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宏誠
日前寄望陳總統能夠自動辭職下台者，不乏師法美國尼克森總統之案例，而召喚民進黨內應出現高華德或貝克。但若從陳總統為自身安全利益的算計來看，目前真的存在可讓他安心自動請辭的有利條件嗎？這個問題，可簡單地分成法律制度和政治盤算兩個層面來分析。
先就法律制度而言，若干人士似乎忽略美國憲政制度和我國並不相同；亦即，當年福特總統繼任後一個月內，依據憲法第二條第二項規定給予尼克森的「赦免」，和我的憲政中的「特赦」制度並不相同。簡單說，美國總統除了對遭受彈劾定罪者以外的犯罪者，皆擁有權力給予「赦免」，而且所謂的「赦免」，還包括了免除刑事追訴。
事實上，尼克森總統在水門案件中，並未被正式起訴與接受法院審判，而國會雖然已經進行彈劾程序，但在彈劾案通過前，尼克森就辭職下台了。也因此，福特才可對尼克森在任總統期間所「可能」犯的罪，給予了徹底的「赦免」。要不然，尼克森若遭到彈劾成立定罪，除了依法將被解職外，福特還就失去對尼克森行使赦免權的餘地。
我國的「特赦」制度係指「赦免法」第三條：「受罪刑宣告之人經特赦者，免除其刑之執行；其情節特殊者，得以其罪刑之宣告為無效」的規定。「特赦」和同法所規定「大赦」的不同處，在於「大赦」係針對不特定人的罪、刑與刑事追訴，給予完全免除的赦免，而「特赦」僅係免除特定人的刑罰之執行，但卻不可免除對之進行刑事追訴程序。換言之，「特赦」只是赦免刑的執行，而其前提則是經過刑事追訴程序，並須由法院判決有罪確定。
基於此，若將我國的「特赦」制度和在任總統擁有刑事追訴豁免權合在一起看，實在找不到陳總統會選擇接受「特赦」換取辭職下台的理由。因為，陳總統若現在就辭職下台，即等於在法院未必會判他有罪前，自己就先承認有罪。這麼一來，法院將來就非常可能宣告他有罪，然後再等呂秀蓮對他行使「特赦」。然而，陳總統現在擁有「中華民國憲法」所規定的刑事豁免權，明明還有繼續一搏的機會，怎麼會那不堪一擊就丟盔棄甲？何況，二○○八年五月二十日離現在還遠得很，誰又能保證到時候一定能把陳總統定罪，而且還沒給予「特赦」而關進大牢？所以，陳總統既不可能成為尼克森，也不必期待民進黨內會出現來給陳總統「定罪」的高華德或貝克。
〔likolalo註﹕原作者有沒有考慮到，萬一陳水扁所涉的案子比現在所知的還要多，那你想陳水扁心裡不急嗎﹖他卸任後沒有了刑事豁免權，他的案子將會被全面徹底清查，他那時憑什麼認為自己不會被定罪﹖
你們現在只看到國務機要費，可是，如果在其他公共工程或BOT案有貪污被掀出來，那怎麼辦﹖他敢冒這個險，認定卸任後不需要特赦嗎﹖我現在講明白一點，如果陳水扁將來需要特赦這個保護，那麼現在就有必要認真思考用辭職來交換特赦，這是一個精確的利益計算的問題，而不是意志力的對決這麼簡單。
我再講下去，我知道陳水扁還有別的案子還沒被提出來，同時，拿錢給阿扁的人事先有做證據保全，而且部份證據擺在美國。今年的民氣比去年更強，有料的人越來越敢挺身而出，這就是說，阿扁的弊案還沒有見底，民進黨的下跌也還沒有見底。現在有倒扁運動，所以揭弊的一方暫時休息，不搶版面，不浪費子彈，而是蓄勢待發。如果阿扁還拗下去，下一波揭弊就會更狠。你們慢慢看下去。〕
再從陳總統的政治盤算來看，不僅辭職下台等於認罪，接受「特赦」也即是以有犯罪行為為前提，而面對即將開打的北、高兩市選舉，陳總統深知為了固守基本盤，民進黨必須和他緊密地綁在一起。因此，我們似乎可隱約看到，九一六在凱道上挺扁人士的集結，無疑就是各候選人的固盤大會師，同時也是出自「挺阿扁、挺台灣、顧大局」的邏輯。再說，呂秀蓮副總統在民進黨內欠缺聲望，使得藉陳總統下台以和民進黨切割的構想，不過是外人不切實際的空想。明年及後年緊接著來到的立委選舉及總統大選，都不允許陳總統現在就「認罪下台」，然後再期待呂秀蓮在短期內就重振民進黨的聲譽。
其實，陳總統還是有「優雅下台」的餘地，但需要靠政治人物的包容，以及具有政治智慧的司法判決。目前陳總統已經承認「假發票、報假帳」而涉及「偽造文書」罪，或至少也應承認此為嚴重的「行政瑕疵」。此時，陳總統可以這個理由辭職下台，未來也可針對此部分給予「特赦」，而其他政治人物及檢調機關偵辦時，就默認他是為了「秘密情報」或「秘密外交」，不必再繼續追究下去。
儘管陳總統辭職下台的機率很低，但我還是希望能以特赦交換辭職的作法。誠如福特曾在他的自傳中寫到：「我不知道美國人是否想看到前總統坐牢。但他辭職就證明了他認錯了，他會為他所做的事而一輩子感到恥辱的。我並不是因為可憐他所以赦免他，而是出於國家利益才做出這樣的決定」。
（作者為世新大學兼任助理教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