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6)

笑声消融了朱蒂心头的羞涩感。她半玩笑半认真地说：“大家都知道柳医生针灸针得好，这两年我都不太有做针灸的客人了。我都不太敢拿针了呢！” 她还想说：柳医生抢我饭碗来了，却最终不太好意思，硬生生把话从舌尖吞了回去，有些尴尬。

柳志诚却大笑：“朱小姐太抬举我了！说实话“医生”这个称呼我已经久违了！大家都知道更是妄想。当然这个妄想的确是很美好的。”

朱蒂听到这么爽朗的笑声，也受了感染，终于脱口而出：“什么抬举，柳医生抢了我半个饭碗了！” 说完自己也感觉有些吃惊。

“看来情况有些严重，看我们怎么补救才好？要不这样，以后你来针灸我不收钱，还有，我的客人凡是女的，看起来有可能要做美容的我都推荐给你行了吧？”柳志诚还是笑，不过语气有些诚恳。

朱蒂虽然继续观言察色，内心是抑制不住一阵欢喜。说：“好啊，谢谢柳医生。”

这时柳医生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提起来嗯啊地说了一阵，站起来说：“我差点儿忘了，今天中午要带女儿去考钢琴。我得赶回去了！”

朱蒂急忙地说再见。心中飘过一丝说不清的不舒服感。

落寞地回到娇滴，听到了陆春晖的留言，问她记不记得今晚的Party,要她听到Message赶快回电话。

朱蒂苦笑了一下，心中有些愁闷。Pary 她当然是记得的，那差不多可以说是春晖的公司最隆重的盛会了，因为公司职员太多，圣诞晚会一般都避免在12月的高峰期开。今年就移到了圣诞之后的正月底了。所以也不叫圣诞晚会，而叫公司年会了。

一个多月前春晖就郑重其事地告诉了朱蒂，要她今天早点回家，或者干脆今天别开门了。朱蒂也是一早就预备了晚会穿的裙子，不再是像去年穿的那么黑沉沉古板板的，而是紫蓝色带着金黄花纹的无袖真丝裙子，长长的鱼尾下摆，更显得身材修长。三角形开胸不高不低，又端庄又性感。 鞋子也费了一点周章，为了配合春晖的身高，只买了两寸的。。。过去的一个月也坚持每天敷12%维他命C美容液，为的是让肌肤润滑透明好上妆。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春晖丢脸，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 

只不过日子越是临近，她就越觉得有压迫感。特别是昨晚春晖提议要她做贤妻良母，似乎就是求婚的意思，更让她一想起就喘不过气来，下意识里就想逃避掉关于春晖的一切。

去年春晖也带她去了圣诞晚会。给她的记忆是累和难以言喻的沉闷。那晚她穿了一双三寸半的高跟鞋，跟春晖在一起，马上把他比了下去。虽然春晖还是比她高，可是站在纤长的她旁边，有些发福的春晖立即显得粗矮了。春晖的样子也不是不好，从小就有些胖，脸有些圆，笑起来嘴巴大，牙齿雪白，一眼望去也还讨好，正是有福气的可靠的样子。他骄傲地把身边曼妙的人儿介绍给公司里所有认识的人，在别人艳羡的目光中越发喜气洋洋。朱蒂只是一味点头微笑，后来笑到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还好没有人询问她任何私事，也不需要她说太多的话。可是累和沉闷无比的印象是根深蒂固地留存在心中。

有些不情愿地给春晖拨了电话，那边马上传来春晖带点抱怨的声音：

“这么冷的天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在家，打电话过去，伯母说你去开工了。今天几点钟能回家？酒会6点开始，我5点半去你家接你吧？”

“我们能晚点到吗？我4点钟有个appointment。晚餐不是7点半才开始吗？”餐前酒会最无聊，捧着杯子被拖着四处逛，一个人也不认识，还得保持哈腰微笑的。

“吃完就溜？好像就奔着那晚餐去的，多没意思？”

叹一口气，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上不了台面的。
“好吧，那我就把四点的客人推掉，5点半我会回到家的。”

“那好，晚上见！”春晖开心地吹了一声口哨，挂了电话。

现在真的得去见Mimi了。短发的发型最容易变，现在已经不成样子了。朱蒂其实喜欢长发，可是长发在做按摩时容易拂到客人身上，所以一直不敢留长了。手指甲也需要修整一下。因朱蒂看着自己的手，皱了一下眉头。为做按摩的关系，指甲剪得很短，指头看起来又秃又粗，因为经常接触消毒液和水，手的皮肤苍白干涩。一看就是一双操劳的手。

Mimi做的那个美发美甲店离朱蒂的娇滴不远，座落在一个亚裔商店聚集的小市区里。店铺是一眼能望到头的，却分了美甲和美发两个区。靠门的美甲部是一对年轻越南夫妇开的，往里走才是美发部，老板是个胡子浓黑的中年男子，名叫David. David剪发手艺精湛，男女常客很多。Mimi和另一个女孩Susan平时只能做他的副手，负责洗头吹干卷发染发预约收钱扫地等杂事，除非是忙得不可开交，能真正动刀子剪头发的机会不多。但是朱蒂跟Mimi是好朋友，平时也总是指定要Mimi给她剪发，不是因为特别喜欢她的手艺，只是朋友捧场的意思，而且也喜欢一起说些知己的话。

正靠着按摩椅泡脚的有两个是奇胖无比的中年洋女人，还有一个正在修指甲的是一个鸡皮鹤发的老女人，三个人似乎是一起来的，隔着空气对答说笑。修甲的女人白皙秀丽，正小心翼翼地为老人磨指甲。矮墩黝黑的男人正在使劲地帮一个胖女人按摩小腿。朱蒂每次看见他俩，都感叹越南的男人真丑，女人真美。但是男人修脚的功夫似乎是不错，看胖女人闭着眼睛很享受的样子就能猜到。女人画甲的功夫也很到家，草草几笔，就能在手脚指甲上画出鲜艳生动的兔子，鸟儿或者花草来。而且他们收费极其低廉，所以生意很是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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