅慕忉專?以诮躺鐣?W時，經常引用他精準的文字，那是結合知識、資訊甚至包含智慧的內容。

創作眾多的南方朔願意只做個譯者，他翻譯的作品當然是經典。翻譯是很難很難的，要深入瞭解原著的想法，又用讀者能夠理解的方式說明出來。有些翻譯作品慘不忍睹，糟蹋了作者，也浪費了讀者的時間，可以用「處處屁話」來形容。

南方朔長期從事翻譯，是中國時報系編譯方面的頂尖人物，他看過的好文章之眾多，當代沒有多少人能比得上。寫文章的數量也很驚人，如果這位知名的新聞評論者能夠針對我們文化中的「放屁現象」有全面的詮釋，想必會更精彩。

在我國的歷史傳統中，宮廷裡有更多屁話：領導者虛假，部屬阿諛諂媚，大家一起吹牛打混。近年來的台灣政局，更是屁話天天有，在高位者更嚴重。

如同作者在結語中所言：「這個時代忠於事實已不再有意義，人們用忠於自己來代替。」忠於自己的言詞是後現代的，隨意表達，只要有利於自己即可。「後現代」的特徵，是人人一把調、說溝通重要卻拒絕諏嵉幕?樱?蠹颐χ?v，意義眾多，莫衷一是。儘管所作所為沒道德、不理性，卻總是懂得包裝，能夠講出奇特的屁話，對種種現象做扭曲的解釋，如此符合後現代價值多元、隨意解釋、動態彈性、生存至上的特質。

所謂的成功通常等於擅長行銷，能提出動人的說詞，但沒有能力把所說的執行，多數是空中樓閣，少數執行的也無法落實，就像放屁，消失在空氣之中，卻讓人難受。

大方放屁是自我中心的表現，任意放屁實在噁心，卻是這個時代種種政治、商業、人際問題的核心。當理性與文雅不被在乎時，野蠻的行為詮釋控制一切。強詞奪理主宰了這個時代，臭氣難聞充斥在空氣之中。

我們在困境之中，靜下心來讀這本簡要的書籍，除了感慨萬千，也會對他人的言詞與自己的表達有另一番警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