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说●无闻

卍卍卍卍《华严经》云:无一众生而不具有如来智慧,但以妄想、颠倒、执著而不证得;若离妄想,一切智、自然智、无碍智则得现前。卍卍卍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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缁门崇行录·清素之行第一

(2007-08-03 20:47:11) 下一个

  

  弁言

   

  莲池大师是一位精通三藏,解行并重的一代宗师,他老人家不但望重当时,而且泽及后世。他的著作有很多,皆精辟独到,博大融通,风靡当时。甚至有人假冒大师的名字出书以博利,可见一斑。诚如憨山大师所言:“惟师之才,足以经世。悟,足以传心;教,足以契机;戒,足以护法;操,足以励世;规,足以救弊;至若慈能与乐,悲能拔苦,广运六度……”又说:“历观从上诸祖,单提正令,未必尽修万行,若夫即万行以彰一心,即尘劳而见佛性者,古今除永明,惟师一人而已。”若非大权再来,实无以致此。

   

  私淑莲池大师的缘由,或许是由我读书喜欢钻牛角尖吧!有一天看了大师的楞严模象记及竹窗随笔,不禁拍案叫绝,泪下沾襟。噫!大师原来也是喜欢钻牛角尖的啊!大师的著作,字字珠玑,字里行间,解粘释缚,好像那本书是专为解答我的问题而作的。想自己业障深重,沉沦至今,不克面承云栖恩泽,每有“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泪下”之概。末法时期,虽然人心不古,正法衰微,妖邪四起,但只要佛门四众,奋发振作,力挽狂澜,未尝不能造出一片中兴气象。之所以发心翻译此书并加论述,主要是这本书不止是出家缁门的榜样,也是在家素门修行的座右铭,而且大师学问博大渊深,文辞典雅,对国学程度不高的现代人,较不易阅读体会,因为一知半解而置弃,或甚至曲解、误解,未免太可惜,遂不自量力,加以白话释论。末学才浅学薄,尚祈诸方大德不吝指正,是幸!

   

  衷心感谢恩师上广下化法师、许成章教授和宋仁皇先生,予我本书的指导和批阅,慧净法师的提供资料,在此一并致谢。

  

  一九八四年八月,净业学人吴锦煌序于高雄大统小儿外科医院之栖莲讲堂。

  

  

  

  

  《缁门崇行录》序

 

  僧问:“沙门奚事?”曰:“事道。”“事道孰为本?”曰:“德行为本。”僧云:“甚矣!子之固也。利以慧入,钝以福修;沙门者,取慧焉,足矣,德行奚为?”

   

  有一位僧人问说:“出家人要做什么事情?”我回答说:“在办道、求道。”他说:“求道最根本、最要紧的是什么?”我说:“是德行。”他说:“唉呀!您真顽固。上根利器的人修慧而入道,下根钝器的人修福而已,所以出家人主要在求得智慧,有智慧就足够了,要德行干什么?”

   

  予曰:“先民有言,德行本也。又云士之致远者,先器识,况无上菩提之妙道,而可以受非其器乎哉?”

  狮子之乳,匪琉璃瓶,贮之则裂。举万钧之鼎,而荷以一叶之舟,不颠趾而溺者几希奚!

   

  我说:“古人尝说,德行是为人处世的根本。又说,立大志做大事的人,要先衡量自己的器质和识见,何况佛门至高无上的正等正觉的妙法,岂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修成的吗?

  装贮狮子的奶水如不用琉璃作的瓶子,那就会裂开;好比手举着万斤重的鼎,乘坐一叶小舟,几乎没有不翻跌淹死的了。

   

  今沙门稍才敏则攻训诂,业铅椠如儒生,又上之则残摭古德之机缘而逐声响,捕影迹,为明眼者笑。听其言也,超佛祖之先;稽其行也,落凡庸之后。盖末法之弊极矣!

   

  现今的出家人,稍具聪明才智的,就专攻注解考据之学,和儒家书生一样地致力研究典籍。聪明才智再高一点的,则零碎地拾捡古来祖师大德应机说教的机锋语,来唱和自己,捕捉到的只是祖师的皮毛残渣,据为己有的,乃是捕风捉影来的不实在的东西,反而受到明眼人的讥笑。这些人讲起话来,句句仿佛比佛祖还要高明;但考察他的行为,比平凡庸碌的人还不如。末法时期这种坏现象,实在很糟糕啊!

   

  予为此惧,集古善行,录其要者,以十门罗之。何者?离俗染之谓僧,故清素居其首。清而不严,狂士之清也,摄身口意,是诸佛教,故受之以严正。严正繇师训而成,师者,人之模范也,故受之以尊师。亲生而后师教,遗其亲是忘本也!戒虽万行,以孝为宗,故受之孝亲。忠孝无二理,知有亲,不知有君,私也。一人有庆,而我得优游于林泉,君恩莫大焉!故受之以忠君。忠尽于上交,而惠乏于下及,则兼济之道亏,故受之以慈物。慈近于爱;爱生者,出世之碍也,故受之以高尚。高尚,非洁身长往而舍众生也,欲其积厚而流光,故受之以迟重。迟重而端居,无为不可也,故受之以艰苦。劳而无功,则苦难而退,因果不虚,故受之以感应终焉。

   

  我很怕修行人落到上述这种地步,所以搜集古来善行的记事,摘录重要的几则,分成十大类发表出来。哪十大类呢?远离世俗的污染才算出家人,出家首先要讲到清高朴素,所以第一类善行是‘清素’。但清高而不严肃,变成狂狷之士的清高了,学佛的人必须要收摄身口意三业,才能成就,所以第二大类善行是‘严正’。严正的行为要靠老师的教诲才能秉持不误,老师实在是作人的模范,所以第三大类善行是‘尊师’。有双亲生养你,长大之后才能接受老师的教导,遗忘其双亲而不孝是忘本啊!且戒行律仪虽然很多,但最要紧的还是孝顺,所以第四大类是‘孝亲’。忠臣出于孝子,忠孝的道理是一致的,只知道有亲情,不知道有君恩,乃是自私的行为。书经上说:‘一人有庆,万民咸赖。’有了君主的德政,国泰民安,才能出家,清闲自在地游于山水林泉下,君主的恩惠实在大啊!所以第五大类是‘忠君’。但是忠道较偏于对上级的交往,缺乏对下级恩惠的施予也是不对的,必须兼顾到贫困的人,所以第六大类是‘慈物’。慈和爱很接近,出家人产生爱染,是修道的一大障碍,所以第七大类叫‘高尚’。但高尚不是要孤芳自负,远弃众生,一方面还期望修行人能先充实自己,功夫高深了自然才学德行的光芒就四射,所以第八大类叫‘迟重’。为迟重而隐居,清闲无事也是不可以的,所以第九大类选‘艰苦’的善行。有人怕劳而无功,不再艰苦卓绝,退了道心,其实因果感应是丝毫不爽的,所以第十大类取‘感应’的善行做结束。

   

  十行修而德备,则任法之器也。地良矣,而后佳种投;心醇矣,而后至言入。无上菩堤,庶可希冀。不然。一鄙夫耳!

  人道未全,焉知佛道?即使利根多慧,而慧弥多,障弥重,将安用之?”

   

  以上十种善行都修齐了,德行才算完善,方堪任修习佛法的人才。好比地质改良肥沃了,然后可以播种好植物;心地精纯了,然后至理铭言才能信解受持。至高无上的菩提大道,庶几可期望成就。不然的话,只能算是一个鄙陋的凡夫而已!

  做人的道理都做不好,哪能学佛?纵使你根器利,多智聪,反而有害。智力愈高,障碍愈重,修行愈不易成就,这种无德行的人,怎么能出家修行呢?”

   

  僧云:“吾法一尘不立,十行何施?”

  予曰:“五蕴纷纭,四大丛沓,何谓无尘?”

  僧云:“四大本空,五蕴非有。”

  予与一掌曰:“学语之流,如麻似粟。未在,更道!”

  僧无对,色然而起。

  予笑曰:“蔽面尘埃,子何不拭?”

   

  我说完了这些话,这位禅师又说:“我修的妙法一尘不立,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十类善行将施用在何处?”

  我说:“明明色、受、想、行、识五蕴炽盛纷扰,地、水、火、风四大繁复遍漫,怎么说是无尘呢?”

  他说:“四大本来空相,五蕴本非实有。”

  我给他一个巴掌,说:“目前学古德的口语,用表自己的见地的人,实在太多了,您回答的不中肯,再用您自己见地境界的话回答看看。”

  这位禅师无法再回答,很不高兴地站了起来。

  我笑着说:“您老现在满面怒容,正是四大五蕴蒙蔽在脸上的尘埃,您为何不擦掉呢?”

   

  慎之哉,毋升高不自卑,无妄谈般若,自取殃咎,无醉于虚名。修其德,殚其精诚,以致力于道,力极而心通,然后知不拨万行,不受一尘,终日不空,终日不有,夫是之谓真慧。愿吾子究心焉!

   

  出家人要注意啊!登高要自觉渺小,切莫自大,不要妄说般若,滥解性空,自找祸殃。也千万不可沉醉于虚荣的名利啊!好好地修养自己的品德,竭尽精诚之心,全力去办道,竭尽心力,大死一番,久之自然心开悟达,然后才能真正体会到不撇弃万行,但也不受染一尘;终日不着空,但也终日不执有的真空妙有的中道第一义谛,这才是真正佛门的智慧啊!但愿出家人要用心参究一番。

   

  予未闻道,兼薄于德,今为此书,为务救时弊,而酬佛恩耳。明达之士,苟不因人弃言,幸展转以告夫禅者!

  万历十三年仲冬日杭沙门袾宏识

   

  我很惭愧尚未体会无上大道,加以德行浅薄,写这本书,主要目的,在求能挽救目前出家人的大毛病,用以报答佛恩而已。明智达理的人,如蒙不因我浅薄而弃置我所说的话,还希望展转流通,告诉那些修禅的人。

  万历十三年仲冬日杭沙门袾宏识

 

 

 

 

  《缁门崇行录》

 

    古杭云栖寺沙门 袾宏 辑

 

 

  清素之行第一

  

  ◎不作斋会

  刘宋僧旻,七岁出家,以经义宗海内,号旻法师。修缮寺宇,造设经像,放生布施,未尝倦废。

  或问:“和尚所修功德多矣!不闻建大斋会,恐福事未圆。”?曰:“大斋难得尽理,米菜盐醋,樵水汤炭,践踏洗炙,伤害微虫,故不为也。如复求寄王宫,官府有势之家,弥难尽意,不如已之。”

  赞曰:“今人作一福事,必起斋会,名曰圆满;乃至掩关僧半期之后,即于关中营营焉,昼夜经画,预办斋会,无复正念。嗟乎!?师之言,真万世龟鉴也!”

   

  南朝刘裕所创号刘宋朝代时,有出家人法名旻,七岁出家,博通经典,闻名全国,众称旻法师。?法师营造修建寺庙,装设经像,放生布施,从未厌倦废弃这些事情。

  有人问他:“您和尚所修的功德算不少了,可惜没听过您办过大斋会,恐怕功德不圆满。”?法师说:“大斋会很难如法合理,而且需花耗很多米、菜、盐、醋、柴、水、汤、炭……等等的东西,践踏、洗涤、烧灼等多所伤害微虫类小生物,所以我不办斋会啊。如委托王宫或达官贵人办理,更难如法,他们唯求世俗的应酬,失去了斋会真正的意义,因此,干脆就不办了。”

  赞说:“现代人每作一修福的事,就要办一次斋会,美其名叫圆满;甚至闭关的和尚,关期过了一半后,就在闭关中办斋会了,日夜筹划,光预备斋会的事,时时不可或失的修道正念也一股丢到脑后。呜呼!?法师的话,实在是万世不易的借鉴啊!”

 

 

  ◎受施随散

  梁慧开,吴郡海盐人。历听藏、旻二师经论,讲演名世。豫章守谢慧迎请说经,厚加嚫遗。还未达都,分散已尽。

  晋安守刘业饷钱一万,即赡寒馁,曾不终日。情性疏率,不事形仪;衣服尘滓,未尝举意浣濯。

  赞曰“讲法而不受嚫遗,是之谓法施。噫!安得人人法如开公乎?”

   

  南朝梁朝锡都彭城寺慧开法师,是吴郡海盐人,跟随钟山开善寺智藏,扬都庄严寺僧旻两位法师学经论,后来他自己讲经讲得很好,名闻当世。豫章太守谢慧恭迎开法师去讲经,供养他很多钱。但他还没回到家,已把供养的钱布施分散光了。

  晋安太守刘业供养他一万钱,不到一天,全部又布施给贫穷的人去了。开法师的个性开朗随和,不注重外表;衣服弄脏了,也不刻意地去洗它。

  赞说:“说法而不受供养,才真正叫法施啊!如每个出家人都像开公一样,那该有多好啊!”

 

 

  ◎虫鸣尘积

  梁道超,从灵基寺旻法师学,独处一房,屏绝宾侣,尘埃满屋,蟋蟀鸣壁。中书郎张率谓曰:“虫声聒耳,尘多埋膝,安能对此而无忤邪?”答曰:“时闻此声,足代萧管;尘随风来,我未暇扫,致忤名宾,为愧多矣!”率大叹服。

   

  南朝梁朝扬都灵基寺道超法师,跟随灵基寺旻法师(即上述旻法师)学道,后来自己独居一个房间,谢绝朋友不会客。整个房子都是灰尘,四壁都可听到蟋蟀的叫声。中书郎张率有一天去拜访,看了如此情形,说道:“虫声吵闹,灰尘多积高过膝盖了,难道您对这种环境不介意吗?”超法师回答说:“每天听这些虫声,当作萧管演奏的音乐;灰尘乃随风吹进来的,一直没空打扫,以致对您这位贵宾失礼了,真惭愧!”张率听了大大地赞叹佩服。

 

 

  ◎左溪遁迹

  唐玄郎,傅大士六世孙也。常行头陀,依岩傍涧,号左溪尊者。宴居一室,自以为法界之宽。一郁多罗,四十余年;一尼师坛,终身不易。非寻经典,不轻燃一烛;非觐圣容,不妄行一步。洗钵则群猿争捧,诵经则众鸟交翔。刺史王正容屡请入城;师不欲往,竟辞以疾。

  赞曰:“今人读永嘉答书,藐视朗师等之僻见,不知永嘉特一时遣著之语。而左溪遗范,正学者今日事也。明眼者审之。”

   

  唐朝东阳清泰寺玄朗法师,是傅大士的第六代嗣孙。常行头陀苦行,住在山涧旁,别号左溪尊者。自己一个人住一个小房子,认为屋子虽小,可视如法界无量般的宽大,正是华严一微尘里无量刹的心境。四十余年来,就穿一件七条僧衣,一辈子就一个坐卧具(又叫尼师但那),也没改变。如不是为查经典,绝不随便点蜡烛,如不是要礼佛拜佛,绝不随便走动一步。大师要洗钵子,则山中群猿争着捧去洗,大师诵经时,众鸟都飞到上面来回翔不去。刺史王正容屡次请师入城说法供养,大师都不想去,推托有病不能去。

  赞曰:“现代人读了永嘉大师答朗大师书(出自禅宗永嘉集),里头再三写着‘见道不在山林之寂静,物我冥一,喧扰无非道’,于是藐视朗师,认为其偏于宴安寂寥,却不知道这是永嘉大师用来破朗师法执,一时权机方便的话,如信中所言‘如是则何不乘慧舟而游法海,而欲驾折轴于山谷哉?’是针对朗师,推其出山广度众生的意旨,而左溪朗大师遗留的风范,正是今日学者所应学的啊!有见地的人应仔细判别。永嘉大师信中说的‘得失在于人,何关动静’,今人业障深重,不但动中无法见道,静中也难以忘山,不先隐修充实,就要在喧扰中行菩萨道,未免落个好为人师之嫌了。”

 

 

  ◎遗钱不顾

  隋富上,依益州净德寺止宿,系大笠道傍,坐其下读经。人往来,不唤令施;有施者,亦不咒愿。以路静故,多载无所获。

  人谓曰:“城西北人稠施多,奚为在此?”

  答曰:“一钱两钱,足支身命,复用多为?”

  陵州刺史赵仲舒者,三代酷吏也,甚无信敬,闻故往试;骑马过之,佯堕贯钱。富读经自若,目未曾睹。去远,舒令人取钱,富亦不顾。舒乃问曰:“尔终日所得一钱,贯钱在地,见人持去,何不止之?”曰:“非贫道物,何为妄认?”

  舒下马礼谢,叹服而去。

   

  隋朝富上法师,挂单于益州净德寺;系挂一顶大斗笠在路旁,坐在斗笠下读经。也不开口向往来的人化缘求布施,有布施财物给他的,他也不道谢或类似一般化缘僧口中念念有词地,仿佛替施主消灾祈福。因为道路偏僻,人踪稀少,所以多年来都没受到什么布施。

  有人对大师说:“城西北往来人口稠密,布施也可多些,为何老守在此地而不去那里?”

  大师回答说:“一钱两钱,可以维持身命就好了,何必要多呢?多也没用。”

  陵州刺史赵仲舒,是当时一位三代严刑的酷吏,不信佛法,也不敬三宝。听到富上大师的事,故意要试他,骑马经过那里,假装不小心掉下一贯钱(一千钱,古一贯一千)。富大师仍悠然的读经,看也不看一眼。赵刺史去了很远后,再令人去取钱,大师也不管。视若无睹。舒于是问大师:“您整天所得不过一钱,现在一贯钱掉在地上,您看到别人拿去,为何不阻止呢?”大师说:“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为何要冒认它是我的,而阻止人家拿去呢?”

  赵刺史乃下马道歉礼拜,大大赞叹佩服地回去了。

 

 

  ◎不畜衣粮

  唐通慧,三十出家,入太白山不赉粮,取给草果,渴则饮水,息则依树,坐起禅思。经于五年,因以木打块,块破形销,廓然大悟。晚年一裙一被,所著麻鞋至廿载,布纳重缝,冬夏不易焉。

   

  唐朝通慧法师,三十岁出家。独入太白山修行而不带粮食,饿了吃草和野果,渴了就喝水,睡觉靠在树下,坐禅参研。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有一天用木棒打土块。土块破了不成形体,豁然开大悟。晚年只穿一条裙子,盖一件棉被,穿一双麻鞋,用了二十年之久,衣服缝缝补补地,冬天夏天都没两样。

 

 

  ◎嚫施不忆

  唐静琳,京兆华原人,道风既播,嚫锡日至,并委诸侍人,口不重问;后欲作福,方恨无财。侍人出之,琳曰:“都不忆有此也。”平生衣破,以纸补之。

 

  唐朝京师弘法寺静琳法师,京兆华原人,道行高超,道风远播后,信徒供养一天天地多起来。信徒供养的财物,都一并拿给侍者,也不再问多少;后来有一天想要拿钱去作功德,才遗憾自己没钱,侍者拿钱出来,琳法师说:“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钱!”平生衣服破了,都用纸来补。

 

 

  ◎门不掩闭

  唐智则,雍州长安人。性落魄不羁,恒被破衲,裙垂膝上。房仅单床,瓦钵木匙外无余物。居一室,门不掩闭。众号为狂。则叹曰:“道他狂者,不知自狂耳!出家离俗,而为衣食故,行住遮障,锁门缄笥,费时乱业,种种聚敛,役役不安。此而非狂,更无狂者!”

   

  唐朝京师辩才寺智则法师,雍州长安人,性情磊落潇洒,不修边幅,常披一件破僧衲,裙子只遮到膝盖上(即如今之迷你裙)。房内只有一张床,一个用瓦作的钵,一个用木作的匙,其它再也没有东西了。住的一间房子,也不关门,大家都讲他是个疯狂的人,他听了感概万千地说道:“说人家疯子的人正不知道自己才是疯子啊!出了家,离了俗,还为了衣食操心,行要穿衣饰遮,住要宅房屏障,门要锁,箱子要盖紧……这样又浪费时间,又扰乱道业,还有收集积蓄种种之财物,整日忙碌而心惶惶,这种人若不算疯狂,再没有疯狂的人了!”

 

 

  ◎人疑仆从

  唐承远,始学于成都,后住衡山西南岩。人遗之食,则食;不遗,则茹草木而已。有慕而造者,值于崖谷,羸形垢面,躬负薪樵,以为仆从而忽之,不知其为远也。代宗闻其名,赐所居号“般舟道场”,世称莲社三祖云。

  赞曰:“茆次构而尧堂疑于村舍,衣服恶而禹迹疑于野人,况释子以钵衲支身者耶?今时有侈服饰,置臧获,惟恐人之不知,而扬扬过闾者,亦可以少愧!”

   

  唐朝衡山弥陀寺承远法师,起先学道于成都,后来住在衡山西南的山岩中,有人布施东西给他吃,他就吃,没人布施食物,他就吃草木。有人仰慕他的德行而来拜谒他,和他在悬崖山谷处相碰面,大师身形消瘦,蓬首垢面,自己担负着薪柴,来访的人以为他是侍者而不在意,不知道他就是远大师本人啊!唐代宗听到了他的德名,颁赐他所住的地方叫“般舟道场”,世称大师是莲宗(净土宗)三祖。

  赞道:“尧住的房屋是用茅草盖的,人家看来以为是村舍,而不是皇上住的地方,禹穿着破旧的衣服,别人不晓得他是皇帝,还以为他是野人呢!何况出家人,本来就应以一钵一衲来支持身命的,还能讲究什么呢?目今有些人,衣服讲求奢华,雇养许多奴仆,还惟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穿着华丽的衣服,带着仆从,扬扬得意地走过众人聚居的地方。这种人应该感到惭愧吧!”

 

 

  ◎荷衣松食

  唐大梅常禅师,得马大师即心即佛之旨,隐深山中,人无知者。盐官以书招之,辞不赴,附以偈云:“一池荷叶衣无尽,数树松花食有余;刚被世人知住处,又移茅舍入深居。”

   

  唐朝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师,得到马祖道一禅师即心即佛的心法要旨后,隐居深山中,没人知道。管盐官写信诏见他,他谢绝不去,回了一偈给盐官:“我这里有一个池塘,长满了荷花,我用荷叶作衣服蔽体,用也用不完。有好几棵松树,长满了松花松果,用以充饥,足足有余。满以为大家都不知道我的住处,可以独自清闲修道,没想到还是让人找着了,于是我又离开这里,搬进更深的山里去住。”

 

 

  ◎鹿鸟为侣

  后周行因,隐居庐山佛手岩。每夜阑,一鹿-雉栖迟石屋之侧,驯狎如伴侣,殊无疑怖。因平生不畜子弟,有邻庵僧为之给侍。一日谓曰:“卷上帘,吾欲去!”帘方就钩,因下床行数步,屹然立化。

  赞曰:“多欲之人,死且弥切,甚而分香卖履,眷眷不能放下。不独世谛中人,释子亦有之。因一生清气逼人,脱化如游戏,不亦宜乎?”

   

  五代后周庐山佛手岩行因大师,隐居在庐山佛手岩。每天夜深时,就有一只麋鹿,一只山雉来睡在他石屋的旁边,和他亲热,温驯得如同好朋友一般,一点也不惊怕恐怖。因大师平生不收徒弟,但附近寺庙的僧人自动供养他、服侍他。有一天大师对侍者说:“把窗帘卷上,我要走了。”窗帘才刚卷起钩上,大师下床走了几步,就站立着圆寂了。

  赞道:“贪欲多的人,临命终更加厉害,(欲望更加炽盛)甚至争夺遗产(陆机吊魏武帝文,引魏武帝遗令:‘余香可分与诸夫人,诸舍中无所为学,学作履组卖也。’)。对世上的财物人事,眷念不已,舍不得,放不下。不但是在家世俗的人,连出家人也有像这样的。如能每个出家人,都像因大师一样,一辈子清高凛然,圆寂像游戏一般地轻松愉悦,不是很好吗?”

 

 

  ◎少欲知足

  唐宏觉禅师戒徒众云:“汝既出家,如囚免狱,少欲知足,莫贪世荣;忍饥忍渴,志存无为,得在佛法中,十生九死亦莫抛弃。”

   

  唐朝洪州云居宏觉道膺禅师训诫徒众说:“你们既然出了家,就好像囚犯从牢狱释放出来一样,从此走向了生脱死的大道,免除万劫的沉沦,这是你们的造化,因此,要减低欲望,常知足,不要贪求世俗的虚荣;要能忍耐饥渴,立志学道,修习真如寂照的无为法(金刚经云:一切圣人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能闻持佛法,受到佛法的熏陶,实在难能可贵的,就是九死一生,赴汤蹈火也不可一时刻抛弃佛法。”

 

 

  ◎诲众清约

  宋慈受深禅师,小参示众云:“忘名利,甘淡薄,世间心轻微,道念自然浓厚。匾担山和尚,一生拾橡栗为食;永嘉大师,不吃锄头下菜;高僧惠休,三十年著一衲鞋,遇软地则赤脚。汝今种种受用,未饥而食,未寒而衣,未垢而浴,未睡而眠;道眼未明,心漏未尽,如何消得?”

   

  宋朝东京慧林怀深慈受禅师,有一天在参禅放香后小参时刻,开示徒众说:“大家千万要忘却名和利,以恬淡为乐,世间名利心减少了,向道清净的念头自然滋长增加。像匾担山和尚,一辈子捡栎实(圆形,大如姆指头,端尖锐,在碗状壳斗内,仁如老莲肉,可吃,壳斗可染皂色)为食充饥;永嘉大师不吃用锄头耕种的菜,因为耕锄唯恐伤害泥土里的微小生物,且敬重农夫汗滴禾下土的辛劳;高僧惠休和尚,三十年来只穿一双鞋子,地皮不坚硬时,就打赤脚走路。你们目前衣食不缺,种种享受,还没饿就吃饭了,还没冷就加衣了,身体还未弄脏就洗澡了,还未到睡时就睡着了;这样生死之道还未弄清楚,心境污染未尽,惑障不断,凭什么来消受上述的福报呢?”

 

 

  ◎衲衣一食

  唐慧熙,居惟一身,不畜侍人。日惟一食,不受人施。房地惟一踪,余并莓苔。所坐之榻,惟于中心,两头尘合,如久旷者。衣服蔽恶,仅免风寒;冬服破衲,夏则悬置梁上。有闻其名者,就房参谒,迎逆接候,累日方得见焉。

   

  唐朝益州空慧寺慧熙法师,自己一人独居,没有侍者,日中一食,也不接受人家的布施。房内地上除了平常走出走进的一条路迹外,其它地都长满了莓苔。他的坐榻,除了中央人常坐的关系,较没灰尘,两头则尘埃堆积,好像很久很久没人坐的样子。他的衣服破旧不堪,仅可遮风御寒;冬天穿这破旧的僧服,夏天到了就把它悬挂在屋梁上。慕名而去拜谒的人,就在这房子内向他请教,大师慈蔼对待,谆谆善诱,有时来往的人多,要等几天才能见到大师面谈。

 

 

  ◎独守死关

  元高峰妙禅师,在龙须九年,缚柴为龛,冬夏一衲,后造天目西岩石洞,营小室如船,榜曰:“死关”。上溜下淖,风雨飘摇。绝给侍,屏服用,不澡身,不剃发,截罂为铛,并日一食,晏如也;洞非梯莫登,去梯断绝,虽弟子罕得瞻视。

  赞曰:“天悬九霄,壁立万仞,前有熙公,后有此老,真迥绝尘氛矣!曩余登天目,入张公洞,俯临千丈岩,访死关之遗,睹师威容,恍乎在目。自悲生晚,不获亲炙,因涕泪久之!”

   

  元朝杭州天目高峰原妙禅师,在龙须修行九年,自己编绑木柴,做一个居住的小房子,无论冬天夏天,只穿一件多次补缝的衲衣(衲衣是多次补缝之衣,如故苑里福慧尼师所穿之衣,即衲衣也)。之后到天目山的西岩石洞中,建造一栋如小船的小房子,立个标示叫:“死关”。小屋上面是滑溜的滴水石,下面是烂泥巴地,风雨飘摇。大师谢绝供养及侍者,衣服和日用品等也一概不要,不洗澡,不剃头发,把大腹小口的坛子,切下半截做锅子,几天才吃一餐,自得其乐;他所住的山洞,没云梯无法登上去,他摒弃梯子,截断外缘,即使是他的徒弟,也难得看到他。

  赞道:“像上天悬在九霄云外一般地,千万仞高的崖壁里隐居的大德,在前有慧熙大师,后有此高峰妙大师,他两人实在是超尘绝俗啊!以前我曾登天目山,进入张公洞,俯目下观千丈高的崖岩气象万千,顺便也去拜谒‘死关’的遗迹,高峰妙大师的威仪容颜,仿佛现在我的眼前,自叹生得晚,不能亲承教诲,不禁泪下沾襟,久久不能自已!”

 

 

  ◎总论

  比丘,华言乞士也,清净自居,名曰乞士。而多求,而多畜,而多事,不亦实叛其名乎?旻师而下诸公,千载至今,流风未泯也!闻其风而不兴起,尚得为比丘乎哉!

 

  梵语比丘,国语翻作乞土,独自清净修行才叫乞士,如多所需求,多所畜养,参与多事,那不是反而违背比丘这两个字的本义吗?本篇所叙自?法师,下至诸公大德,其间至今有上千年的历史了,但他们的风范,流传至今仍未消失,闻知他们的高风亮节而不发奋图强,还能算是比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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