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嘉明科幻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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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棋(一)

(2005-08-17 18:47:28) 下一个

                            (一)素勐之弈

      巅峰之战后,种种蛛丝马迹已显示联邦面临日益增长的危险,罗马军团倒可能是个善意的警告.于是五侯决定随五帅回第十城,联手对敌.

    光量子计算机技术的发展,终于使五侯摆脱了庞大的地下机组,得以将运算能力全部装入一个常人大小的生化或机械躯壳中,终于解放了的五侯急不可耐地将太平盛世的地球交给各自的备份机组----"五伯" 来管理,乘机公费旅游去也.不过情势所逼,也不得不如此.可是这样一来,却又撞上了一件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在为第十城采集石料时,第一舰队和第二舰队的联合工兵部队偶然发现了当年五老率队远征,去创建新五国的途中落脚某行星时留下的两块石碑.石碑的实际意义不大,但纪念意义可不小.今天的五帅都是当年"五老"帐前老五帅的后人,之所以官拜上将也是为了纪念老五帅,有不再使用元帅军衔的意思,只不过部队里大家仍习惯称为五帅罢了.因此素上将和勐上将如获至宝,素上将为人较为谨慎忍让,建议一家一块,悄没声儿私分了归入小金库得了,偏偏第二舰队那边有些不乐意,于是老素一拍大腿:得,谁叫大伙儿是一条战壕的战友呢,第二舰队担的任务也大,也没少替第一舰队修城出力,你们划个道道儿吧,只要公平合理,我们第一舰队照办就是.

    可是你替别人想得太多,只会惹来无穷麻烦.这不,第二舰队的方案一出,素帅心里一沉:这下完溜!

    勐帅的方案是:由素帅和勐帅下一盘围棋,胜者独得两块石碑.输家无份.

    这两位都是国手级,可是勐帅,是大国手!

    事件已经发酵到了两大舰队的荣誉之争,两边的小伙都嗷嗷叫,素帅自知力不能敌,可人家叫阵叫上门来,骑虎难下,只有硬起头皮死扛.恰好五侯亲善访问团来到,素帅赶紧请他们出面仲裁调停,想借国际社会的力量来解决地区问题,至少把水搅混也好,反正自己已经跌到谷底,再吃亏也吃不到哪里去

    水可当真搅浑了,因为这里头,有个西侯.

    西侯的秉性,讲究"利益均沾,见者有份",这么说吧,但凡你这都家徒四壁了,光桌上还剩俩包子,那俩肉馅儿还得归他.这新五帅都出落到第三代了,西侯还是那一百年前的西侯,当然有倚老卖老的本钱,就此大笔一挥,改了章程:素勐对弈,五侯由西侯出面作"风险投资",在100手之前决定把赌注压在哪一方,随后可以指点同盟方三招.如同盟者胜,胜利品一人一份.如果输了,五侯奉上地球保存的老五帅军校笔记作为战败赔偿.

    煮熟的鸭子都结结实实咬在嘴里了,现在有那么一点点少了半拉的风险,勐帅也还沉得住气.风险投资不是慈善事业,避险牟利是第一准则,怎么可能投向弱者?!况且有五侯监督,也不怕老素输了耍赖----两件文物还在素帅的大本营放着呢,那至少一块是十拿九稳了,少了我的,以后再找机会找补吧.总之,先把这利字摆中间,道义放两边的西侯拉过来再说.

    第十城,一间密闭的大厅里.

    灯光照亮铁灰的四壁,空无一物,只有廖廖数人.

    大厅两端,各有一块小小的飞毯,静静悬浮空中,素帅勐帅各坐一块.大厅中线处,是一个竖立的全息显象大棋盘,如同接天连地的一块透明玻璃,把大厅隔成两半.东侯棋艺最高,公推为裁判,可他的位置也奇怪,坐在第三块飞毯上,位于素帅一边,面朝棋盘.因为靠近棋盘,所以素帅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五老如同五侯的父亲,因此五老的遗物,五侯当然眼热,西侯这样霸王硬上弓地趁火打劫,五侯乐见其成,只是不如他脸皮这样厚而已,其中只有东侯,颇不以为然,既然今天当了裁判,为示公允,索性选了这个位置,素帅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以免有暗帮素帅的嫌疑.至于和勐帅面对面,反倒没事,一来甭指望绵里藏针扶弱惩强的东侯会去给勐帅擦鞋,二来以勐帅的傲岸自许,也不会去看东侯的脸色行棋.

    其余几侯,散在大厅各处.西侯是个颀长精干的绅士,蓄着山羊胡,站在素帅身后的角落,身边小几上,有一个精致的玉棋盅,里面散着一把棋子,黑白相杂,西侯细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搅动着棋子.他身边是形影不离的表兄----中侯,身形矮胖,一袭燕尾大礼服,左手大枝雪茄,右手插在背心表袋里,袋口金链一闪一闪.远处角落,一个身材伟岸的虬髯客,怀里抱着条雪白的北极犬,漠然静观,不消说必是北侯了,而另一角落,南侯隐在灯光的暗处,一件斗蓬自头顶遮没全身.也难怪这两位如此,大凡西侯热衷的玩意儿,他俩总不大感冒.除此之外,再无一个闲人.五侯的存在,已是天大秘密,更何况齐集一处呢.

    棋赛开始,每一步都同步在无极海播出,各舰队万众瞩目.

    勐帅执黑,一上来就抢占边角.有道是"金边银角草肚皮",此言不虚.素帅深知,勐帅擅长边布阵边缠斗,也就是在行军中退敌,自己冒然追着他打,等他大龙已成,自己必是七零八落不成气候,大势去也.所以素帅索性兵行险着,你打你的,我打我的,专心在中腹经营,占据实空,构筑防线,准备在黑棋进攻时以空间换取时间,熬到100手时,看西侯如何加入战场.

    于是70手过后,黑棋在右上角(这是素帅这边看去,下同)占为大本营,并向顶边,右边线延伸,如同盘据屋角的黑蝙蝠,振翅欲下;而白棋则仓促之中,一团一团疏密不齐,就像地上一堆叽叽乱跑的小鸡,如何能挡这即将到来的雷霆一击.

    素帅看着这棋局,脸上镇定如常,可在他太阳穴坚韧的皮肤下面,热血和热汗一齐奔流:这局棋,已完全没有机会,甚至没有求和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坚持,又如何能坚持?能指望西侯吗,他为什么还没有正式下注在勐帅一边?每一秒钟他都会那么做的!

    只是为了军人的荣誉,他也要体面地战斗到最后一刻!拖延为了什么?没有傻子会向弱者投资的,而在硬力量的世界中,永远只有投资,没有不顾牺牲的朋友.一切只有靠自己!

    中侯看着棋局,冷笑.

    "优劣已然分明,何不下注?"

    "优劣不等于胜败.不算枝节,大体上这局棋还有81种变化,但其中有利于素帅的,不过3种,有2种还只是苟延残喘,于大势无补,真正有用的,不过一招而已.这一招在两三步内还不发动,机会之窗就永远关闭了,现在离100手还远,着急什么,等看过这几步,大局底定再下注不迟!"西侯成竹在胸,垂下眼帘欣赏着眼前精致绝伦的棋盅.

    "不过等一切水落石出,我们固然绝无风险,勐帅也不是傻的,如何肯心甘情愿地割爱一半战利品?"

    "切,投资又不是救济,任你做得再怎么虚情假意,勐帅也只会记恨在心,决不心存感激.他是现时的强者,处心积虑营造了今日的形势机会,怎么甘心有你来分他一杯羹.你帮他再多,不过锦上添花,没你插手,他自己多费几分心血,一样可以完成.他视你只不过是来帮倒忙,强分赃而已.倒是帮了素帅,令他谋得不可能的胜利,不但保了生存,居然还有巨大好处,这才叫雪中送炭,我固然拿了大把回报,又有人感激涕零一辈子,拔人于绝望之中,这才是风险投资的神来之笔,一本万利是也."

    中侯听得心驰神往,不禁直咂嘴:"以五侯之棋力,扭转乾坤也并非难事,不如现在你就下注出招,去帮素帅,谋这绝大好处!"

    西侯不由撇了撇嘴:"你就是利令智昏,难怪当年老祖宗连海盗贩毒的营生都肯干,在你这件绅士大礼服上留下了永世污点.如要人救,必先自救.如果素帅是扶不起的阿斗,他要给人欺负,那是活该,跑到国际上哭哭啼啼,除了给祖宗丢脸,还有什么功用?怎么说素帅也是国手,可你看看今日的盘面,那下的是什么混帐东西!你可知毛病在哪里?素帅太过忍让,一心想着顾全大局,苦口婆心,先作表率,当下与邪星大战在即,第二舰队又是主力军,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得面红耳赤,不利于部队团结;万一赢了勐帅,又会临阵挫动大将锐气.因此棋赛事小,军国事大,高风亮节,当然是温良恭谨让的素帅觉悟更高一筹.所以下到现在,是战是退,是争是让,他自己还没个谱,别人没个下手处,如何帮他?不把我的本钱都打了水漂才怪!我现在好意去主持正义,冷不防他倒悄没声地撤梯子走人,降了,把我们晾在半空,又得罪了勐帅.怎么说他们五个跟我们人种不同,心底下到底如何打算,你我有什么把握知道?"

    中侯吓得不由一哆嗦:"那再看看,看看再说."

    "照我说,天下悠悠万事,还是那位伟人那句话:大道理管小道理.素帅自以为想得比别人高深一层,其实只是挖空心思在细枝末节,全无意义,反被勐帅老实不客气地利用了.我的大道理,就是务实合理,顺势而为.当下该争则争,争完了,勐帅就赌气不打仗了?他只会打得更凶,把在三军弟兄们面前丢的脸找回来!现在棋局之上,素帅的气势,完全被对手压制,只能令观棋者侧目,怀疑他的自救图存的决心和能力,除非脑子有病,谁肯出手帮他?"

    "这么说来,我们空有一个宏大图利计划,弄到底只能无利不早起,去帮勐帅,赚点保险收益算了."

    "那也未必,比起那点蝇头小利,我还是希望能有暴利的机会,彻底重新洗牌,让我坐了头把交椅,那是最好.勐帅这阵子呼风唤雨,锋头太健,我也早想挫一搓他锐气,所以内心深处,倒愿意帮帮素帅.现在我们态度暧昧,这场争战的主角是素勐二人,而一旦我一表态,如果是帮勐帅,顶多大家平级,他绝不会让得更多,也有那份实力拒我于门外;可要是帮了素帅,他在风雨飘摇岌岌可危之中,正求之不得,开门欢迎,一定甘心让位作个配角,这台千古难逢的大戏由我来主演,岂不快哉.再说胜了之后,战果必然我得大头,素帅报救命之恩还来不及,绝不敢同我争,也争不起.可惜大戏演到如今,并不尽如人意.我又不方便去过早点提素帅,令他有了依赖之心,又犯不思进取的老毛病.这么好一个桥段操在素帅手中,由不得我,真是浪费,不如回家玩邮票去算了."

    ......

    素帅长久地,死死地盯着盘面,心乱如麻,理不清头绪.不如先胡乱对付几步.勐帅虽然准备得扎扎实实,杀机毕现,毕竟还没有正式展开攻击,还有虚假的和平存在.

    他随便举起了手,只要手指尖上的激光射出,棋盘上就会现出一颗白子.

    对面的勐帅,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等着轮到自己动手.

    突然之间,他隐隐觉得不对,睁大眼细看,一切毫无二致:还是那几个人,那几盏灯,那盘该死的棋.

    可是,确实是有变化了.

    那变化就是:从来没有动过的东侯,动了!

    东侯的全身全脸,其实什么也没动,除了......

    东侯耳朵后面的肌肉,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素帅心中一凛,举起的手又放下了.东侯并非蓄意暗示什么,而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下意识的行为,但这告诉自己,已到了生死关头!

    看到素帅欲动又止,勐帅眼中,陡然精光大盛,无法掩饰.

    北侯轻抚狗背的手,忽然紧了一紧,压得北极犬忍不住呜咽一声.

    西侯不紧不慢在棋盅里搅动的手指猛然停住,虽然并未抬头,一股精气突然暴长,扑向棋盘.

    中侯张了张嘴,却又无话可说,左手微微一颤,一大节烟灰震断,尚未落地已灰飞烟灭,归为乌有.

    素帅的脊梁猛地挺直,朦胧之中,大棋盘已交叠在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上,严丝合逢,吻合得如此完美.那历史的一幕幕,历历在目.

    一九三七.八.一三......

    他找到了生机,找到了杀技,找到了自己应在的位置,找到了一切!

    而在这一切的后面,是胜利,

    巨大的,辉煌的,费尽痛苦和牺牲才得来的,

    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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