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渐渐适应了晨昏颠倒的日子。每天早上精疲力尽地回到家,洗洗热水澡,吃点热乎乎的早餐,然后何洁去上班,他倒头大睡。下午三四点醒过来,上上网看看报纸,找哪怕只跟他的专业沾一点点边的工作,同时也给各个公司海发简历。现在在他的眼中看来,只要不是在像冰窟一样的环境下工作,且工钱不是太差,就是个好工作。
这种晨昏颠倒的生活也有好处,时间正好跟何洁错开,两个人眼不见心不烦,少惹了许多闲气。他专门挑了周末工作,星期一和星期二休息。这样除了何洁上班后他一个人在家能更好地休息之外,如果将来有见工的机会,也好安排时间。
如此一来,星期一的傍晚就成了他的幸福时光。刚睡足了一整天,精神好了,接下来还有整整两天一夜属于自己的时间。吃过简单的晚餐后,便一个人沿着环绕市中心的弯弓河畔慢慢散步。三月下旬是冬春交接的季节,虽然河畔还有积雪,地气已经逐渐回暖,人足踏过的路径也很清爽了。弯弓河的冰也融化了大半,在河的中心划出一道清幽的河流。如果凝神细听,可以听到冰块碎裂的声音,随着清凉的风声飘来,像是一声声温柔的叹息。
弯弓河南边的王子岛,离他的公寓很近,是他最喜欢的徜徉良久的地方。王子岛不大,方圆不过三公里左右,但是景色非常美。岛上有很多百年的参天巨松,无数的野鸭,松鼠,翠鸟出没其间。有时还能见到小鹿惊恐地一闪而过。沿着幽静的曲径慢慢散步,一时可以见到有五颜六色的秋千滑梯的儿童游乐场和参差错落的原木野餐桌椅,一时又能看见宽阔的圆形草坪,那是夏天的时候戏剧学院的学生经常来表演莎士比亚戏剧的场地。还有一些古色古香的小木屋散落各处,有的是洗手间,有的是咖啡屋或小餐馆。夏天的时候,这里游人如鲫,但是现在这种寒冷的早春时节,却绝少人迹,只有草丛里有一些母野鸭懒洋洋地斜卧着,被一群刚出生不久的小野鸭团团围住,唧唧啾啾地鸣叫。森林深处,清脆的鸟啼声不时传来,动听如歌。
“真美啊!真奇怪,以前为什么从没发现这里这么美呢!反倒是现在这样半死不活一样地活着的时候,才发现在身边就有这么美妙的地方。”他想。将来把母亲接过来后,应该常陪她来这里散散步。辛苦了一辈子的母亲,一定会觉得这里像天堂一样美。
他一直在岛上流连到晚上九点多钟。那时天色已经完全漆黑一片,只是河畔小径相隔不远就有路灯,所以能勉强辨出路来。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啊!”的一声痛苦呼叫。朝着声音方向看去,他看到路边不远处有一栋黑咕隆咚的小木屋,叫声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有人摔倒了!”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忙朝小木屋的方向奔跑过去。
有人大声叫着:“地下室,在地下室!”
又有人惊叫:“是那个电工!天啊!发生了什么事!”
他跟着两个人从黑乎乎的楼梯走下地下室。地下室漆黑一片,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只听到有呻吟声从一个角落传过来。他们一同奔过去,他的脚撞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痛得钻心。
这时有人拿着手电过来,他才看清了,倒在地上的是一个干瘦的老华人。而他刚刚踢到的,是立在老人身边的高大的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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