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006归国记旅(1-4、未完不续)

(2007-03-26 08:28:23) 下一个
  一、归乡路是那么漫长
  几乎眨眼之间,花儿谢了,草儿密了,绿树浓荫了~~小佑佑中国行结束了,又回到了多伦多,继续过她整日对这三个人,周末看垃圾车都新鲜、只得靠自己哇啦哇啦来增加气氛的无聊日子。
 
  回忆这一个半月多的行程,确实颇多感慨,也颇多收获,于是便不嫌烦地一一记下,一一道来。

 (1)归乡路是那么漫长
  走的那天,是耶稣受难日前日,且是4月13,看日子,在西方,也算是个不好的日子,不过机场上依然熙来攘往,没有任何冷清空旷的感觉,因为飞机9点45分起飞,且是国际航班需要提前到场,我们是一大早5点不到就起来了,偏偏小佑佑仿佛感应到今天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尽管爸爸妈妈轻手轻脚,在妈妈洗漱完毕走出洗手间的时候,惊讶地看到小佑佑已经睁大了眼睛趴在小床上,也没有像往日半夜或凌晨醒来那样哇啦哇啦哭闹,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四周,看到妈妈,笑了……

  7点半,准时来到机场,幸好多伦多机场不像北京机场,送行的佑佑爸爸可以一路把我们送到安检门口,稀里哗啦一阵忙乱换票托运行李,总算顺顺当当,还趁便把本来订的不在一起的佑佑妈和佑佑外婆的位置换到了一起。
  生平第一次跟宝贝女儿分离,佑佑爸爸自然是万分难舍,本是一向不大赞成太多抱孩子的他那天竟然抱不离手,直到送我们到安检,还抱着女儿一路往里蹭,惹得机场工作人员都不得不出面阻止,正色说道:“只有坐飞机的人才可以到这儿。”

  9点,告别了爸爸之后,躲在机场家庭卫生间里吃饱喝足的小佑佑,在妈妈和外婆的护持之下,登上了飞机,踏上了她生平第一次的中国之旅。飞机上,小朋友那叫一个多啊,在大呼小叫呜哩哇啦之中,妈妈抱紧小佑佑,我们起飞了……
  许是飞机滑行的颠簸吧,起飞之前,小佑佑已经靠在妈妈肩头,甜甜地进入了梦乡,这让妈妈大松了一口气,因为起飞的时候,听到后面几个小朋友号啕大哭不止。

  漫长的一路啊,许是不耐烦闷,许是加航服务太差,更是归心似箭,尽管是直飞,尽管已走了最近的北极航线,尽管小佑佑在飞机上特特为孩子准备的摇篮里和外婆、妈妈的怀里睡了一多半的时间,醒着的时候,也是玩乐为主,但这依然是漫长的一路,漫长到佑佑妈几次看表,发现却没过几分钟时,无聊无奈得很不能拔起自己的头发把自己像火箭一样发射出去……

  北京时间4月14日上午11点,终于在挨过了以后永远也挨不完的13个小时之后,飞机降落在了北京首都国际机场。

  机场工作人员那熟悉的略带京味的标准中文,那海关人员独特的虽然不苟言笑但总给人略带懒洋洋气味感觉的问话,都让我明确地知道,北京,哦,北京,这就是我曾经生活了十年、再熟悉不过,即使离开多年,即使风物渐变,也没有丝毫陌生感的北京。

  哦,北京,并不算久违的北京,并不算太喜欢可每次踏上这片土地都会让我欣喜若狂的北京,抬头望望,还是那让我不喜欢而又熟悉的灰蒙蒙的北京春季的天……

  佑佑大概是路上睡得比较多,这会儿还没有感觉到时差,正睁着一双黑滟滟的眼睛,把四周完全陌生的景致全部倒映入眼中。她好奇地看着她完全不懂的世界,我好奇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的小脑袋里此刻在想什么,忽然想起我四岁那年,第一次从常州到北京,走出北京火车站时,望着车水马龙的长安街,睁大了童稚的眼睛,钦羡地说:“好漂亮啊。”

  佑佑呢,她在想什么,只怕我和她都不能知道了,我想,她或者在想:好多人啊!是啊,好多人,中国和加拿大最大的区别。

  等行李的时候,外婆给小佑佑喂了一顿配方奶,我趁机打电话修改了一下我因为要在国内工作些日子而需要延期的回程票,又给佑佑奶奶订票的旅行社打了个电话确认她的一年往返机票,我咬牙切齿地把大行李从传送带上拎了下来。
  我推着7、8个大小包裹,佑佑外婆抱着一言不发、四处乱看的小家伙通过一道道关卡,老远就看到,佑佑外公推着我好友在国内送给佑佑的有着米老鼠图案的可爱大伞车。
  看见我们,早已望眼欲穿的佑佑外公喊着“佑佑”就迎了上来,也不问侯老妈——他分开将近10个月,辛苦了整整8个多月的妻,更不要提推着行李,瘪在一边的我(从此后我知道,我在老爸心中的高级地位已一落千丈矣),幸好有老爸的司机小张记得帮我推个行李,否则,估计已被只顾抱着外孙亲的老爸忽略不计的我依然得推着那一车重得不行的行李挥汗如雨地直到老远老远的停车场。

  高大的陆地巡洋舰在北京中午依然不算顺畅的环城公路上懒洋洋地爬行着,佑佑强撑着看着四周的景致,终于忍不住睡着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望见了那个我熟悉的小院,熟悉的红色小楼,忽然有种眼前一热的感觉……哦,我的中国、我的北京、我的爹娘,飞了一万公里,在遥远的距离都挡不住游子恋家恋土不变的心。

  我回来了。

  小佑佑,这个国家,这片大洋彼岸的土地,是你爸爸、是你妈妈的故土,这里生息繁养了你世代的祖先,你要记住,虽然你不拥有这个国家的国籍,但你依然是,中华民族的女儿……

  二、北京、北京
  表面上看来北京变了很多,但真实的感觉北京还是那个我熟悉的城市。就连那春天的沙尘都一如当年不给我丝毫面子,回国第三天,一场沙尘暴不期而至,早晨起来掀开窗帘,发现这里的黄土能埋车,忽然领悟到为啥中国的导演能拍出“满城尽带黄金甲”,灵感原来在此。

  可恨那天还和合作伙伴有约,只得咬牙外出,回来时,觉得自己身上能抖得下半斤的尘沙——想起回去之前,老友信誓旦旦保证,北京这几年都没有沙尘暴,不由咬牙切齿起来,好哇,莫非你是冲我来的?

  当然,也有风和日丽的日子,比如回去之后有几个日子,居然也意外地看到了不错的蓝天白云——听说北京市长是有翌年多少个蓝天的承诺保证的,这我不知道,也不知道他怎么竟然敢承诺。

  若说佑佑回国什么是最大的问题,那绝对是时差,别相信什么小小孩儿没有时差的说法,那绝对是一厢情愿的。与生就活该四处奔波,除了特殊情况否则没有时差和水土不服的我不同,佑佑和佑佑外婆的时差都倒得很辛苦,头开始几天尤其如此,佑佑白天犯困晚上清醒不说,甚至几次半夜Popo,睡不好自然吃不香,玩起来也是强撑着,差点从一个人见人爱的happy baby变成一个动不动就呜呜乱发脾气的小怪包儿。还好,一个星期左右,她基本恢复了快乐佑佑的本来面目。

  抛开时差不说的话,佑佑还是很快适应了北京——几乎没有什么适应过程的说法。本来担心北京的空气北京的干燥北京的水土,害怕她会有些不适,事实证明,这些都是我瞎担心,除了时差的困扰,她快乐地像只活蹦乱跳的小狗,自在地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健康地——嗯,就是一贯健康的小佑佑。

  更妙的是,超市里便宜之极的郁美净居然治愈了佑佑脸上那北美许多贵得多的婴儿护肤品都治不好的红色顽疾,看着佑佑那日渐和小哥哥小姐姐们一样光滑细嫩光泽细润的小脸,佑佑妈忽然觉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还真是有道理,小家伙,你到底是个中国宝宝呢。

  我想她是喜欢北京的,因为她一直是个喜欢人来疯的小家伙,呵呵,从她回来那天起,就陆续有人来看她,还有好多小哥哥小姐姐,佑佑看到他们可开心了——可惜只有小哥哥小姐姐没有小弟弟小妹妹,而大的不搭理小的小的喜欢拽着大的是普世真理,何况还不会走路只会乱爬,还不会说话只会哇啦的小佑佑,在已经能走会跑,能说会唱的哥哥姐姐们眼里,就更不值一玩了。所以,佑佑往往只有在哥哥姐姐们的冷眼不甩她之中郁闷地哇哇乱叫。  

  不过,却也有人心甘情愿被佑佑欺负——佑佑喜欢骑在外公脖子上,小小孩子,已经很能判断谁真心爱她宠她了,而外公,更是几乎不知道该怎么宠爱佑佑才好,经常满脸谄媚的笑着,巴结地恨不得把天底下的好东西都送到佑佑面前,不知道怎么喜欢她才好。那情景,才让佑佑妈知道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真是百炼钢化绕指柔啊,而外婆呢,外婆更是对自己一手带大的得意外孙女得意非凡,自从回来第三天起,就满脸自豪不厌其烦隆而重之地一遍一遍把自家小宝贝介绍给她那些新朋老友们,而大家自然也是好话连篇,嘿嘿,老太太,你不知道别人只是恭维你吗,你干吗笑得跟多老菊花似的……行,佑佑你比妈妈行,你成功地把你外公外婆都给收服了,当然了,你还会把太太、爷爷、奶奶逐一收服,妈妈对你有着坚强的信心。

  四月中的北京天气和暖,佑佑妈亲了亲在外公外婆无微不至呵护下的小佑佑甜甜的睡颜,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出门Happy去也——在冷清寂寞的加拿大闷坏了的佑佑妈在北京汹涌的人潮中竟然有如鱼得水的感觉。

  原来,我竟不是个可疑耐得住寂寞的人,我竟不是个曾经自以为地喜欢东篱把酒的人……原来,我竟然是个,和小佑佑一样,人来疯的家伙。

  哈哈,我喜欢回国,不仅仅因为那里有我惦记也惦记我的亲人,不仅仅因为那里涌动的勃勃生机充满了发展事业的机会,不仅仅因为我始终依恋那红墙黄瓦青砖白玉的敦厚凝重,还因为,那里热闹,那里活泼,在那里,我自在,因为,那里属于我。


  三、梦里乡音频细扣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江南人,不过幼时即走出江南,走过江西,漂过北京,我这艘“云槎”,一路高天泛舟,悠悠荡荡,直到大洋彼岸。
  但无论飞到哪里,行至何处,最深刻的记忆,依然是那梦里的一汪江南春水和一蓬江南细雨。
  4月底的江南,已走过花季,拉开了漫长炎炎夏季的序幕,颇有些湿热的意思,我便是在这么个暮春初夏的日子,带着我那从未履足江南地界的小江南人佑佑回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江南。
  江南之行的第一站是外祖母家所在的常州,也是我出生和幼年所居的城市,如今已不是我幼时那小桥流水人家的江南小城景致而化身做一个繁华的城市,不过不管它如何变幻,它依然是我记忆里很温柔的那个地方。
  外公早已过身,外婆亦已年迈,每次回国,我都惦记着,一定要回老家看看从小拉扯我到5岁的外婆——这一次更加重要,因为佑佑,她是外婆的第一个第四代——老太太也是个很逗的人,以前看人家都有了第四代,自己没有,多少有点底气不足,这如今自己也有了,底气终于足了起来,那日电话里跟我说,我一远房亲戚得了一对双胞胎,电话里,大人让那对双胞胎喊她“太太”,她竟然很开心地说道,你这个是假的,我现在有真的小孩子喊我太太了。
  我听了几乎绝倒——有这么说话的嘛?太太还分真的假的?
  另一个事例是,太太从见到佑佑百日照起,便一口咬定,佑佑比妈妈长得漂亮——后来我看了自己的百日照,才坚信老太太要么是记忆错乱,要么是老眼昏花了,佑佑那肥头大耳的百日照,是远不如妈妈当年秀气可人的。
  2006年的4月25日夜,扶老(我父母)携幼(9个月不到的佑佑),坐上了南行的列车,为了方便,一家四口正好包了一个软卧包厢,佑佑进了车厢,明显有些不适应这陌生而狭小的空间,不过呢,转头看看,妈妈和外公外婆都在,她紧张起来的小神经名顿时松弛下来。
  外公把包厢的门拉上,这包厢隔音还真不错,立刻隔绝了外面乱哄哄的空间,关上灯,小佑佑在妈妈的拍抚之下,很快便随着车轮滚滚的声音,进入梦乡,而妈妈和外公外婆也不得不抹黑喝水吃苹果进进出出,虽然每个铺位前都有电视,可除了在上铺高卧的外公,佑佑妈和佑佑外婆都只得早早入睡。
  包厢里虽然有四个铺位,但其中一个摆满了佑佑的东西:大箱子、伞车、汽车座椅……佑佑只得有生以来难得的和妈妈同榻而眠,何况还是这么小的榻,就这夜灯那朦胧的光线,看着佑佑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佑佑妈生怕压着了她,战战兢兢缩在一边,外加马上要回老家的兴奋,让佑佑妈几乎一夜不能成眠。直到天色微曙,才勉勉强强打了个盹。
  很快醒来,天已放亮,可能快到站了,可佑佑还在睡,我蹑手蹑脚拉开包厢的门,飞速地洗刷完毕,看看手表,还有半个多小时,算算打发佑佑起床的时间还是足足的,便坐在走道那儿的车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江南景致,一道道潺潺的流水,一片片的浓浓的绿色,还有一栋栋飞檐的小楼,嗯,是江南到了,没错,便是空气中,也不像北方那样,干涩生硬,那一贯的温柔滋润,让我早上起来时,没摸润肤霜也不感觉面皮发涩。
  包厢的门轻轻地拉开,里面传来佑佑咿咿呀呀的声音,我赶紧收束已甩出无边的思绪,走了进去。
  十五分钟后,车到常州,只停三分钟,我和爸爸妈妈,手忙脚乱地扛着大包小包,杂七乱八一堆行李,抱着看到人多就手舞足蹈,神情兴奋,满嘴咿呀的小佑佑,再次踏上了江南的土地。
  微风吹送熟悉的江南雨丝,那当真是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出得站口,我不急着坐车,先定定地站好,扬起脸,好好感受了一番这久违的温润宜人,高高地抱起佑佑,来,妈妈的宝贝,呼吸一下这湿湿的空气,生长在北国,总是皮肤发干,得一大把一大把往上抹油的你,没有妈妈当年那么好的运气呢,妈妈象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是整天沐浴在这斜风细雨之中呵。
  今天(4月26)是外公的祭日,算起来,外公已去世十年有奇,之所以今天赶回来,便是因为今天,常州的家人们在庙里有一个纪念外公的仪式。而当年外公去世的时候,他们没有让正在学校里读书的我回来。
  到宾馆匆匆放下行李,吃过早点,便赶往那座小庙,进的庙门,本该庄严肃穆,却发生了一件戏剧性的事情:这全都要怪小佑佑,只见我们刚进门,除了正在念经的和尚和不得不行李如仪的舅舅阿姨们,一大家子在我外婆的带领下,大呼小叫着“佑佑来了”“让我抱抱”……跑了出来。
  从小在冷僻地方长大的佑佑,何时见过这般阵仗的亲友团,好在这个天生的人来疯小孩竟然不怯场,在太太、太舅公、太舅婆、九坡、阿姨们的怀里滚来滚去,咯咯乱笑,这下子,更把一群亲友团成员逗得开心无比。
  “哟,她对我笑了啰”,“她对我也笑了”,“她还跟我说话呢”……是啊,整个大家族,都已经好多年没有小小孩子了,却有着一群老人日渐迟暮,小佑佑的到来,可不是为大家增添了最勃勃的生机吗?何况,她又是那么的灵动活泼,爱笑爱闹,怎不让大家喜爱?
  我绕过这一群人,走进殿堂,取过一支线香,代替本该跟着姨舅们行礼但最近腰腿不大利索的妈妈,跪在垫子上,抬起头,望着外公的遗像:外公还是那个到老都十分英俊气派的模样呢。呵,外公,您的小兔兔(我和外公都属兔,差了刚好60岁,所以他常常自称老兔兔,喊我小兔兔)带着重外孙女回来看您了,您在天有灵都看到了吧。
  所谓幽冥,渺渺茫茫,固执的我,从未肯将自己骄傲的头颅奉献给任何的神佛,但此刻,却多么希望那些一贯为我嗤之以鼻的传说都能是真的,那年的春节,外公让我回老家过年,我懒懒散散,又害怕南方冬天没有暖气湿冷难耐,宁可留在北京睡懒觉也不肯南行,转年,外公便去世了,留给我的,是长长的遗憾……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泪盈睫,时间过去很快,但亲人,却永远在亲人的记忆里,是不肯消退的。
  中间休息的时候,佑佑外婆抱着佑佑进来,在外公遗像前,行了几个礼,这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一直在笑着,哪怕佑佑外婆跪下行礼之前还在笑着的佑佑,在被外婆抱起来时,扬了扬小脑袋,竟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佑佑外婆赶紧把佑佑抱开,佑佑太太走过来,对着遗像说道:“老头子,外孙女带着重外孙女来看你了,别吓着重外孙女啊。”
  如果是在别处听到这样的话,我或者会笑,但此刻,我却不仅笑不出来,还黯黯颇为伤感,大约是因为,虽然知道这不太可能,但内心深处,也有些期待,那真是外公的在天之灵迫不及待来看他的重外孙女了。小佑佑,不要哭,不要怕,让太公公看看你,妈妈坚信,他是爱你的,也会在天上庇佑你。
  ……  ……  ……
  在度过了回到江南第一个夜色之后,清晨,我打开窗帘,望着楼下远远近近的曲径通幽,柳丝低拂,繁花似锦,碧草如茵,轻轻打开一点点窗,让早上的阳光和着微风,一起软软地抚着我的面颊。
  总是梦里乡音频细扣,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梦见江南,因为,此刻,我正站在魂牵梦绕的江南湿滑的土地上。
  
注:题目,梦里乡音频细扣,出自我和一身在江南的诗友的唱和,因我常写些怀念江南的诗文,他便添过一阙减字木兰花送我
诗友原词:

钱潮平矣,拍到天涯三万里。怕忆盐官,无赖江花胜旧年。
心能平否,梦里乡音频细扣。待汝归来,乳燕梁间勿许猜。
(之所以用杭州典故,是因为我祖籍浙江海宁,颇近杭城)

云槎作减字木兰花:
解相思否,应是钱塘潮涨后。白浪鲸驰,频递鱼书大海西。
但缘何故,又是今年佳节误?昨夜乡台,人问客从何处来。

  四最爱湖东睡不足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江南诸城,最爱的是杭州,要说哪个城市哪里的风景能用秀色旖旎,移步换景来形容,那就是杭州和她浓妆淡抹总相宜的西湖。
  去杭州那天,因为行程只安排了一天时间,天蒙蒙亮,便扶老携幼地出发了,一大家子人塞进一辆面包车,沿着沪宁-苏嘉杭高速公路,车程很是通畅。
  车进浙江地界,便见公路愈来愈宽阔平整而农家楼房越来越高大轩敞,我和我爸这唯二的浙江人便对着一车的江苏人抖起了威风:哈哈,你看你们江苏人挺自以为是的是吧,看看、看看,跟咱们浙江比比,差远了吧,房子低了三层不说,马路也要窄上1/3哦,嘿嘿,你们江苏人还满足已搞点乡镇企业呢,俺们浙江人炒房子都已经炒到纽约了。
  最后在一车江苏人(还都是得罪不起的重量级人物,包括佑佑、佑佑外婆、佑佑太太)愤怒的目光中,我和我爸才意犹未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了。
  这时车正驶过杭州郊区,高速公寓边上,都是些富丽堂皇的5、6层小楼,虽说我不大喜欢这种富贵气逼人到几乎挂着“我是暴发户”招牌的张扬和那些不东不西不中不洋的建筑风格,但还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杭州农村那让人叹为观止的富裕。
  快到杭州,因为修路的缘故,老远开始堵车,这点我在加拿大早已领受多年,不以为意了,只是小佑佑却极度不耐烦起来,坐在她的专座上,不时地扭身子拱屁股,并发出越来越大的抗议声。
  终于车进杭州,司机赶紧把一群早已迫不及待的老小们放到西湖边上,然后再去寻找停车位置,而这群人,便老的手舞足蹈,小的吱哩哇啦起来。
  可这一切都已经被我抛到身后,今天不是节假日,西湖边虽然也算游人众多,不过到底要清静不少,可以认真地看一看她的秀色,好色不过的我,甚至把佑佑都扔给早已对西湖看惯不惯的佑佑外公和外婆,自己一个人在湖边踱起了细步。
  对于看过五大湖接天碧波,又刚从太湖烟波浩淼走过的我,西湖真的不算大,但她也真的,比任何我见过的湖水,都更为清秀,今天是个略有些能忍受的湿热,阳光很足却不烫人的日子,西湖在那折射着水汽的淡蓝天空下,湖上略有些浅浅的波涛,船儿们摇摇摆摆随波荡漾,湖水不算顶清晰的,却很柔和匀净,飘飘悠悠,宛转风流,颇似江南少女细腻洁白的肌肤映着江南的日头和盈盈一握的腰肢款款地摇摆。湖畔,早已是绿树浓荫织就,鲜花着色似锦,给本来只是清秀佳人的西湖,上了一层红粉妆容。远处山影浓淡,近端绿柳拂水。环湖漫步,什么都不用去想,也不用刻意去领悟,更不用去寻找那所谓的著名景点,不用,都不用,西湖就在你周围,因为它浓浓淡淡,早已将我整个的包裹了进去,一呼吸一抬眼,尽是西湖那感受不尽的万种风情。
  我忘了热、忘了渴、忘了饿,忘了身在何处,所谓何来?甚至差点,忘了我的小佑佑,因为,这样的秀美,能让人浑然忘了一切,只是,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吸着西湖的氤氲,每一个感官,都在享受着西湖的妩媚。
  面对西湖,我不能不忘情。面对西湖,我甚至觉得自己那本来粗枝大叶锋利坚硬的心,都跟着温柔细腻了起来——呵,一直遗憾,江南虽然给了我最为江南的皮囊,却不能给我一个江南女子得性情,此时此刻才明白,那不过是因为,我一向辗转南北,漂流东西,离江南离得太远了,而当我回到这片钟灵毓秀的地方,我的整个人,也会跟着风流灵秀起来。
  只可惜,于江南,我毕竟只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中午,在杨公堤边的知味观用了一顿赏心悦目、看着比吃着还要动人让人舍不得下筷子的午餐。
  我早早吃完,趁着父母还在和杭州的老朋友推杯换盏,赶紧推上小佑佑,一起去看附近的花港观鱼。沿着木头铺就的小径走到湖边,只见四周绿荫匝地,浅紫色不知名的小花一丛一丛开的烂漫,都倒映在碧清的西湖水中,远远近近,水中一簇一簇的红锦鲤,和一些不知名三三两两的小游鱼,都欢快地游动着,偶然有人投下鱼食,他们便摇摆着美丽的身姿,追逐着随水波流动的鱼食,逼真一幅天然画卷。
  下午,登上充满传说的雷锋塔,塔是新修的,也不知道和以前是不是一样,只是里面却是非常现代化,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登塔之后,俯瞰西湖秀色和夕照峰景致,倒也颇有一些看头,也就不枉我交了大把门票钱。
  下塔的时候,我步行拾阶而下,一层一层看着四周的壁画,都是些西湖的历史人文和传说典故,看着这些虽然是仿古之作,一笔一划之间多少有些古韵的壁画,想象着雷锋塔的传奇,断桥的传说,临安的人文——杭州、西湖,移步换景之间更有说不完的传说,看不完的典故,讲不完的历史和赞不完的文化,这让这里,不仅有着天然秀色,也有着丰厚人文,二者相得益彰,这杭州,这西湖,便是江南书香世家里一个饱读诗书,气韵高华,清秀绝伦的大家闺秀。
  驱车至白堤,又一个充满着诗情画意的地方,那“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荫里白沙堤”的灵俏诗句,最是脍炙人口,其实走在白堤上,跟平常的路也没什么区别,白堤很宽很平整,就像常见的林荫道,有两列垂柳替行人遮荫蔽日。只不过白堤的美,在于它是能一览西湖各个角度秀色的地方,白堤一路行来,能饱看整个西湖的东面,有时一个宛转,只能看到几湾细水,但又一转身,却看到全个西湖,仿佛那本来侧面引人遐思迩想的的西施,忽然转过脸来,冲你含睇一笑。
  只可惜——只可惜我亲爱的小佑佑,你个懵懂顽童,这样的景致竟然吸引不了你,你竟然随着小推车行走在白堤上的轱辘声,酣然入梦,更可气的是,你、你、你、你竟然还敢打小呼噜!太可恶了,愣生生把白居易的诗改成了“最爱湖东睡不足”,我们走了整个白堤,你居然好意思睡了整个白堤。
  唉,什么叫焚琴煮鹤,大煞风景啊,看见你睡得嘴角边飞流直下三千尺,我就恨不能捶胸顿足。
  白堤的那头是断桥,断桥不断是杭州三怪之一。
  断桥残雪是西湖明景,但那只属于有绵绵细雪的冬季,暮春初夏来的我,是不可能有这般眼福,便是想象都想象不出来那是何等滋味,眼前的断桥,就是一座有些古意的桥,比一般的江南石桥不过是大些宽些,若非那缠绵悱恻、哀婉动人的传奇故事家喻户晓,恐怕很多人都会忽略这几乎已是湖光山色和繁华都市接壤的地方,一座普普通通的江南石桥。
  断桥上可没有遮阳的绿荫,我大发雅兴,在上面走了几个来回,晒得红头涨脸。
  佑佑醒了,咿咿呀呀张开手要抱,要命的是,我已被断桥上那无遮拦的阳光晒得浑身都是汗了。
  我轻点她的额头:小东西,一看就是跟你爸一样不懂风情的家伙,居然在白堤上打呼噜流口水,哼,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妈妈生气了,不抱你!
  …… …… ……
  因为时间紧迫,傍晚便离开,踏着夜色回到常州,佑佑已在车上熟睡。
  许多杭州景致,都未能踏足,不过,这也无所谓,好歹算是给我留下了以后再来的理由——西湖是看不足的,让我一遍一遍地来亲近你,你是那么地让人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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