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洁林:中国,你准备好了吗?
(2008-04-22 09:1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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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洁林:中国,你准备好了吗?
发布者 lq 在 08-04-22 0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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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洁林·
CNN某评论员的辱华言论(注1)激怒了许多人。数个朋友转发给我一份抗议的签名网站。我还没签。我当然不同意CNN此人的言论。因为我不是“暴民和匪徒”,我的亲朋好友也不是。我犹豫的原因是:因为既然我们不是“暴民和匪徒”,却为什么给有些人留下了如此印象?这里除了种族偏见的因素,还有其他可以思考的东西吗?
自从藏独人士暴力抗议奥运火炬传递以来,特别是CNN某评论员的辱华言论事件发生以后,华裔社区非常团结地进行了一系列的抗议活动。本人也参与了奥运火炬在旧金山传递(注2)的欢呼人群。同族朋友的高昂的斗志,一方面让我兴奋,另方面也促使我思考。特别是有些华文媒体和中文网站一面倒地对此事件的报道和评论倾向,让我感到了“民族主义”的热度。“民族主义”离“种族主义”又有多远?
中国的从清末以来的近代史让中国人有很多痛苦和屈辱的回忆。我们这一代人从小就一遍又一遍地被告知列强是如何侵略瓜分中国,华人又是如何被人称为“东亚病夫”等等。因此“报仇”,“强国”,“民族主义”“扬眉吐气”,成为教育的主旋律。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努力,“强国”和“扬眉吐气”的愿望正在实现的过程之中。然而,中国人并没有得到所期待的世人的尊重。为什么?很简单,仅仅是口袋里有了几个小钱是不够的,那顶多只是爆发户。爆发户在中国是不被尊重的,在世界也如此。国强了,可以自己到处“扬眉吐气”了,想对谁说“不”就说了。但那顶多只让人警惕,也不能强迫人们尊重。对于那些有“苦大仇深”思维的民族主义者,“翻身作主”的姿态会得到一些善良的人们的祝福,可是古往今来,“苦大仇深”的人们虽能得到同情和理解,但有几个群体能超越梁山好汉的成就?
中国和中华民族崛起已经成为难以阻挡的趋势。这个过程是会让很多人不舒服的——包括“好人”(善意者对新势力的自然生理反应),“坏人”(对中国怀有恶意和偏见的人),以及在这个过程中利益受到损害的人。这是很自然的。中国和中国人需要用更多的智慧和诚意来面对此项挑战,别无选择。
我认为,中国应该从四个方面来迎接挑战:提高文化水准,树立道德高度,承担领袖责任,和学会与世界交流。
文化水准
如果说中国或中国人缺文化,那是要遭人骂的。也有道理,因为我们有“5千年的文明史”。但是,“5千年的文明史”属于我们的祖宗。如果有人唠唠叨叨的老说 “我爷爷的爷爷是明朝状元…”以换取人们的尊重,当然是可笑的。况且世界的科技,政治,人文日新月异,人人得以与时俱进。从科技方面来说,有几项高新科技由中国原创?从国内满大街卖盗版碟的小贩,到千家万户电脑里的盗版软件,怎不让人有全民皆“盗”的联想?不尊重智识产权的群体文化何在?政治也是文化的重要部分。当前的中国政府,虽然对中国目前取得的成就有目共睹的贡献,但中国政治体制离民主体制还相去甚远。而不是建立在一票票民意选举基础上的政权,是很难得到西方民主制度下生活的民众尊重的。
我认为人文环境更是根本中的根本。有人说:“什么样的人民决定什么样的政府”。我同意。科技,政治成就是建立在人文环境的基础上的。例如中国也有“知识产权保护法”,但法不责众,政府怎么可能将盗版的芸芸众生绳之以法?又如西方经常批评中国的 “言论自由”,政府的确有不少侵害“言论自由”的行为。但是最近有关DUKE大学那位帮藏独者说了几句话的中国女生的遭遇(注3),让我感到的“言论不当”在中国人群中的恐惧。(注意:这还是在美国的中国人群。)这样的人文环境,即使将政府的官员换了几茬,怎么会有更多的“言论自由”呢?“我不同意你的观点,但捍卫你表达观点的权利”-这不仅仅是政府的职责,这是一种人文环境建造——也是我们每一个海内外炎黄子孙的责任和义务。
人文环境包罗万象:小如网民的言论方式,大街上行人的举止,大到对自然环境和资源的态度,对不同宗教的尊重,等等。我们这个古老的民族,任重而道远。
道德高度
受人尊重的国家和民族必须是有道德高度的。这个道德高度,必须是弗远无疆的,由世界人民所推崇。世界级的道德高度包括了对国内外弱势群体的悲悯之心,对人类文明的不懈追求,对世界上不公平的事物的惩恶扬善,对不同种族群体的一视同仁,对异己的包容,等等。
从中国南方最近的暴风雪灾来说,在暴风雪来临之际,我们看到中国的平民总理的身影,以及中央和各级政府大力救灾的努力,还有香港各界在大力募捐,美国华侨在大力募捐,台湾也有慈济人在为此募捐。然而我却鲜少看见中国大陆的民间团体和个人为此事作了什么的报道。要知道,政府所做是他们的工作,而百姓所做则是悲悯之心,是一种道德体现。也许人民做了很多但无人报道(如果是这样,新闻界太能拍马屁了,不仅对中国人民不公,也缺少道德远见),也许是中国的民间力量太过微弱。不管真相如何,这是非常遗憾的,因为世人感受不到中国人的慈悲之怀和道德温度。在美国,当KATRINA风灾发生之时,民间慈善团体的身影处处皆是,远远盖过政府的风采。那是多温暖的社会风情。
又如苏丹和达尔富发生的事情。我看到在西方有人因此指责中国政府时,感到莫名其妙: “苏丹和达尔富的种族屠杀关中国人什么事?”在支持奥运火炬在旧金山传递的那天,我碰到一个反达尔富的屠杀的示威者,他是一个很阳光的白人大学生,与藏独人士在一起。我告诉他西藏问题不是简单的宗教和人权的问题,是一个历史悠久的政治和权利争夺问题,也是一个主权问题。他告诉我达尔富的种族屠杀情况,中国政府如何与当地政府经济合作,中国公司如何与当地的既得利益者做生意。结果是他同意回去再研究西藏问题,而我也会研究达尔富问题。
从我目前看到的资料,中国政府并未参与苏丹和达尔富种族屠杀,也未有明确的直接的支持行为,为什么西方的人士将炮火对准了中国政府?除了极少部分的人心怀叵测或怀有偏见之外,更多的人,如大导演Spielberg以及我在大街上碰到的那位阳光青年,他们是对中国,这位正在崛起的巨人做出了更高的道德要求:不仅不能为蝇头小利(或大利)就丧失原则,也不能为自己的利益却对别人的利益于不顾,更重要的是,他们期望中国这样一个崛起的强国能够主持世界正义,维护世界和平。
是的,一个经济强国必须有世界级的道德高度。否则,对世界可能是一场灾难。
领袖责任
随着中国的经济崛起,世界已逐渐将寻求领袖的目光投向了东方。人们希望在美国受次贷危机打击而经济衰退之时,中国能成为世界经济发展的新动力源。人们也希望中国能成为维护世界公正和和平的重要力量。特别是在目前,中国将举办奥运之年,世界将目光聚焦中国。中国,你准备好了吗?
答案是,还没准备好。甚至,中国还没有明确的愿望成为世界领袖。政府的工作中心还是在领导人民过上小康的日子。人民的生活重点是挣钱,挣更多的钱。这样做并无可厚非,但不能赢得世人的尊重,更不是领袖风范。
这次从奥运圣火所引起的风波,一方面让我感到由于全世界华人团结的骄傲,另方面,过分强调的民族意识,也让我觉得此与世界种族逐渐融合的潮流不合拍。自我中心太过分,不仅是不健康的,更会引起世人的警惕,成为“中国威胁论”的民意基础。
很多人都批评过美国人多管闲事。一会儿非洲,一会儿亚洲,全世界没有它不插手的地方。也有人认为这是霸权主义,还有人认为这是为了利益。的却,美国政府自二次大战以来是没闲着。除了有些美国人的一己之私或个人爱好,难道我们就看不见一点点,美国作为全球领袖的责任和承担吗?作为一个在美国和中国都生活了数十年的华人,我相信世界因为美国半个多世纪的种种努力而变得更好了:更公平,更和平,更富有。
因此,美国不完全是多管闲事,也有领袖责任的承当。下一个世纪,如果真的是中国人的世纪,那将不仅仅是经济的成功,也是政治和道德上的责无旁贷。
学会交流
在奥运火炬在旧金山传递那天听奥运支持者和藏独支持者的对吵是很有趣的。下面是一小段一位中国留学生和一位白人藏独支持者争吵:
藏独支持者:“Free Tibet!”(西藏自由! )
中国留学生:“It is not your business.” (这不管你的事。)
藏独支持者:“Of cause it is my business. Human rights are every one’s business.” (当然是我的事。人权问题是所有人的事。)
中国留学生:“You ancestors came to America and killed so many Indians. Why don’t you criticize them?” (你的祖先来到美国杀了那么多因第安人,你为啥不批评他们?)
藏独支持者:“They were wrong. But I can not do anything to them now. But it does not give Chinese government to do the same in Tibet. “ (他们有罪。只可惜我对他们作不了什么。)
中国留学生:“US government is killing in Iraq now. Why don’t you stop them?” (美国政府正在伊拉克杀人。你为啥不去阻止他们?)
藏独支持者:“I am trying every opportunity to protest my government.” (我当然利用所有的机会抗议政府。)
不知诸位听了这段对话有何感想?听在我的耳里,就如听鸡同鸭讲。虽然两人年龄相仿,用的都是同种语言(英语)对话,但个中的文化差别却何止是千万里。让我来试加分析:
1.此美国人认为人权问题是国际问题,而中国人认为西藏问题(不管问题性质是什么)是内政。
2.此中国人认为你的祖先和政府作过无道的事,所以我的政府也可以做。但美国人认为谁也不能做无道之事。
3.此中国人将个人和政府以及整个民族捆在一起,而美国人是个人主义者,强调每个人对其行为负责。
这是一种价值观的差别。以上的中国学生的逻辑,你可以从中国亲朋好友的言论中听到,你也可以从中国外交部发言人的发言中每每听到。而美国学生的逻辑,也时时在我们周围美国人之中,在美国政府官员的言行中,在美国新闻从业人员的报道中。
达赖喇嘛的宗教造诣有多高我不清楚-因为我不懂宗教。但是他确实是一位世界级的交流大师——有多年高科技市场运销经历的我对交流略有心得。他成功地将一个复杂的政治权力,宗教,主权和社会制度问题,转化成一个联合国认可的简单的人权问题。于是他占有了道德高度,他得到了西方很多人的支持(我看到很多的藏独支持者都是西方人,真正的藏族人很少),他获得了Nobel和平奖。
因此,中国人必须学会交流,在别人文化框架和价值逻辑之中与人交流。这不是向异族妥协,不是放弃中国人的价值观。因为,我们在用别人文化框架与人交流的同时,也将我们的价值观有效地输出。我所说的有效交流也并非“骗人”或“懵人”。在市场运销学中,有一个专业术语:“Value Proposition(价值定位)”,意即从客户和消费者的角度去审视所推销的商品的价值并准确定位市场策略。良好的交流将使“好人”可以支持我们,使在中国崛起的过程中利益受到损害的人理解我们,使对中国怀有恶意和偏见的人群缩小。如果在这个交流的过程中,我们也学了一些别人好的东西,那更是我们的大幸啊。
后记
我有一位CMU的校友,Prof.Randy Pausch(注4),他身患绝症却非常乐观。记得他在最后的演讲中(Last Lecture)说过一个故事,上大学时老师曾说过他:“你为什么被人认为是高傲自大的呢?这将极大地限制你的前程阿。”他听了之后如醍醐灌顶。从此在他的为人处世之中,便时时想着不要让人觉得高傲自大。其实他的内心是一位难得的“高傲自大”之人-即使在死神面前也毫无畏惧,一路笑歌。
中国人不仅不是“暴民和匪徒”。我们也不能让人认为我们是“暴民和匪徒”。这将极大地限制我们的发展前程。
本人来美国已有26年。很惭愧对中国和美国都贡献甚少却获取甚多。美国给了我优裕而自由的生活,中国对我更是恩情无限。在此遥祝祖国奥运成功!
注解:
(注1)2008年4月9日,CNN的一位评论员Jack Cafferty在其节目中称中国人(后解释为中国政府)为“暴民和匪徒”(“goons and thugs”)。
(注2)2008年4月9日,北京奥运圣火途径旧金山。数万中国人赴旧金山支持。也有不少藏独人士在场表达意见。
(注3)据新闻报道,DUKE大学的一位来自中国青岛的女士王千源因在游行时与藏独人士在一起,被中国同学和很多中国网民骂为“汉奸”,并收到死亡威胁。
(注4)要了解Prof.Randy Pausch更多的情况,请看如下网页:http://en.wikipedia.org/wiki/Randy_Pausch
□ 寄自美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