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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篱笆的叫法 - 读《儒林外史》偶得

(2020-12-20 17:06:46) 下一个

上海的住宅如果有小花园,外面常常会围上一道竹篱笆,用的竹子一般为1-1.5厘米粗细,细细的竹稍有时会剪去,有时会保留着,直指天空。口头上我们把这种篱笆叫做“qiang篱笆”,不过从来没想过这个qiang字怎么写,直到后来有人讨论了,我想了想,篱笆的竹梢往上伸着,很像古人兵器里的长枪,觉得写成“枪”字很形象。有种绿茶叫旗枪,就是因为在水中泡后茶叶浮在水里,一芽向上如枪,一叶展开如旗而得名。还有一种说法是,采嫩茶的时候只采一根芽和一片叶子,谓之一旗一枪。总之竹篱笆上端向上指着像一支枪,所以叫枪篱笆。

上海街头的竹篱笆

再深入点想,上海人说的qiang篱笆,一般都是指用细竹子编得密密的,不能有空隙,隔着篱笆看不见隔壁的那种篱笆。所以是起了墙的作用的篱笆,qiang应该写成“墙”字,好像更说得通。有首歌叫《篱笆墙的影子》,歌名里的篱笆墙也是差不多的意思。足球比赛中逢到罚球,被罚的一方的球员可以在球门前排成一行,行话叫“搭人墙”,上海的球迷把这叫做“打qiang篱笆”,当然是应该是打起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来。所以写成墙篱笆是合理的。除此以外,也有的竹篱笆是用粗毛竹劈成3厘米左右宽的竹片编成的,空隙很大,足可以钻过一条狗。我小学的操场的周围就是用这样的竹篱笆。这样的竹篱笆是不能叫qiang篱笆的。

足球比赛中罚球时的“打墙篱笆”

不过叫“墙篱笆”有一个问题。上海话里“墙”字的发音不是qiang而是比较接近jiang,除非“墙篱笆”这种叫法是照单全收来自墙的发音为qiang的方言,如北方话或者扬州、南京这一带的方言。

畸笔叟先生写的《墙篱笆、枪篱笆还是厂篱笆》一文里考证下来,认为应该是“厂篱笆”,好像也有一定道理。

另外有朋友介绍我看一篇文章,“作护墙之用的‘戗篱笆’ – 绞圈房子中的特色构件之三”。该文作者认为qiang篱笆里的qiang应该写作“戗”,因为根据《辞海》的解释,“戗”字的释意之一是“大堤外围对大堤起加固、保护作用的小堤”,而筑于绞圈房子外部墙上竹篱笆就是运用了此一意思,所以应该叫做戗篱笆。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一种解释,录在这儿供参考。

近日读吴敬梓写的《儒林外史》,在第四十二回看到一句话,引起了我的注意:“老爷明日到水袜巷,看着外科周先生的招牌,对门一个黑抢篱里,就是他家了“(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北京,第493页)。书里的注解是这样说的:“抢篱,竹篱笆”。

《儒林外史》封面(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年版)

吴敬梓生于1701年,即康熙四十年,卒于1754年,即乾隆十九年。他生于安徽全椒,除了青少年时代在江苏赣榆生活过一段时间,其他主要都是生活在全椒(离南京大约五十公里)和南京,可能在扬州也生活过一段时间。特别是他33岁那年从全椒迁居南京,到他去世为止一直生活在南京,《儒林外史》一书也是在南京写的。应该可以说他对南京一带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是很熟悉的,说的也是当地的方言。另外,他在《儒林外史》里对语言的掌握非常有分寸,写到官员、读书人的对话,用的是比较正规的语言、词汇;写到普通百姓的对话则是比较有市井味的方言。上面引用的那段话是书中的一个人物鮑廷玺讲的。他是戏班子的领班,在当时社会里只能算是普通老百姓,所用的语言应该是南京的方言。由此得到的结论是,南京方言里有“抢篱”这种说法。

吴敬梓画像

安徽全椒吴敬梓纪念馆的吴敬梓塑像

如果我看到的这个1978年的《儒林外史》的版本没有差错,那么可以说在二百五十多年以前南京人已经把竹篱笆叫成“抢笆”了。

把《儒林外史》里的这件事写出来,供有兴趣的朋友们作个参考。

前面谈到足球比赛中罚球时球员排成人群,上海人也叫做“打排门板“,跟打墙篱笆一样的意思。这里排门板是指有卷帘门以前店铺的条状的门板,开门的时候要一块块卸下来,叫“下排门板”;晚上再装回去,叫”上排门板“,是店里学生意的小学徒或者小伙计的活。

店铺门口的排门板

本文部分照片来自网络,特在此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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