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回家,护照,签证,工作许可证,钱。。。等问题便纷沓而至。
要是有枫叶卡就简单多了!何洁说得不错,我还真是个窝囊废,他消沉地想。这么多年一事无成,一无所有,连个明确的身份都没有。只有一张快有10年的中国护照,回去是没有问题,问题是回去后还能再回来吗?再入境都需要什么手续?他真的没有什么概念。
这么多年来,认识的人来来去去,出国旅游,回国探亲的很多,但是对于他来说,那都是奢侈的梦想,他只是漂泊的浮萍,没有能力回家的游子,就像某一首歌唱的:“浮萍漂泊本无根,天涯游子君莫问。”
因为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他从不去过问别人出境旅游回国探亲的情况。就像身上某个隐蔽的伤口,只要不去触碰就不会痛。
他沉静下来,上网Google:“加拿大博士后回国再入境问题”。得到不少参差不同的答案,归纳起来是:只要护照的有效期超过半年以上,并且有工作许可证,再入境加拿大应该没有问题。
护照还有不到半年的有效期,需要申请护照更新,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办好。更大的问题是:前年跟大学签的两年博士后合同,到三月底就到期了。
现在是二月十九号,他只有一个月多一点的时间。再入境真的不会有问题吗?
不行,我得找Adnan谈谈,他想。急切的心情使他格外敏捷起来。如果Adnan能给写张证明,说明现在的研究需要他,合同将会延期等等,那就应该保险多了。
要是王鲲还在就好了!都是中国同胞好说话,让他写封证明肯定没有问题。可是他上星期刚刚走了!现在是这个印度人做老板。。。Adnan油黑发亮的大胖脸晃动起来。虽然那人新上任一个星期以来还没有什么举动,他们也只是开过一次会,不过他很清楚,这个Adnan老谋深算,对他这个中国人没有什么好感,要他做额外的事不会那么容易。
我怎么总是这么倒霉啊!他悲哀地想。何洁骂他的话又响起来:你这么黑,你还想有什么好运气?做梦吧!我跟着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随便你吧!他对着空气默默地说,好像何洁就在那里似的。老天爷!你爱怎么玩我就使劲玩吧!玩不死我,你是孙子!这几句似曾相识的话又在心头想起。他轻蔑地笑了声,随即拿起了电话。
“为什么你需要见我?”Adnan冷冷地看着他问。
“对不起,我有急事,需要你的帮助。”佑根双手紧握,局促地坐着,避开他的眼睛,只盯着他的嘴唇。这人的嘴唇是黑的,比他的黄黑皮肤更黑。
“什么事?我很忙,你知道。如果不是什么急事,你本来不必这么早见我的。”
“我父亲去世了。”佑根低沉地说。
“哦,我很遗憾。” Adnan楞了一下,机械地说。
“我需要回中国一趟。我母亲和妹妹需要我。你知道。”
“Okay.”
“可是,我的工作许可证快到期了。”
“哦,这样呀。(Oh, I see.)”
“所以我回去后,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然后呢?”
“我是想,您能不能写一封信,说明这个实验室将继续需要我。” 佑根看着他无动于衷的眼神,绝望地说。
“我不知道那样做有没有什么帮助,而且,实际上,我们的funding出了些问题,我正在考虑人员重组的问题。”Adnan 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佑根一时说不出话来。虽然说已经有预感很快会被扫地出门,也预感到要他帮忙不容易,但是被这样无情地证实,还是很大的打击。
“我很遗憾。”Adnan又喃喃地说了一声,站起身来。
佑根忙站起来,焦急中提高了声音:“噢!请你~~~我的意思是,这封信只是权宜之计,用来避免入境的麻烦,不是真的工作合同。我只是需要它来回到这里。。。”
“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合法。”Adnan终于又坐了下来,慢慢地说。
“请,请您帮帮我,我母亲和妹妹需要我,真的。”佑根恳求道,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已经很多年没见他们了。现在我父亲去世了,我必须回家一趟。我已经离开他们快十年了。”
“你可以回家啊,我准许你请假。你的工作许可证不是还没到期吗?你并不一定需要这封信。”Adnan等他静了下来,又说。
“可是有效期太短了,我怕再入境时会有麻烦。您的信将只是辅助证明,没有别的目的。”佑根哀求道:“我太太在这里,我有一个家。。。”
“我不知道,我不能肯定。我需要跟系里商量商量。我会再联络你。”Adnan说着又站了起来。
“请您一定帮忙,我真的很需要这封信。”佑根最后说道。心里慢慢燃起了怒火,很想冲过去撕破那张冷漠的脸。
上一节 下一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