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你的什么来救我(16) 理由
(2006-10-09 08:59:15)
下一个
我当然是真有病。只是我从前虽然也忧伤过敏感过,可是从来没这么明着问过照峰。一切的一切,都深藏在我的心底。在他眼里,我是个不管不顾的人,活得自在就是我的人生意义的所在。
今天我冒懵跟他表情这么严肃地提起性质又这么严肃的问题,无异于我尽性颠狂之后若无其事地坐起来对他说,刚才我根本都是装的。他多半不敢相信他的耳朵。
我往照峰身子里依偎紧些,算是给两个人解围。我恐怕永远也不会弄明白一个人到底为什么活着,因为我给自己留的时间也不多了。
照峰温柔地抚摸着我,说,我下周再回来看你,怎么样?
我才意识到,他今天只是周末回家看看,明天又要回奥斯汀。“想长途跋涉地做爱,你累不累啊?”我的脑海里还浮现着桥下的海水,我已经没有心情待他。“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我说。我一定得去看看桥,顺路送他。公司没给我们分新股票,我偶尔怠工也没对不起谁。
照峰十有八九误解了我的意思,小心提防地问:“不是说除了做爱,没别的意思吗?”
他说这话的表情一定很滑稽,我这时不得不扬起头看他。“对啊!好在机场再做爱!”我哈哈坏笑了起来。其实我就准备一走一过,根本没想在机场停车。
“毛病!”照峰用两只手狠狠地胳肢我,我叽哩咕噜地连躲带挡,一时笑得什么都忘了。
我上金门桥的时间很早,大半截儿的桥身还笼罩在浓雾之中。我在雾里不急不慢地穿行,脚步虽然是稳的,飘忽的雾气却让我感觉有些忽悠。如果我这时小心地摔下去,云雾会不会托住我一些?也许不至于太痛。
晕晕地从桥上蹭下来,我又碰到了那个拣易拉罐的老头儿。上次是晚上,这次是早晨,我心想老头儿够勤劳。意外的是,老头儿竟然也认出了我,大概觉得我也够奇怪,推着破车陪我走了几步。
“股票又涨了?”他好心问我。
这不是个一般的老头,我想,还记得我上次不高兴的时候股票涨了。我第二次冲着他扑哧笑了,“我还没看今天的股价呢!”我说。
“这桥。。。”老头儿缓缓地侧过身子,回头往桥上指指,“你找什么东西吗?”
我摇摇头,眼睛热着跟他说再见。我相信我们真地会再见面。
然而,我知道,我的确在找一样东西。我想弄明白别人究竟都为什么活着,以及他们的理由是否适用于我。
我妈的一辈子是为我和哥哥活的。然而我对于她,却说不上感激。如果她曾经是另外任何一种活法,我想我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痛苦不堪。疲于奔命和得过且过,这两种我所见过的世上最普遍的活法儿,对我都没有任何的吸引力。在我不久即将成为百万富翁之前,我需要找到一个更好的理由让自己活过三十岁。
这个理由,我并没有尽心去找,因为我不相信它的存在。所以我独自上桥,下桥,再上桥,再下桥,只等着我可以出手股票的那一天,我最后一次上桥,然后,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下桥。
今天当然还不到时候,我还得像凡人一样,开车赶回公司上班。在高速上走了没多远,路上就有些塞车,停停走走地,我有点儿头晕。我不停地换着收音机的电台,神经质地反复听各处的路况报告。这条高速上刚刚有个事故,无奈平时车不多的时间今天也塞车。
我又一次调台的时候,刚好听到股市报料,让我顿时从昏昏的状态清醒过来。哪个倒霉的股票分析师臭了我们公司,开盘我们的股票就狂跌了一阵儿,现在正在试图反弹中。想必那家伙不是已经趁低进了一笔,就是等着再放臭气好拣更大的便宜。
我继续不断地调台,不过这次不再追路况,而是跟踪股市新闻。手机响了,我按了车里的免提。
“玲,你怎么还没来上班?”Ben问。他今天竟然管起我来了? 我扫了一眼车上的电子表,十点刚过,按以往的习惯,他自己肯定也才刚到公司。
“Ben!”我好不容易找着了个这时让我倍感亲切的,跟我息息相关的股友,不答反问道:“咱们股票跌了,你听说了吗?”
“你已经知道啦?”Ben略为惊讶,然后是他重新激动的声音,“我刚听说的。公司里全都在讲这个!”
不必听他多讲,我也想像得出那里的混乱局面。公司上市以来,这还是第一次股价大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