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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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8

(2011-01-17 09:45:21) 下一个
一个钓鱼疯子的巴西 巴拉圭河 朝圣手记-8

( 九 ) 九月25日 路亚狂欢节

早上去餐厅,哈伊梅先生看到我就说:啊哈,听说你昨天晚上钓到苏鲁宾了?我说是啊,运气真好,托您的福。他说:鱼呢?给我看看。我们两个一起来到厨房,打开冷藏箱,咦,鱼呢?怎么没有?米里雅玛还没有上班,连个问的人都没有。哈伊梅先生一个个冰箱打开来看,找到了,这个米里亚玛真是笨,她把我的鱼给放进冷冻箱里去了,这一夜冻下来,鱼已经梆梆硬了,上面还盖了一层白霜,这还怎么拍照片?哈伊梅先生看了鱼说:啊,还不错,不过尺寸还算不上大号的,中号而已。我说那么就把鱼拿出来吧,中午把它做了给大家吃。哈伊梅先生很高兴,中午近20个客人吃这么一条鱼也够了。这鱼在市场上价格还挺贵的,可以替他省不少钱啦。

当时我想,我反正还有几天时间,还有机会,在今后的几天里看看还有没有好运气,一个不小心钓它一条大号的,给这次的巴拉圭河之行留下一个永久闪亮的回忆。可惜事实却是,直到我离开,虽然钓到的鱼数量惊人,苏鲁宾却就这么一条,照片只留下来五张,而看得上眼的就这么两张,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遗憾吧。

阿尔西迪斯陪着我吃早餐,他问我,今天有什么打算?我说还真没有,倒想听听你的建议。他问我说你在以前那家旅馆里住的时候,他们带你去钓过什么鱼了?我说说出来丢人,只钓到一条恶狗鱼。他问我说是在什么地方钓到的?我说不远,就在旅馆前面不远的河面上。他听了直摇头,又问我说你钓到的恶狗鱼有多大?我做了个手势比给他看,他说才这么大点鱼啊,哎,你想不想钓大的恶狗鱼?我忙问有多大?他说最大的可以有两米还多。我一听就激动起来,好哇,今天上午我们就去钓大恶狗鱼。

我们今天走的是以前从未走过的一条水路,在小河道里走了20多分钟,突然拐进一条大河里去,阿尔西迪斯说这条大河是巴拉圭河的一条支流,叫米兰达河,四五月份的时候,是钓大鱼的极好钓场,原来这就是米兰达河,钓鱼人杂志里还曾经为它出过一个专辑。在河口上有一家卖活饵的人家,阿尔西迪斯说这家的老板娘是他的一个表妹或者堂妹,这两个称呼在西班牙语里是分不大清楚的。他问我有没有带拟饵,我说有带,好多个呢。阿尔西迪斯的表妹正在钓鱼,吩咐手下给我们拿了一打图维拉,阿尔西迪斯吩咐说要中等个头的,太大太小都不要。


沿着米兰达河一直前行,水面突然非常开阔,原来已经到了米兰达河与巴拉圭河的交汇处,阿尔西迪斯将船一直开到巴拉圭河的河中央,河的对面已经可以看见玻利维亚秀丽的群山。

二米二的拟饵杆,20磅拉力的钓线,九号大钩,不装铅垂。我用了一个很特殊的西玛诺绕线器,这个绕线器有一个特别设计的 BAIT RUNNER 开关,把这个开关拨到 ON 档,活饵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将钓线从线轴里拖出来,一旦线的走速突然加快或者改变走向,那就是有鱼咬钩了,这时只要轻轻一转手柄,啪地一声 BAIT RUNNER 就自动关死,进入搏鱼状态,这是一种非常合适于使用活饵的手轮。今天是准备钓大物,所以我把泄力调得很紧,估计五公斤以下的鱼咬钩不会轻易出线。
在鱼钩上穿了一条图维拉,轻轻地放入水中,水流的推力加上活饵本身的挣扎逃逸, BAIT RUNNER 出线非常轻松,一直到钓组被水流带出2,30米,如无咬口,收回来重抛,如此周而复始。

第三杆就有鱼讯,钓线飞快地向左前方猛出,抬竿中鱼。把那条鱼从远处一直拉到船边,整个过程泄力都没有响过一次,,说明鱼不大,拉过来一看,1.5公斤的恶狗鱼,随手就放了。在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用活饵又上了三条恶狗鱼,都是差不多大小,从鱼上钩跃出水面,一直到用竿的弹力将鱼弹进船舱,要不了三四分钟时间,都不是我想要的尺寸。
觉得用活饵也不见得怎么好,当机立断换上拟饵,装了一个中型的米诺,一甩手打出去,让它顺水走出好远,这才开始收线,让拟饵潜下水去。


收着收着,时不时抖一下手腕,一直拉到面前,没戏。第二杆还是空杆,第三杆刚开始收线,突然间手就抬不起来了,整根线向右前方急冲过去,手疾眼快猛收一把,好重,钓大鱼的感觉来了!可是就这么沉闷地咚了一下,一下子就失去了重量,收回来一看,拟饵和整根防咬线都没了,断在钓线和八字环的连接上,断线处线口卷曲,判断是这个结没有打结实,太可惜了。换上一个新拟饵,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放心地再打出去,一直收到离船帮五六米的地方,猛地一下整根杆都拖下去了,力量比刚才那条更大,这时候杆的角度非常不利,一时发力不出,只好用杆梢的力量抵抗一下,那鱼往水底一个急冲,泄力却毫无动作,半根杆顿时就被拉进水里,随着两次凶狠的冲突,杆梢一下子就弹了回来,收回来一看,拟饵又没了。我停下手来,再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才发现,原来我把泄力调得太紧,这种错误我是很少犯的。

换了个红头白身的米诺再投出去,心里倒有点可怜起刚才逃脱的那两条大鱼,它们拼命挣断了钓线,心里一定是一阵狂喜,老子今天是大难不死啊!可是没想到更悲惨的日子还在后面。十几公分长的一个拟饵勾在嘴里,吞又吞不下去,吐又吐不出来,想必是惊恐万状地在水下拼命乱窜,等到体力耗尽,一个结局就是慢慢地饿死,另一个结局就是无力逃脱,被比拉尼亚一拥而上,顷刻分尸。这样一想,就觉得拟饵这个东西实在恶毒,以前在国内钓鱼,曾经钓到过嘴上钩着两个钩子的鱼,尽管不怎么舒服,但总不至于是个死,像这样钓上来是个死,钓不上来也是死的招数,对鱼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连逃两条大鱼,一下子就冷场下来,半个多小时没有交易,而我仍然很有耐心地一杆连一杆慢条斯理地打着。情况说来就来了,刚往回收线,噔地一下线绷得笔直,竿尖唰地一下弯了下去,刚猛提了一下鱼竿,泄力就尖叫起来。几个收放一过,20米外一条鱼没头没脑地蹦出水面,这条恶狗鱼有点大了!钓线在水里忽左忽右,劲道生猛,有了前面连跑两条大鱼的教训,这次我格外小心,一连让那条鱼跃出水面五次洗腮,终于把它搞得精疲力竭,很顺利地就被阿尔西迪斯抄上船来。这条不错,有个一米出头了,算是到现在为止钓到的最大一条恶狗鱼,但是比起阿尔西迪斯说的那个二米多长的大家伙,这条差得远了。

可怜的家伙,大概被鱼钩钩破了喉咙里的动脉,一直流血不止,等拍完照片,已经像是死鱼一样,我就改变了主意决定留它下了。我问阿尔西迪斯,这个恶狗鱼好不好吃啊?他一脸的不宵,说这是巴拉圭河里最差的鱼,肉里面都是刺,没法吃。老外对鱼价值的评价,我们亚洲人会觉得好笑,他们认为好吃的鱼第一要紧是没有刺,所以你如果问美国人,他会告诉你最好吃的鱼是金枪鱼或者三文鱼,肉多刺少,一咬一口肉,吃起来痛快,你个他吃条鲫鱼,那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这条鱼一上钩,就像好戏开了个头,接下来简直就像是一场超级大咬,一条接一条的恶狗鱼争相上钩,最快的时候,一条鱼刚摘下来,一个回身,一眨眼功夫又一条咬上来了,一口气连钓20多条,可惜都是差不多的尺寸,少有超过两公斤的,钓一条放一条,真是过足了手瘾。我想真是太可惜了,可惜这条河是在巴西,如果是在国内,我们有那么多的路亚菜鸟,这不是一处最好的路亚培训场地吗?

转眼已是中午,钓得也有点累了,一看表,该回去了。我对阿尔西迪斯说,我打最后一杆,打完我们就走,你看我钓条两米长的大恶狗来。

最后一杆刚打出去,没收几下,立刻就咬上了,哎,这条鱼有点不一样,中钩后拉住钓线直往水底扎去,力量奇大,难道又是一条大恶狗?等我努力将它拉到水面上,那条鱼一下子从水里猛然跃起,不对呀,远远看过去怎么不是亮闪闪的银色,倒是出人意料的金黄,阿尔西迪斯一看,说不是恶狗鱼,是多拉多!声音里透出几分惊诧。我觉得脑子里一阵晕眩,兴奋得有点不知所措,巴拉圭河里身价那么高的多拉多,多少钓鱼人的梦中尤物,就这么被我糊里糊涂的钓上来了?超级小心的把那条宝贝收到船边,阿尔西迪斯替我抄上船来,看着这条漂亮的鱼,我笑得那个样子看上去一定很怕人。

我怕这条多拉多又像那条苏鲁宾一样,是此行的唯一一条,所以抱住它横拍竖拍,还摆出很嚣张的POSE来,阿尔西迪斯说别慌,看来多拉多开口了,下午我们别玩拖钓了,直接去钓多拉多,我知道它们在哪里。

吃午饭的时候,厨房里按照我的要求,切了一小块恶狗鱼,煎熟了给我吃,确实有许多细刺,但是肉却细嫩无比,口味和国内的大鮊丝伯仲之间,而且,照我多年的厨师经验来判断,一定是可以做那种掉到地上还有弹三弹的爽口鱼丸。巴西人不吃这种鱼,那真是太傻了。

下午我们沿着巴拉圭河往下游走,半路上还是停下来买了一打图维拉,按照当地的习惯,都认为图维拉是钓多拉多最好的饵料。最后我们停在巴拉圭河很宽的一段,这地方我以前没有来过。阿尔西迪斯说其实在四月和五月间钓多拉多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情,那时候所有的支流里水位都很高,那种叫做梅亚阿瓜的小鱼结成大群在水的上层活动,后面跟着吃自助餐的多拉多,只有找到梅亚阿瓜鱼群,那钓多拉多是有把握的。但现在是枯水期,梅亚阿瓜群都散了,多拉多也就散开了,在茫茫大河上,要钓到多拉多还真需要点技术。他说四年前他曾带着两个巴西钓客,在这一段河道里钓到过22公斤的超级多拉多,这样尺寸的多拉多有十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一开始我们用图维拉做活饵钓,一连打了好多杆没有任何收获。一个小时后,阿尔西迪斯也忍不住了,说换饵,用拟饵拖钓吧,今天好像多拉多不吃图维拉。这个建议很对我的胃口,因为在我所有的钓技中,拖钓还算是拿的出手的强项,当即换上一个青蓝色的米诺,阿尔西迪斯慢慢地保持着船速,我们就靠着巴拉圭河边上的水浮莲五六米左右的地方开始拖钓了。
相对而言,拖钓是比较轻松的一种玩法,把拟饵投进水里后,面对船尾而坐,调好泄力,把鱼杆竖起来,导游的任务是保持航速,沿着航向慢慢地拖,一旦泄力尖叫出线,那就是有鱼咬上了,那后面就全都是钓手的事情了。

我们沿着巴拉圭河逆流而上,手上感觉到杆梢在不停的抖动,那是拟饵正在水流的冲击下不断扭动而带来的信号。十分钟后就遭遇到第一口追咬,啪地一声杆梢突然往前有力地一倾,马上就弹回来恢复原状,再过了一刻钟又来了一次,然后就再也没有消息。我对导游说,阿尔西迪斯,请调转头去,我们把刚才拖过的地方再拖一次,并且请你把船速减低一些。将原来的那枚拟饵取下,换上一只压水板比较长一些的深潜型路亚,捏着钓线,把那只米诺放进水里,观察了一下它在水中的泳姿,一切正常,可以再次作业了。

解释一下我这样做的理由:如果你有夏天在大河里游泳的经验,你一定会觉得河面上的水流有时候比较暖有时候又比较凉,这是因为日照和河氺上下对流的作用使然。作为上层鱼类,比如说多拉多,它们是一定会选择它们所喜欢的水流温度,然后跟着这片水流活动,轻易不会离开。刚才两次不成功的追咬说明我们已经找到鱼呆着的水团,但拖拽的速度显然偏高,鱼的泳速追不上拟饵的前进速度,所以只是这么虚咬两口,但是这两口已经传递给我们很重要的信息。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二点多钟,从中午11点半到下午二点半,这一个时段是阳光最为灼热和刺眼的时候,上层鱼类虽然并不畏惧阳光,但是它们的眼睛会觉得很难受,所以它们在这种时候宁愿潜得比较深一些,以避开阳光的刺激,这种时候就应当使用深潜拟饵来找到它们。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推断是否正确,我也是第一次在巴拉圭河钓鱼。阿尔西迪斯静静地看着我的举动,微笑着说:李,你很内行这句话要是换了别人来说,我也许只是笑笑,但是阿尔西迪斯是巴拉圭河上的资深导游,他的夸奖使我把以前的经验用在巴拉圭河上更有信心。

我们刚拖了四,五百米,杆梢一个前冲,泄力器吱地大响起来,我顺势向后一倒,双手猛力连收两次杆,哇哈,中鱼了!怎么这么快?才收了十几圈线,那边鱼已经跃出水面,还是恶狗鱼,三公斤左右,收到船边上,用尖嘴钳就在水面上取出拟饵,上午这种鱼钓得太多了,懒得跟它纠缠,放它走吧。

在打出拟饵,也就是这么二三分钟的事情,泄力又尖叫起来,一下子搞得我有点手忙脚乱,钓竿失手掉下去了,一把抓起来,一掂量,鱼还在上面。一口气收了20几圈,我心里就有了预感,恐怕是多拉多,因为它是带着拟饵,一下子直往深水里拱去。一边收线一边调整泄力的张力,慢慢而谨慎地将鱼从深水里小心地带了出来,刚带了几米,一扭身又扎了下去,如是三番五次,正紧张兮兮的时候,突然之间一个金黄色的流线型身躯猛地从水里飞跃出来,一面跳跃一面甩头,我们两个同时叫了出来多拉多!阿尔西迪斯一拍我的肩膀,意思是怎么样?我找的地方没错吧!关于阿尔西迪斯的能力,我没有必有多说了,这几天的出钓已经完全显示了他的经验和实力,只是我现在正被鱼整得一惊一咋的,实在抽不出时间来说几句拍马屁的奉承话,现在那条多拉多已经飞速地向船底钻进去,钓竿已经大一半扎进水里,我手里绷住劲,小心翼翼地利用杆梢的弹性,到底慢慢将它拉了出来,鱼头一出水面,阿尔西迪斯闪电般地一抄,连鱼带网往船舱里一扔,我们终于赢了!如果说上午第一条多拉多是稀里糊涂钓上来的,那这一条就算得上有点技术含量了,瞧瞧,三公斤上下,金光闪闪的身体,鲜艳红色的尾巴,既美丽又高贵,上帝怎么会造出这么漂亮的尤物来的?

和阿尔西迪斯击掌庆贺,给鱼拍照,和鱼合影,忙了个不悦乐乎。我突然间很舍不得将它放回水里,决定把它带回旅馆,晚上我很想尝尝这种巴拉圭河传奇鱼类的味道。

继续拖钓,今天简直是若有神助,在又钓了两条恶狗鱼后,第二条多拉多风风火火又咬上了。这条虽然比刚才那条要小一点,但仍然搞得我头上冒汗,一来是又紧张又兴奋,二来是这种鱼的拉力和后劲实在吓人。多拉多的外号叫金色火车头,你只有亲手钓过一条,才会觉得给它取这个名字的人简直就是个天才。

我们停了手,坐下来抽烟喝水,我突然想到如果换一种颜色的拟饵,不知效果如何?随手一翻,就翻出一枚褐色加金黄的米诺,结果这枚拟饵成了今天的功勋米诺,一连用它钓了四条多拉多,在钓到第五条的时候,这条巨大的多拉多---目视要比其他的多拉多长出40公分---在水面上一连四次洗鳃狂跳,最后线断了,功勋拟饵和我的记录多拉多刹那间消失在茫茫的巴拉圭河里。

虽然没有钓到巨型火车头,但今天我们创纪录地钓上八条多拉多。晚上回到旅馆,才知道今天我们这一档是唯一钓到多拉多的,大家都伸长脖子来看我的照片,一片啧啧称赞和羡慕的惊叹。我说哎呀可惜小了一点,哈伊梅先生说好多人从大老远赶来,一个星期钓不到一条,你一个下午就钓了八条,还要怎么样嘛。

厨房的大师傅真有本事,三公斤多的一条多拉多他竟然整条地做了出来,上面放着橄榄,柠檬和香草,真是漂亮!等我回房间拿了照相机赶来,那帮饿死鬼已经把鱼瓜分得支离破碎,实在是可惜呀。多拉多的肉有点粗,但胜在有一种奇怪的油香直冲脑门,连我这种不爱吃鱼的人竟然也尝了两大块。

( 10 ) 九月26日 阿尔西迪斯的失手

昨天钓多拉多钓得乐死,所以阿尔西迪斯以为我今天一定还是想去钓多拉多。但是今天的内容我昨天晚上就想好了,因为我在巴拉圭河的时间已经不多,不能老在一种鱼上泡着,我得尽量多钓一些鱼种。从资料上看,巴拉圭河除了那些大物外,还有很多种小型的鱼类,比如作为热带观赏鱼的地图鱼,葡萄牙语名叫阿卡拉-阿古,在巴拉圭河里可以长到4公斤重。所以今天打算去钓那些小型鱼类。

我把这种想法告诉了阿尔西迪斯,他想了想说:这些小型鱼类大多栖息在浅水区,像我们前几天钓的那些五六米,八九米深的水里,大多是钓不到的。但是问题是在巴拉圭河,浅水区都被水浮莲盖满了,这事情倒是有点难办呢 我说这几天一边钓鱼我一边在看地方,有些长得像草地一样的水浮莲里,倒是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明水区,可以上那里去试试。阿尔西迪斯说:很难,有可能这样的明水区离大河面只有二三米,但就是这二三米,小艇根本就开不进去。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们就试试看一面找一面钓吧,不过我想我必须要告诉你,这种浅水区有的是比拉尼亚哦!

我带了一根抛杆,一根拟饵杆,一根五米的矶钓竿。这根矶钓竿是我去年三月回国休假时,一个上海钓友徐汇山东兄送给我的,虽然是玻璃钢的旧式产品,但是像五米四这么霸道的矶钓竿,现在已经很难能找到了,就是找到,也没有能发挥它作用的好地方,不过用矶钓竿钓淡水是我长期琢磨出来的绝技,所以还是把这根杆带到巴拉圭河来了,这里才是它英雄用武的地方,也许会搞出什么奇迹来,谁知道呢?

在半路上我们买了一些蚯蚓和图维拉,再往前开,就到了米兰达河了。


我们沿着米兰达河慢慢寻找,地方倒是很多,但根本就开不进去的,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四百多平方米的空白水面,离大河有三米光景,阿尔西迪斯加大了油门,往水浮莲上直冲上去,等船头杀进光水面,船就搁住了,我说行了,就这样吧。


先用抛杆,装上蚯蚓试钓,阿尔西迪斯说得真没错,一下去就咬钩,都是比拉尼亚,间中夹着几条不知名的小鱼。有时候杆梢猛抖,以为又是比拉尼亚,懒得去提它,谁知等一下提起来一看,却是别一种鱼,但是已经被比拉尼亚咬掉一半了,真是恐怖。一个多小时过去了,钓了无数的比拉尼亚,蚯蚓倒去了一大半。我收了抛杆,拿出五米四矶钓竿,等我一装好,把阿尔西迪斯吓了个半死,我敢担保他当钓鱼导游那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五米长杆,一定以为我是在使什么妖术。


装了一个大型的海钓笔型浮标,浮标下钓棚定为一米,那基本上就是钓浮了,钩子上装了一条图维拉。阿尔西迪斯说比拉尼亚大多是呆在水底,越靠近水面越少,好,那就让我们来看看,在水面上能不能钓到什么鱼。

浮标刚一站稳,就开始哆哆嗦嗦地动了起来,阿尔西迪斯说是不是有鱼咬钩了?我知道那不是,是鱼钩上的图维拉在痛苦的拼命挣扎。在这种明水面下,水也是流动的,浮标慢慢地随水飘过去,就在水浮莲边上搁住停了下来,收回来重抛,三五分钟的时间又搁住了,三番五次一来,就觉得有点烦,再说也没有鱼咬钩,就让它停那儿吧。十几分钟过后,收回来取下死翘翘的图维拉,换一条活蹦活跳的再送出去,五米矶钓竿也太坠手了,干脆放下了搁船头上。

正在东张西望,阿尔西迪斯说哎呀先生,浮标拖下去了!抬眼一看,停在水浮莲边的浮标不见了,急忙左手捏线,右手提竿往上一抬,手上马上就传来水底下的悸动,有鱼上钩了,拉力还不小,等收到明水面,鱼还没有看到过,倒看见一条尾巴在水面上一闪,一看那红尾巴和中间的黑色箭头,我是说多拉多,阿尔西迪斯说不是,收到跟前一看鱼不大,一斤半多点的样子,干脆提了钓线,一把拎进船舱里来。阿尔西迪斯说我说不是吧,这是比拉布坦嘎,也是多拉多的一种,但是长不大,最多三公斤,这鱼好吃极了,你别放了,给我吧。阿尔西迪斯解释说,巴拉圭河里有三种多拉多,现在你钓到两种了,还有一种叫多拉多阿巴巴,很大很凶,拉力惊人,但是一般都是在巴拉圭河的主流里,支流里很少见到。


看来这一招管用,继续往下钓,可是好久都没有动静,鼻子里却闻到一股恶臭,回过头去一看,大河面上飘来一样东西,臭味就是从那儿传来的。阿尔西迪斯说你看到了吧,我跟你说过巴拉圭河上犯法的事情多去了,这是一条死鳄鱼,两年前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消息,说鳄鱼尾巴上的肉吃了可以壮阳,大城市里就有人花钱到这里来雇人抓鳄鱼,抓到了砍了尾巴就丢河里,鳄鱼皮厚,比拉尼亚咬不动,就这么满河漂臭大街,也没人管,真是造孽啊!

好不容易死鳄鱼随水漂远了,臭味慢慢散去,回过头来一看,矶钓竿的梢头在猛烈摆动,一把抓起来,往上一抬,又有了!还是一条比拉布坦嘎,差不多大小,也归了阿尔西迪斯。接下来一直苦守到将近11点,再也没了鱼讯,阿尔西迪斯说我们换地方吧。
一路行来,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地点,我看到岸上有个地方可以站人,前面有大片的水浮莲,水浮莲中有大大小小的空隙可以下钩,风水好像不错,就叫阿尔西迪斯把船靠上岸,到岸上去钓,顺便也方便一下。

时近中午,我知道基本上就是大势去矣,阿尔西迪斯在大树荫下坐着休息,我一个人在烈日下受罪。没有鱼咬钩,却听到草堆里有声响,低头一看,从草堆里走出一只鸟来,就这么大摇大摆地从我眼皮底下走过,还停下来朝我看看,我拿相机拍它它也不怕,嘿挺有趣的。阿尔西迪斯过来一看,说这草堆里有它生的蛋,它是想把你引开去呢。抬头往前一看,手一指说你看那是什么?顺着他的手往前一看,前面草堆里有两条鳄鱼躺着晒太阳,巴西的凯门鳄鱼都不很大,少见有超过一米半的,所以并不吓人。我说怎么样,要不我们也一人砍条尾巴带回去?阿尔西迪斯哈哈大笑,说算了吧,回去了,下午我们再去拖钓夏乌。

午餐后,稍作休息,我们又出发了。
沿着巴拉圭河一直往上游走,足足开了有个把小时,河面越来越宽,到前面却分成三岔,原来这一段巴拉圭河中间有一个大岛,这个岛将河面一分为三,左右各一条水道,另一条水道却将这个岛一切为二,我们现在走的是最左面的那一条,估计是主河道,因为比其他两条都要宽,等开过那个大岛,三条岔流又合而为一,河面顿时变得非常宽阔。

眼前出现一个很壮观的场面,河面上密密麻麻都是钓鱼船,大概会有个六,七十条吧。阿尔西迪斯说昨天有消息,说是有几条钓鱼船在这里一个下午拖到四条夏乌和三条宾达多,消息一传开,今天各方面的钓鱼船都云集到这里来了。我心里暗好笑,这不是和我们国内的情况一样吗?假如你发现了一个野塘,一个下午在那里钓了三四十条大鲫鱼,等你第二天再回来的时候,你会发现塘边上钓手一个挨一个,几乎全上海的高手都赶来了,一个个咬牙切齿非把这个塘钓翻不可。

阿尔西迪斯说,从我们的旅馆算起,到此为止,一路上至少有150家钓鱼旅馆,一听说这一段上鱼了,大家就蜂拥而来,好像你钓到了,我也就能钓到,这也是钓鱼人的共同心理吧。你五月份再来看,一条河上一百多条船一起拖钓也不算稀奇。

我们将船开到船群中去,一路上不断有人跟阿尔西迪斯打招呼,好像每一个导游都认识他的,挨着个儿问过去,却都没有收获。这时候听到有人在叫我说,哎,中国人。原来是三天前在平托五兄弟贸易总公司前碰到的那帮美国人,阿尔西迪斯就把船靠了过去。我说你们不是三个人吗?怎么少了一个?他们说病了,拉肚子,这美国人也忒是金贵,一到人家国家就拉肚子。互相问了问钓况,原来他们昨天下午在这里拖到一条宾达多有14公斤重,所以今天又来守株待兔。给他们看我相机里的照片,一起羡慕地叫起来:多拉多!我们还没有钓到过呢!

混在船堆里一起拖钓,顺流而下一个多小时,六七十条船居然一个咬口也没有。阿尔西迪斯发动了引擎,说我们走。我们就从船堆里落单出来,继续往上游走,等到了连一条船都看不见的地方,这才把钓组放下水去,我们就搞单干了。说实话,我也很不想跟那么多人挤在一起。三天来,已经有三个下午泡在拖钓里,虽然那些大物非常诱人,但像这样天天练空手道实在也很丧气,我的时间有限,实在是赔不起啊。

蚯蚓和图维拉轮流使用,而且为了保持饵鱼鲜活,我每过20分钟就换一次图维拉,即使如此,到太阳往西边落下去的时候,我们仍然一无所获,甚至连一口都没有咬过。随手看了看表,差不多是下午五点了,再过半个小时我们就该返航了。

但事情往往发生在你认为最没有希望的时候,正在自艾自怨,突然杆梢就在我眼前猛地往下一沉,就再也没有弹回来,抢上去抄起钓竿死劲往上一抬,好像又是挂底了,再抬一下,突然间吱地一声出线了,速度奇快,调得那么紧的泄力被拉得如此轻易,一下子狂泄七八秒钟,是鱼!是大鱼!

第一次冲刺停了下来,我赶紧抓紧时间狂摇收线,才收了五六圈,第二次冲刺又来了,一下子狂飙近十秒钟,惊慌之下,瞥了一下绕线器,还有一半线在,心里就有点踏实了,我的线轴上有将近1000多米42公斤拉力的钓线,你拉吧小子,今天我就和你耗上啦!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我给它数了,一共拉了七次,七次冲击以后,再也没有像样的反抗。每一次双手将杆抬起来,都能够收回来几圈线,只是份量其重无比,就像在水下又钓到一根大树杆。水下的鱼开始慢慢移动,钓线从左边渐渐地划到右边来了。阿尔西迪斯拿起船桨,不断地将船调整到与线垂直的位置,这种场面他太有经验了。

收线极其沉重而缓慢,但线在水下的角度渐渐变小,我的双手开始出汗,喉咙发干,小腿发抖,额头上的汗顺着脸往下掉,阿尔西迪斯说要不要我帮你?我拼命摇头,这种事情叫人帮忙,那不就是买了炮仗叫人家放吗?不过再这么下去,估计我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但是我毕竟把鱼收到水面上来了。

在浑浊的水下面,先看到两根舞动的胡须,再加一把力,就看到脑袋了。那是一个硕大无比的脑壳,至少有四十公分宽,脑门上的皮肤有花斑,看上去滑腻腻的,口裂上方的眼睛小得出奇,鱼钩就钩在口裂的左边。这个怪异的脑袋给我以强烈的视觉冲击,一惊之下,我莫名其妙地手望下一沉,那怪异的鱼头沉到水下去了。阿尔西迪斯叫了声夏乌贝洛!飞快地从自己的手提包里拿出一副手套戴上,那种手套内面涂了橡胶,看上去很有力度。他抓住钓线,小心地向上提起来,那个吓人的大鱼头又从水里探了出来,就在这一霎间,阿尔西迪斯人往前扑,双手闪电般地往下抓去,哗啦一个大浪涌起,我一个趔趄往后跌坐下去.......
让我把这两秒钟里发生的事情,用电影的慢镜头重播出来:

阿尔西迪斯把钓线往上提起,是为了看清鱼胸口那两根粗硬的刺,一旦看准了,放了钓线,双手闪电般地往下抓去,但是线一松的同时,那条鱼突然一个翻动,左手抓住了鱼的戟刺,右手却抓了个空,阿尔西迪斯左手死命地抓住不放,右手再一次向鱼的胸口抓去,那鱼突然意识到生死关头来了,尾巴在水里猛力一击,身体一个回旋,顿时水花四溅,力量之大,阿尔西迪斯再也抓捏不住,左手失空,人就向后倒去。我这时正双手抬着鱼竿,阿尔西迪斯往后一倒,船被他压得反侧过去,我被船一侧,也失了重心,只觉得手上突然一松,人就坐倒下去,两个大男人倒向同一个方向,这么小的船如何受得了,我脑子里一瞬间有一个恐怖的念头,船要翻了!

船没翻,晃了几下,就什么事也没了,阿尔西迪斯站起来,把我一把拉起,摇摇头说 SE FUE!( 跑了!)我望着钓竿上卷曲的钓线,几乎不敢相信我刚才钓到了大鱼,也不敢相信大鱼就在我们的眼皮下跑了。

气氛一时有点沉闷,阿尔西迪斯抓跑了鱼,非常内疚,我一下从天上掉到地下,整个傻掉了。回过神来,抽了一支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问阿尔西迪斯,你看那条鱼有多大?阿尔西迪斯说大概在35公斤左右。我在心里惨叫一声,这么多年来,我钓淡水的记录也不过是23.3公斤,那是在非洲赞比西河钓的丰度,那也是一种鲶鱼,这个一下子能把我的记录提高十公斤的机会,就这么转瞬即逝,这辈子还会有这种机会吗?天知道。

我想把气氛缓和一下,就问阿尔西迪斯,说这个夏乌的肉,好不好吃?阿尔西迪斯说不是夏乌,是夏乌贝洛,另一种夏乌。这种夏乌贝洛不多见的,20条夏乌里也只有一条。不过所有夏乌的肉都不好吃。我说怎么个不好吃法?还是刺多吗?阿尔西迪斯想了想,说不是,而是肉太 SUAVE. 这个SUAVE在西班牙语里是松弛,软趴趴的意思。我说那好哇,跑就跑了,不然我们吃了它的肉,不是也要 SUAVE了吗?阿尔西迪斯一怔,马上明白我的意思,哈哈笑了起来。在西班牙语里,男人最怕的事情也叫 SUAVE.我跟着一起笑,一时气氛也 SUAVE 了。

我想起了我的师傅苏厚民,这人有很多经典的钓鱼奇谈怪论。有一次谈到钓大鱼的话题,他说:钓大鱼有什么稀奇的?一个人只要喜欢钓鱼,一辈子总会碰上大鱼,要把大鱼拿到手才算本事,钓到拿不到那叫钩到大鱼。你想想,一条鱼能长到这么大,总有它的道理,说什么跑掉的鱼都是大的,那是当然的啦,小鱼它也想跑,可它跑得掉吗?屁话!

一辈子想钓大鱼,一辈子也可能只有那么一次机会,好,跑就跑了吧,我看到了,我钓到了,我激动过了。夏乌贝洛,你好好地活下去吧,我会一辈子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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