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嘉明科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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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五)

(2005-09-27 20:40:34) 下一个

                              (五)煮酒论雄

    一间深邃高敞的大厅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张孤零零的长桌.长桌一头,有一把华丽的高背椅,双头鹰和安德烈旗的浮雕精致绝伦.椅上端坐一位老者,须发皆白,面色亮润.他的头顶,有华美的枝型吊灯;吊灯之上,是厚达千米的岩层;岩层之上,是高加索肆虐的狂风.

    桌上一溜十个小水晶酒杯,每个里都倒着清冽的白酒,不过依次减少,到最后一杯,只有浅浅一底.老者嗜酒如命,又不能饮之辄醉,只好出此下策.

    老者端起头杯:"瓦佳,世上一国,想要永葆武力强大,必须依靠三条.其一.和平年代,百姓崇尚体育和科技,政府热衷惹事生非,找找小国的茬,动动筋骨,国家资源有效配置,这就有枪了.其二,坚信自己永远正确,办法是找个大致还行的价值观供起来,从此以后不问青红皂白地誓死捍卫,这样才能保证有源源不断的热血青年,这就有兵了.三是狠狠报复,天下没有永不失败的军队,打败不要紧,翻身过来就残酷报复,找回面子,找回自信.军队个性不会被弱化异化,这就有铁打的营盘了.当年我们为什么抢着要打'脖领',不惜再用兵二百五十万.这么残酷的岁月,死里逃生活到这一天,就等胜利了,谁还愿意再去死啊.就这么着,又多死三十万我们的子弟,为什么?为国家,为军队,为永葆武力!

    "换了东国,到了这会子,高风亮节还来不及呢,赶紧屯兵郊外,扫地打水,秋毫无犯,苦苦哀求:你就成全了我这一回,感情真挚地投降了吧.红花还靠绿叶扶,没有你这绿叶,我红花怎么青史留名,圆满演完仁义之师王者之师的谢幕呢.任何战争,其实同足球赛一样,分为上下半场:上半场,依着各自教练的气魄,有板有眼地开打,争个高下,等到了中场休息,大家心里已经有数,下半场就纯是为将来而打了.我们围了脖领不打,或者交给西国军去顺利占领,都能省下双方百把万性命,何乐而不为?这一仗已无碍大局,就是为将来打的.要把国家军队的尊严找回来,另外等和平了再忙逮人报复的事,清平世界容易被人垢病,不如趁兵慌马乱,大开杀戒,一切都有开脱.而且我杀你杀得堂堂正正,大家刀枪在手,我也陪你死人,毕竟我是胜者,我已经让你们死得像个军人而不是一串捆起来的耗子,你还要我如何宽大为怀?像东国那样失心疯当东郭先生吗?!"

    第二杯.

     "第一次环球大战和第二次环球大战为什么相隔如此之近?因为一战过后,战争的策源地,得椅子,基本没有受到破坏,只不过力竭屈服而已,一旦缓过气来,仍是一条汉子.他的社会精英阶层,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重工业也没有被拆走,只要新一茬少年成长起来,武力仍旧强大.而两个一次大战的战胜国,又有点忘乎所以,一再刺激羞辱于他,逼得他奋发图强,拥戴敢于说不的独裁者,以至于短短二十余年,世界又遭荼毒.那么为什么一战方歇之时,战胜国没有趁机把他大卸八块,永不翻身呢?因为还要靠他来防我北国,害我北国,灭我北国哇.那裘急儿在一战后当面训斥 得椅子 的外交使节:你丫的傻帽么,谁叫你两条战线开打,那会儿你要是专打北国,我这儿就会赶紧拉住发来嘻停战,给你们送水送粮支前还来不及呢.这就是西方文明诸国,抱成一团,对我们是必欲除之而后快哇.

    "二战打到下半场,人人为没有了得椅子和东桃的战后世界做打算,等我们差不多赢了,西国也急急忙忙登陆抢地盘了.等我们逼近脖领子了,他们又来劝架了,我呸!我们为什么要发善心,跟东国一样傻得只懂仁义道德吗?我们就是要打断它的脊梁骨,消灭他所有的社会精英,荡平他的都城,打出我们的威风.让我们的边界,从此安静几十年.这种事情,别人会替你做吗?现在你应该明白东国领袖装傻扮呆,以德报怨的道理了:他也恨不得像我们一样手刃仇敌,打烂他东桃的坛坛罐罐,使自己的卧榻之侧,从此再无恶邻----可是他做不到啊!

    "面子上,一个是顶天立地的战胜国,一个是倾家荡产的战败国,可真的比比家底,东国仍远不如东桃啊.打个比方,假如西国撤兵,委托东国管制东桃,他搞得定吗?区区一个苔丸,他就能整出个鸡飞狗跳的二二八,进了还死不服气的东桃,真的再掐起来,东国一定丢人丢进太平洋----人都被你人民战争整嘛样了,他就不会学来对付你啊?啥叫一亿玉碎啊?都到这节骨眼上了,是骡子是马你都还骝不过人家呢,不是猛龙不敢过江,在这边岸上你再硬扣人家几十万降兵,苦力地干活,整死个三分一,有什么意义,又打不断它的脊梁,不过掰断它一根手指,白白硬添上两国之间的一分戾气.二战后的东桃,正如同是一战后的得椅子,只是力尽屈服,不曾伤筋动骨.如果你学那银吉利,发来嘻,不掂掂自个的斤两,不知好歹地逞强欺它,于未来国事何益?这种整整降兵的活儿,也只有我北国能行,我有这本钱,整都整死了,你怎么着吧你?记住!你有了实力,才配提 '宽容' ----没金刚钻在手,玩什么虚的啊?"

    第三杯.

    "但凡征服者要想低成本地征服一个比他人口众多的国家,唯一的办法是显过霹雳手段后,赶紧主动妥协,马其顿的'压力比山大'大帝打败了波斯,立刻组织两万军兵娶波斯女子,行集体婚礼,侵略者变了上门女婿.其他元蒙满清更不必提.西国出于一国私利,想单手管着东桃,偏偏烟波万里,只能低成本占领,不然赔不起这份家当.所以老麦进了洞井,赶紧把阿誉扣做人质,装模作样审了几口战犯,该吊的吊了,该劏的劏了,楞不敢动阿誉一根毫毛----他要敢'做'了阿誉,第二天老麦这身好皮囊就该洒地里喂小麦了.等阿誉礼服笔挺地登门拜访老麦,老麦礼送出门的大照片在东桃报纸上一登,埋伏在负虱山上的武工队不由喜出望外:靠!连这样的鸿门宴都能活着出来,咱皇上真不愧真命天子.当下对着御照干嚎几声,抹把鼻涕,三八大盖往红薯地里一埋,下山领良民证去也.

    "老麦精打细算,自以为做了笔好买卖,却不知赔光了老本.西国当兵的不是丘八,心里明镜似的:得椅子那边,该死的都死绝了,咱弟兄的血算没白流,值!东桃这边呢,远的不说,在肥驴膑整死咱多少降兵,好不容易赢了,连扬眉吐气毙他个总头子都不敢,当初骗咱们上火线时怎么那么正气凛然呢?呸,老子抱着革命理想替你卖命,合着你拿老子的命卖钱哪!西国的百姓,打小喜欢匡扶正义,又人人有配枪练武的自由,从来不怎么把政府放在眼里:你号召参战,我去了,那是大爷我喜欢,还真不是卖你面子,政府你他妈算老几啊.所以瓜岛也好,流黄岛也好,打得有声有色,气壮山河,堪称'钢多气多'.等最后谜底揭开,哪有什么扯淡的无条件投降,纯粹是有条件投降.从此以后,西国军队的精神面貌为之一变,彻头彻尾的'钢多气少'了:为国家尽尽义务,还成,要我慷慨赴死,你玩去!炮弹打光了,担架队到了,再钻坦克里冲锋!"

    第四杯.

    "每次大战,有如高手下象棋,就是个互相兑子,简化盘面的过程.二战前各种势力错综复杂,争相发言,战后汰弱存强,简化为两大强,一中强(银吉利)的局面.而西国一帝罗师傅确也过人,他领导民主党建立起一套比自有实力略矮三分的外交策略,笑嘻嘻地舞动大棒,不知不觉保了战后数十年的和平,直到共和党内出了某位衙内,觉得这种跪式外交实在憋屈,有辱他金枝玉叶的体面,罗氏统一战线这才寿终正寝,不过这是后话.

    "且说罗师傅觉得三强共和,易起争端,不如掺点沙子,和和稀泥,才皆大欢喜.战前的大矛盾,其实有三,一是生存空间之争,是殖民主义的延续;二是大蒜鼻子帮同葱花鼻子帮之争,东亚渐渐有分庭抗礼之势;三是意识形态之争.战后,前两个矛盾策源地被消灭,只剩第三矛盾,寰球同此凉热.罗师傅心知肚明,银吉利在欧洲并不招人待见----但凡欧陆没有出现足以威胁他生死的势力,他是基本不关心欧陆的,等他有兴趣了,也不外是挑拨离间,损人利己.所以欧陆得出个代表,也就非发来嘻莫属了.原本得椅子是抵挡北国的一堵墙,现在此墙不再,只剩半喇门板叫做'西得',怎么着也得要发来嘻当个门栓哪.亚洲也是一样,得堵住北国势力的蔓延,只有提拔一下东国了.可是东国老毛病太多,学习进步的速度远低于东桃,虽然态度端正,手脚实在不够麻溜,所以得把东桃完整无缺保留下来,一来作个后备,二来提醒着点东国,免得他得意忘形,别以为自己是万顷地里一根苗,万一将来东国翻脸,放东桃出来龇龇牙,就够那帮纸上谈兵的道学先生恶心半天了.这才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第五杯.

    "历史不需要假设,可我们透过迷雾看去,又可以清楚罗列历史的脉络.如果当年在紧要关头,东国孤苦无助,向东桃屈服,世界将会怎样?这三大矛盾中,第一矛盾会立刻退为第三矛盾.由于西国为首的阵营尽全力也只能一次解决两个矛盾,那么历史必然如此发展:西国立刻压银吉利向千秋帝国遘和,彻底牺牲已经战败的发来嘻及一切欧陆小国的利益,诱使千秋帝国集全欧之力攻打北国.同时,西国集中所有帮手,如银吉利,贺蓝,袄大你鸭,趁东桃在东国立足未稳,全力围攻东桃治下的'共荣圈'.罗师傅最怕的,就是东桃征服东国,东国的死活不在他眼里,可东桃的壮大却是所有大蒜鼻子的恶梦.这个时候,千年帝国的嘴脸,反倒十二分的可爱了,因为他也生个大蒜鼻,再怎么也有个商量.而我们北国被归为异类,从来不在他们大蒜鼻子帮的正册之内,更何况又有这意识形态之争.

    "北国和东国,历经前所未有的苦难和牺牲,终于笑到最后,天时人和固然有所助益,自强不息才是根本.这民族的脊梁,由伟大的统帅和更伟大的人民组成.自工业革命以后,文明的欧洲,也就是老欧洲----西欧和中南欧,实质上成为全球的中央帝国,世界文明科技的重心所在.各国名为列强,等于是一个个省,爱国热情强着呢.只有他们时不时组些联军,四面出击,而挨了打的,必是野蛮未开化之生番,活该.偶然个把有良知的大知识分子对烧了东方一个园子鸣不平,一般老百姓可都支持得很,趁乱可以捣腾点文物啊,哪次打仗不是发财啊?

    "一战等于是帝国内讧,西方极乐镇里的街上群殴:叔伯兄弟们,打得差不多就歇了吧,帝国可不能亡喽啊.可是二战全然不同,镇外大森林里的'吃人生番'被欺负得忍无可忍,返身打进镇子来,中央帝国第一次受到外力愤怒地一击,就老不争气地轰然倒塌,闯祸的汉斯被打断了脊梁骨,撕成两半趴在那儿,其余的叔伯兄弟们也屁滚尿流躺了一地,眼巴巴地瞅着自己当初十分看不起的远房老表,指着他跨海过山,来保一保自己的脊梁和屁股蛋子.于是老欧洲的绅士体面连同身家实力一起荡然无存,真正斯文扫地.在北国和西国的角力之下,欧洲像是两个相扑选手脚下的冰层,被踩得四分五裂.世界的重心由欧洲转移到了欧洲以外,遥遥相对的两个强国:直到一战结束仍然被边缘化的三个后起之秀中,东桃被打趴下,西国北国成了天平的两端,谁有资格在这天平杆上游走,谁就能成为四两拨千斤的老三.三国时代渐露端倪.谁还能当这第三国呢?天下之大,只有东国."

    第六杯.

    "东国恰在此风云际会之机,出了两位伟大的民族英雄,相互传承,铸定根基.蒋公保国不失,改造了社会上层建筑,让知识分子能呼吸到西方的气息,替换肺里道学的霉气,确立了江湖五强的名誉地位;毛公展强梁手腕,改造了社会基层,又从北国得来武林密籍,造出了两弹一星,同北国西国各对了一掌,居然不落下风,气势上更盖过两位大老,逼得他不敢再有后招施展,由此建立了江湖老三的实际地位.当时想抢老三这个风水宝位的,还有一个'饮肚'.

    "二战正酣之时,银吉利迫不得已,承诺战后解放一干家奴,换他们停薪干活,共度难关.仗打完了,众人要求兑现期权,树倒猢猻散.自由了,头天大伙挺高兴,第二天就不行了,被管惯了,分了家不知怎么单过,挺想念组织关系的,就推书童'饮肚'当头.大伙念叨这厮不简单,虽又软又散,当年一个回合就被老庄主手到擒来,捉回庄里,但二百年陪员外读书,也算识文断字,脚还踩在草根阶级,脑袋已经系出名门,满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所以穷棒子组织农会,他当了理事长,东国领袖已经换了知识化的农民毛公(紧记,不是农民化的知识分子),乐呵呵凑凑洋热闹,当了副理事长.

    "可是'饮肚'被管了二百年有余,养成两样大内总管的毛病,度量狭小和手段阴暗.东国毛病虽多,偏偏倒了的骆驼架子在,一贯主子派头,再潦倒时也没沾过这两样.'饮肚'觉得一山不容二虎,得压下东国一头.可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东国在农会的地位,是靠一刀一枪拼了老西国挣来的.'饮肚'不敢在两位大老头上动土,挣回一个同样的功名,就打东国的主意,没事找碴,借了老主子当年留下的一点猫腻,硬在后院宅地基的分界上和东国夹缠不清,想当众掴东国一个耳刮子.只要东国傻傻的以大局为重,忍了不还手,那就是怕了我这硬茬,以后就能正大光明改名叫'硬肚阿三'了.

    "有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毛公自比聚义厅的晁盖,讲的是面子比命重,外加仗义疏财.什么时候国土是面子了,那是一寸不能丢,死人如麻也在所不惜;什么时候国土是财货了,那是仗义一疏,何妨遍散天下.偏偏这个争老三的时候,国土当然是面子.毛公给缠得不耐烦,一个扫堂腿,那'饮肚'栽倒了再没缓过来.毛公的强项,不在建设,而在不肯被人欺负,乐于斗争,善于斗争,再加一点革命浪漫主义,其风采遗世独立,千古绝唱.二战三雄之中,罗师傅及时辞世,裘急儿被国人赶下台,晚年固执武断,为冷战的兴起煽了不少阴风,可说晚节不保.这三雄的继承人武功大大不如前辈,基本不在才比三雄的毛公眼里,要打要哄,收发由心.桌子总要三个脚,欧洲已经崩散,说不得只有毛公挺身而出来凑数.可是那个年月,势利眼的标准有些偏颇,就看你能不能上街打,敢不敢上街打.所以东国这个老三,并非全能季军,于经济建设上捉襟见肘,有些难为情,总体类似于泰初时希腊诸邦中的斯巴达,百姓穷朴而尚武,民不畏死,战力惊人."

    第七杯.

    "既然讲完了蒋公为何不能以怨报怨,现在也不妨讲讲毛公的敢打就打.东国对'饮肚'的反击战,打得完美无缺,后世网上谈兵,抨击毛公胜而自退,实在有些偏颇.此战自领土问题而起,瓦佳,我们就先讲什么是领土.

    "领土,是一国的不动产,是国家整体财富中的一项.文物财货,是一国的动产,等于是金银细软,容易流动.文物的所有权,要追本溯源,找第一创造者,除非是他自愿送出.领土的所有权,则千万不能死抱一本历史烂帐,而只能看最近代的因源和诉求人的实力:因源决定现状,实力决定将来的归属.地缘政治学就好比一个称职的税吏,只会斤斤计较你这一年的收支各项,不会关心你爷爷当年是穷是阔.

    "雄浑的远古时代,确有雪山狮子国,有如斯巴达威胁璀璨的希腊一样可以轻易威胁汉唐.而世界最高的驼峰,不过是他境内的八百里风景,山南山北,尽属他一国.在冷兵器时代,兵丁讲究壮实,巨人最受欢迎,所以人口稀少的马上民族那么威风,你人再怎么壮,壮不过一匹马吧?可到了热兵器时代,兵丁讲究皮实,矮小不打紧,能扛枪就成,你再怎么人强马壮,壮不过一颗子弹吧?而举世的兵,最最皮实的,北国和东国是并列冠军,任你怎么造,真扛得住,人口又够多,军火也还跟得上趟.所以到了二十世纪初,当年豪强的马上民族都到了遭报应的时辰,狮子国也不例外.此时南有银吉利自'饮度'而来,北有大东国,大国势力膨胀,夹在大国之间的小国,如同挤在两个大齿轮中间的鸡蛋一样,再也无法苟且,纷纷崩裂飞溅.狮子国因为主要在山北靠东国一边,因此投靠东国,大山虽挡住了银吉利北侵,却也无法再保全山南地域了.'卖颗马粪'那贱人凭空划了道线,这线完全无视历史的流水帐,却真实地反映了未来:领土诉求人的实力决定未来的归属,而双方实力犬牙交错的啮合,基本就是这条线,因为这条线标明了双方力量所能伸展的极限.小国被肢解,如同过熟的文明被蛮族扑灭一样,都是人类进步中的必然,而不是反动和倒退.

    "'饮肚'要敲锣打鼓地占了山南那疙瘩,东国的脸上挂不住:那地,倒真是块鸡肋,给你偷了,他还能装没看见;你这明抢,叫人脸往哪里搁?而'饮肚'的恶心就在这里,他真只是要这块地,两边高层私底下谈一谈,拿点什么交换,毛公听多几句奉承话,八成能给:五花马,千金裘,通通去送好朋友.而'饮肚'要谋的,是东国的尊严和面皮.

    "他敢这么强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东国同北国闹翻,国际上空前孤立,没人帮他,国内也不太平.二是'饮肚'同邻居小巴打了两架,二比零,飘飘然得不知道自己姓啥了.每国的军队里,必有所谓少壮派,鹰派,鼓噪战争,因为不打仗,在论资排辈的军界他们没法出头.三是'饮肚'立国未久,领导人实在欠缺治大国的墨水,那些专利知识,老主子会教你?慢慢自个儿琢磨吧,小子哎.他老尼小学还没毕业,敢跟硕士生叫板,生生把个国家的前程,给全毁了.挺好一青年,好不容易踏上社会,得,一失足成千古恨.

    "对方处心积虑要打,准备当然更充分,东国被动应战,毛公不敢搞大.可强将手下无弱兵,小小一个边关将军张国华,他敢搞大.毛公果然气魄过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由他搞,打坏了,推倒再来.那张军门在边关苦寒十载,尽忠国事,堪称立国后第三大民族英雄(前二位是彭大帅,林鹰帅),喏大个'饮肚',被他一根手指轻轻推倒,实在痛快.

    "那'饮肚'的洋相出尽,是在受了痛扁之后.东国军忍受了常人无以想象之苦,一举冲到山南的大平原上,敌国首都都在枪下了.老尼吓得尿裤,急忙向老主子求救.老主子颤微微掏了点私房军火,教他又向老西伸手要饭.老西国无所谓你的死活,可圣祖皇帝罗师傅定下了祖制,葱花鼻子得摁住喽,'饮肚'刚从良没几天,又要给东国抓去当压寨夫人,使不得,于是空运军火伺候.没想到老尼得寸进尺,干脆来个坐地泡,死乞白赖要西国出大飞机一百五十架,装满炸弹,打从西国机场奔雪山去.这主意直接把西国吓一跟斗:你丫的会不会做人哪?老子被老毛给斗怕了,才蹿掇你上,合着你光图着打人舒服,没想过挨打也会痛啊?吃了我的嘴软,居然还哪壶不开提哪壶,可见是被打傻了.我来年要找了你这光知道拉屎不会擦屁股的松包当帮手,那是我脑子也进水了.

    "老尼的道行实在浅.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这样的道理都不懂.胜时趾高气扬,败时哭天抢地,一个所谓大国,举止如此轻浮,有道是:'饮肚'第一次,世界都在笑.当时张军门也难以为继,后勤跟不上,靠藏民一人一颗炮弹背过山南来.一旦大雪封山,山南的得胜之师就给人包了饺子了.山南这9万平方公里,实在是鞭长莫及,张军门神勇,也只能笼罩一时.经营一国,要让财富总量增加,土地只是不动产的一部分而已,为了保住一小片土地,耗费无数动产,是鼠目寸光的败家子.西国咬住半喇'月月难',吞不下,化不开,憋个半死;我北国咬住个'阿副焊',生生给拖死了.唯独毛公潇洒,一样面对捕鼠夹上的奶酪,一挥手,不要了.这份大国智慧,两位大老也佩服得屁滚尿流.别说毛公光花不赚,他赚的省的,大伙一时看不明白.

    "毛公擅长的,是改造国家和巩固国家.巩固国家靠的是朱元璋的'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对一国而言,沿着边境的高山大海,中立国家就是墙.善用这些墙,把自家老百姓护在墙里,再在墙上开几个门洞,如'月难','北寒'作为战略出入方向,屯重兵于此,则进可攻,退可守,是最实惠的办法.要了山南那块地,驼峰无法成为城墙,反而阻碍支援.同样,如果那时打下苔丸,就要直接面对西国第七舰队和东桃,大海也无法作为城墙.因此毛公弃此二块孤地于不顾,专注于边境上开阔平缓,易攻难守的地段,不惜同北国,西国开战以立国威.什么样的城墙都不可峙,只有善战的军队才是唯一国之干城:别以为这一段是一马平川就由你乱打主意了.

    "这时候西国跑来'月难'遏制东国,毛公求之不得.什么叫'不打不相识'啊,怕的就是不打.毛公没法打上门去,你自个送过来,不亦乐乎.他喜欢用枪炮套近乎,当年炮打金门,叶飞是报登陆失利之仇,毛公却是要把国民党打近乎一点,提醒他你可还是东国人.同样,在'月难'干起来了,西国就得时时窥伺毛公的眼色,再怎么顽固愚钝的主,看了十来年,也看出他的暗送秋波,于是有个伶俐后生,跑到东国求爱来了,两下你情我愿,直接就蜜月了.'月难'那仗,至此不必再拖,西国大战略目标达成,也就痛痛快快撒丫子撤了."

    叹一口气,第八杯.

    "我北国在这盘大棋中,莫名其妙地输了,而输棋昏招也自此时而起.当我鼎盛之时,国力是西国的七成,什么科技大国,体育大国,一样都不拉下.旗下更有一个'谢苗诺夫*庭锋歌迷会',环球军力,半在我手.不算热核力量,西国那一拨再加上东国,也未必是我对手.可我们没想到一层:我们一旦占了人性中的贪婪,敌人必然拥有人性中的恐惧,而恐惧可以压倒一切,包括敌人间的仇恨.

    "同东国闹翻后,我们毫不犹豫在东国边境开阔地区陈兵百万,威慑东国.陈兵百万,这可不是浪漫的文学词汇,而是实实在在的恶梦.以北国的机械化加大炮兵主义的陆军,东国就是填进五百万装备落后的正规军,也挡不住这百万虎狼.东国仅存的五虎上将----肃大将军,天天在本国找'预设战场',就是准备几处能藏下几个师的有利地形,到时候希望能埋伏围歼我军一个重机械化团.这是什么差距!

    "可我们为什么要这样逞强呢?东国根本没有能力入侵我国,这大军摆明了要找茬进攻的,人东国也是行伍出身,心明眼亮,嘴上硬着,暗里也找帮手.而能有这么大个儿拳头的,也只有西国了.大道理管小道理,这时候同西国,最好捐弃前嫌,共图生存.正好西国来抢'月难'这小茶馆的地盘,于是东国西国两位老大,借这因头,先坐下就着茶桌掰腕子,掰累了,摆茶盅喝'讲茶',东国循循善诱,西国也渐渐领会,说着说着相见恨晚,AA制各自付了茶钱,另找桃园拜把子去了.等北国醒过神来,生米已成熟饭,不由乱了方寸,只好胡乱下药,打算吞了'阿副焊',把中程导弹摆到东国后院.这样将来大战,东国无法象蒋公时代可以由驼峰航线吊住一口真气救命,东国西国也就无法在陆上呼应.

    "打'阿副焊',其实不难,精神原子弹抗不住机枪大炮.可西国东国都明白后果,大把军火送进去,局部热点成了三大国全力施展的决斗场.北国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败.而北国拳头大,脚杆细的脆弱经济是禁不起这么折腾的.索性打了大仗,发动机达到设计功率运转倒还好,这么半功率不温不火地长期耗着,机器就趴下了.那帮小知识分子,趁机又捣腾民主自由之类私货了.

    "东国此时,虽有邓公韬光养晦之说,也不过是补交功课,还清经济欠帐,把老三的交椅坐得更牢而已.可是我北国突遭变故,江山易色,国之不国.天下之势,就此变乱.东国当惯了老三,猛然发觉舞台上聚光灯罩向自己,不由手足无措;西国突然发现身后紧追的,变成东国,大起戒心,对东国猛竖中指,连连挑衅.这其中的故事,又是另一段了."

    第九杯.

    "当年,我同东老聚会,私下闲聊,他讲了个笑话----此公人前人后,判若两人,私底下有趣得很.

    "据他考证,东国第一支特种兵,是小林寺的十三棍僧,且听原委:

    "随朝末年,小林寺身在兵慌马乱,不知如何自处.忽一日,寺后大默祖师的面壁洞砖墙坍塌,里面还有一墙,上书金字:欲练神功,引刀自宫.

    "芳丈开会研究,研判'自宫'指内敛自守,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全寺心无旁骛,一心搞生产.

    "第二年,此墙又风化坍塌,露出第三堵墙:若要成功,绝对自宫.

    "此时天下汹汹,本地督军王石冲想抢庙产,蹿掇守山门的小沙弥闹分家,看庙里如何应对.庙里人心浮动,此真言一出,大家无话,仍忍气吞声,勤修内功.

    "第三年,此墙又倒,露出第四墙:真要成功,未必自宫.

    "此时庙产雄厚,芳丈决定不再作缩头乌龟,未必自宫嘛.于是开炉炼铁,打造倚天刀,组建小林寺海豹小队.

    "第四年,第五墙现身:随便自宫,必不成功!

    "全寺大众,立刻统一思想,积极备战.恰好糖业拖拉斯的二小开李市民被王督军绑票勒索,手头头寸又紧,芳丈派海豹小队下山救主,顺便花点庙产打点,申请了著名商标,从此一跃而入文化遗产五百强.芳丈在呐嘶哒呵成功上市后感慨地说:大默祖师的真言配合我寺的大好形势,由一个胜利走向下一个胜利,如果我们先看到第五墙,跟王石冲论理,就是真理在我们手中,又有什么用呢?至少我今天的二十万股原始股是别想了----呸呸,怎么一不小心说漏嘴了,洒家跟户部国资委可只申报了一千零四十三股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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