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时光

二野,居于南美,正宗华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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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火葬归魂记

(2010-02-25 04:12:50) 下一个
巴西火葬归魂记

1.
大概上午10点多,枕边的电话响了,迷糊中耳边传来老张的凄惨声音:
“赵强死了!”
如同炸雷,我一惊滚到床下,紧扣电话,紧张说不出话。
“赵强死了!呜呜!我的天呀,我怎么办呀,”夹杂着撕碎心肝的哭声。
神智稍定,头脑中一片空白,我终于挤出一句:
“一定要镇静!不要怕,我们马上就到。”

电话那厢背景一片混乱,很多巴西人在现场讲话,老张家那两只德国洛维拿狼狗在不停的狂叫,估计现场已经是一派混乱,一片狼籍。
之后对话中才知道,在两小时之前,老张叫赵强起床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死了。

老张是赵强的舅舅,是我老乡,我们如同弟兄手足,已经15年。我先电话给另外老刘报告,开车找他,老刘也是老乡,顺路拉了他直奔老张家。

赵强这独苗好可怜,九岁丧父,全靠母亲呕心沥血养大,高中毕业,竟在大城市无法谋得一份稳定工作。到处是工厂倒闭,下岗洪流,一个大家族被冲得支离破碎。小姨父原是有名的皮鞋厂师父,也下岗失业,三千元就被打发遣散了。老张经过多年巴西摸爬滚打,已经是巴西一家公司老板,回归故乡,实在无法面对现实,于是与大姐和妹妹相商,几年前将外甥赵强和小妹夫一并带到巴西,谋求富裕发展。

好可惜!这是个好孩子,太熟悉了,他才32岁,英年早逝,天不见怜,白发人送黑发人。啊,上帝,无所不能的大能,但你也竟如此冷酷无情。
我一边开车,思绪万分,一边回顾赵强的往事影象。

停车,打住。老张门前聚集着不少巴西邻居,大门开着,里面两只狼狗继续狂叫着,人们都显得悲伤,默默无语,场景十分凄凉。
“警察局来了,急救车也来了,再救不行了。”老张欲哭无泪,无力惨然的道白:
“叫他起来吃饭,就不行了,再抢救也不行了,就这么突然走了。”
“怎么可能,一米九的个子,身体这么棒,怎么会死呢?天哪!让我怎么给大姐交代!”他哭起来。

门前停着一部专门运送尸体的汽车,赵强遗体已经被安放在里面。根据巴西法律程序,只要在家中死亡的,不管什么情况,必须送医院法检。人一死,警察局就必须立即出报告,政府拉尸专车随后就到。

“我们现在处于嫌疑人的位置,除非证明是自然死亡,还有后事要处理。”

又据巴西法律,只有直系亲属可以有权处理死者后遗问题。直系者:唯父母兄弟姐妹,除非没有,作为舅舅,就必须经过警察局授权才能处理。因为老张是外国人,警局政策宽松了很多,经过CARLOS语言沟通,警局立刻给了老张一张授权证明。

“虽然可以给你授权,但是最终取决于法医报告,一切在调查结果之后,只有死亡原因明确了,法医出了证明,你才能被排除怀疑。”

因为语言不同,因为死在家里,这个异国他乡死人处理程序对中国人就非常难了。

邻居CARLOS主动帮忙,巴西人很善良友善,真是远亲不如近邻,关键时刻
人家二话不说,始终陪伴我们处理赵强的丧事。

2.
直奔圣保罗大学附属医院尸检中心。这所南美最大的公立医院,整整占据一个小区,一条宽马路将其一分为二,这条双行马路长达近两公里。在马路一头是地铁站CLINICA,在地铁内,还有一个连接地铁的可通汽车的双向紧急通道,用于紧急病号救护车输送。

老张今年的确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四个月前他突生急病,眼看不支昏迷,一辆出租将他拉到此医院急症处,进了急症室,整整五天,后又转入住院。半月才终于化险为夷,好转出院。我对这里印象深刻是因为半夜来看望老张,还没有进急症室,迎头碰上走出院门口的一位巴西年轻医生,他开口就准确判断知道我来看望谁,好厉害!大概我们东方脸面和他们不同。

“日本朋友,你的朋友张没有危险了,你放心吧。”

随便一个医生,见到一个东方人进医院急症室,就能判断要看望哪个病号,实在厉害,也说明这里的医生是多么敬业。此事令我肃然起敬。
当我进到急症室看到有90个医生在伺候45个急症病号,一切井井有条,安安静静,完全没有中国医院急症室的鸡飞狗跳,乱七八糟。我就知道老张绝对没有危险了。半个月后,老张出院,三个月后还要做一次CT,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张一分未花,只凭一张巴西身份证复印件,拣得性命。于是老张对于身体保养格外小心,戒酒戒烟。

不料祸不单行,年轻的亲戚在几个月后,却突然死在家中,心中的痛楚懊悔如同冰冷刺骨的针直刺他的心,他一路不停的说:
“这孩子,怎么就是不说呢?这孩子,不舒服怎么不知道说呢?要是早知道,怎么会这样呢?”
他大把的泪水不停流下:
“这么好的医院,怎么就没有进呢,怎么就没有这个命呢!我的孩子,你怎么没有这个福份呢!”
“天命有限,没有办法,该走就平静的送他走吧。”老张的妹夫淡淡平静的说。

死,不是死者的痛苦,却成为生者的煎熬和痛苦。活着,就容易吗?会想到那影片,那山,那水,那年代,灰色的天空,黑色的镜头,兽性的时代。

汽车进入尸检中心。几只黄雀飞鸣而过,散落的黄花在地下滚过,这里正值深秋。两只肥大的花猫眼内闪烁着异彩,一眨一眨,又突然跳起,象追赶着什么。

3.
在人生旅途最后休息的地方,所有活着的人都异常客气,只要进这个门,躺下的是永恒,出去的是悲伤。程序很简单,老张递上相关证件,里面的巴西老头立刻调出死者档案,所有手续证件基本齐全,只等法医的验尸报告。老头回复说,要到夜间11点才能拿到法医证明。无奈,我们一行转向东方区,时间已经下午6点,进入“皇上皇中国饭店”,此时大家才感觉疲劳饥饿。

傍边两桌却是新婚喜庆,在庆贺中国人和巴西人结婚,香槟红葡萄酒正开的乒啪直响,新郎小伙喝得满脸通红,好一场对头的红白喜筵愁局,真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烟雾缭绕之中老张对着妹夫终于开口:

“土葬的募穴已经定好,政府免费可以提供,但是只能使用三年,三年后还要移坟迁尸到私人坟地,殡葬场24小时上班,入葬随时都没有问题。现在大姐那里我考虑还是不能直接说,否则会刺激她出大事。这事先告我妹妹,你要做工作,
人已经死了,让时间来冲淡,主要为活着的人着想为好。”

“就是瞒,也瞒不长。无后为大,无后为大呀,这孩子经常网上直接和他妈说话,怎么办?就说心脏不好住院了?出差了?还是生病了?大家也出个主意,我的天哪,怎么办?”

“天要死人,娘要改嫁,横竖一刀,能瞒了多少时间?”老张妹夫慢慢的说。
“我觉得我们没有权利决定此事应当如何做,赵强妈-就是大姐可先不知道,但他还有一个姐姐。只有人家可以决定如何办理为好,我们擅自处理了,不尊重人家的意思怕是不对的。还有,法医鉴定非常重要,否则我们无法说明白。”

胡乱吃了几口,大家惺惺离去,首先先取验尸报告。同时,与国内赵强姐姐通话,立刻报告这不幸事件,国内是上午9点,这个家族正在经历暴风骤雨,如同一道闪电撕裂人心,一声炸雷毁灭了平静梦幻,同样经历着刺骨痛心的煎熬和生死离别的悲痛。

报告出来了:是肺水肿爆发引起。死亡鉴定不是住院诊断,相信是法医解剖的结果,写的很简单。随后国内的电话终于来了:火葬,骨灰最终要带回。
归去来兮!中国人生于斯,死于斯,就是鬼魂也不能落他乡,生要见人,死要见尸,骨灰也是人。呜呼!!

4.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肺水肿是慢性病呀,只要早发现是完全可治疗的。”老张捶胸顿足,悔恨不已,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是想不到的,一切都是无法想到的。

巴西是土葬风俗的国家,天主教宣传起于尘土,归于尘土,多少年来,祖辈家族的坟地,且不说灵魂可以升天,可以转世,这种不朽的阴宅,充满了神圣加永恒。

世世代代耸立在农村,市区,立法规定谁也不能征用破坏。耶苏被封圣的大弟子门,为了永久的纪念,被用作城市的名字。SAO PAULO 是以封圣的PAULO的名字来冠名的。如果说教堂象征着太阳东升,是日出的地方,光辉四射,充满智慧希望,洋溢着四海升平,人间欢乐和理想,如同人间的天堂,颂歌中人类为此陶醉,幸福,那么肃然的墓地则是灵魂的归宿,象征永恒,将得到安息永存。

死亡是一种境界,死亡是一种价值,也许是一种幸福,是一种安宁。死亡是一种权利,一种升华,死亡是终极平等。

或许因为生存空间的原因,或许因为文化,扒坟窃墓,古为今用,老祖宗的坟墓已经被破坏的所剩无几,地下的资源能利用的都利用了。一个无神国家就无法无天,肆意荼毒着中国大地,全部被共产了。毛老人家自己躺在灵堂内,是否也太孤独了,你万岁了吗?你腊像了吗?你钻石化了吗?这可是最时髦的呀。

问题来了。如果火葬,一位法医的证明就不行了,必须要不同当班的两位法医鉴定才能法律生效,此外,还必须要有一位法官的签字命令。总之,对于死人处理形式,土葬简单,大概是因为还能对尸体再检验的原因,而火化将谨慎复杂的多,
因为尸体火化将化为粉末,无法取证。

于是我们想到戴安娜,想到那破伦,以至于墨索里尼的孙子,可以申请开棺验尸,
折腾呀,斯大林这样被折腾了,折腾死人的事情太多太多,还有要被鞭尸的吧。

可见虽然人死了,但是死人对活人的影响是多么大,多么重要。法律是要提供真实证据,死人的原装遗体还是有极大价值的。且不讲基因提取是否可能再生,
就是民间官司,西方法律是多么注重物证。保护遗体的土葬,是有依据的。对于死者的权利和人性的尊重,土葬将是多么重要。

巴西火葬费用要比土葬高很多,棺材必须是连带烧掉的,火化费用是一千美元,
如果有好的中间殡葬公司,还能便宜一些。棺材木价格则为从五百美元到三千美元不等。如果要用铜板棺材,则至少两万美元以上,再加雕画处理,价格就更不菲了。土葬除去棺材,土地可以不收费用,在巴西土地不是问题。

5.
第二份法医鉴定要等到明天中午。稍许休息第二天上午10点,我们一行再次来到尸检中心,还带来给死者的衣物等,一套高档的西服,领带,只算是给这孩子送行。

报告出来了,法医鉴定结果一样,总之,是因病而死的,盖章,签字,这是正式的法律文件。之后是告别仪式:一会我们进另一房间,一张活动床上,一座精美的西式棺材,两边带有镀金的提手,这孩子的衣着整洁,安静的躺着,两手在胸前交叉,如同睡眠的沉思。这衣服是巴西医院工作人员帮助穿上的。我们沉痛无语,鞠躬,老张则痛哭流涕,声泪俱下,人之大悲,莫过于此。天命有限,又可奈何也!

老巴西工人开口要点小费,开价20巴币,太少了!只相当8美元。他们花了大力气,帮助整容穿衣,这孩子看上去栩栩如生,白白的脸面,微红的嘴唇,像是醉酒的小睡,只是不再醒来,天地一方,从此永别,好可惜。医院,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们找到一家私营殡葬公司,他们大包费为三千巴币(一千三百美元):包全部文件,公证,火葬,总之,价格也不贵,不是花钱多少,而死人这套法律文件过程,中国人自己完全做不了。比如要取得法官的批准文件,法院在哪里都不知道,火葬场在哪里也不知道,还有专门做死人公正的公正行。

这家死人殡葬公司经理老板20岁就干这行,已经干了20年,是行家了。据他说:这家医院平均每天死70个人,出生240个。

问题突然来了:做外围文件的付经理突然来电说本区法院法官不批准火化,仍然坚持土葬,于是老张一下傻了。大概我们是外国人,区法院法官就变得谨慎起来,
这个区法院很大,管理300万人的范围。所谓外事无小事,中国人地位在巴西也高起来,何况老张只是舅舅,这孩子突然死在家中,生前并没有留下法律遗嘱要求火化。按照巴西法律,似乎警局出示的文件也不行了。

立即上诉!这家殡葬公司确实有办法,去圣保罗市法院直接上诉。

两部车一行人直奔市法院。这是一座超级建筑,门口全部军警把门,经过安全门,
如同上飞机。内设民事,犯罪,走私,反毒品等几十个法院,全封闭式。

法官聆听了老张的全部申诉,殡葬老板则做翻译,提供了全部文件和证明。老张说:“中国人葬在国外不符合中国人的风俗,我们恳切期望法官大人能批准将他的骨灰带回中国,交给他的妈妈,因此请批准给予火化处理,无论如何,他是中国人。”我觉得老张的理由是很充足的,很难拒绝的。

法官是一位50多岁的大光头,他用一只铅笔顶在额头上慢慢旋转着,不说一句话。显然他在思考中。他叫帮办收了证件,开始他的处理办案。这间法院办公室极大,足有500平方米,全部是电脑,数十个工作人员都在电脑前处理公务。

显然法官很好周密的处理了此案:他们首先用传真和老张驻地的第63警局联系确认此事,之后提出报告表示法院同意火化,但是需要警局签署法律同意意见,并签字。
之后要了我们三个人的身份证和殡葬公司老板的证件,全部公证,在文件批文原件上大家都签字,也要第63警局签字盖章。之后再交到一家专门处理死亡事务的巴西公正行。法律原件只能存放在该处,再由他们开出公证原件公证证明。死一个人就够难了,处理一个善后就更难,无论如何,这是人权,是人,法律就是为人,为那些活着或者死去的人服务的。

看看手表,时间已经下午7点钟,大家都筋疲力尽,随便买个热狗了事。

6.
火化已经联系好。那是在距圣保罗24公里的一家老牌殡葬场。老刘带来了香和纸钱,灵车在前,我们一路行车一路飘洒,归去来兮,魂兮何在,魄兮当存,灵兮当安。

这家集团殡葬场叫做:HORTO DA PAZ 已经有162年的历史,下设6个殡葬场。

天黑黑,无月光。在出城高速29公里一个回转,进入一个山区森林。林间小路显得寒冷,万籁俱静,连一个虫鸣都没有,汽车绕来绕去,终于钻进一个大门。几缕灯光从前面射来,仔细一看,是殡葬馆楼内的灯光。

一切都是预先联系好的。几个警卫将我们引入殡葬候客室,灵车则直奔后面,消逝在后边的院落中。

大厅很严肃端庄,有个主席台,有麦克,显见是主持弥散或者追悼主持们用的,呈半圆型。正中高悬一个十字架,紫红色,台下正中是安放灵柩的位置,空着。四面围栏上布满小小的鲜花,下面是一个自动升降台,遗体将从这里升起,头向着主席台,向着耶苏十字架的位置,供人瞻仰。前面有焚香台。大观很像老毛被祷告告别的场面布置。后面是几十排座椅,是为来客使用的。

进大厅处有很多沙发,服务齐全,备有咖啡,茶。多幅的耶苏神像雕刻悬挂着,意味着这是神的属地,上帝的天堂之路。还有几张彩图,表明他们殡葬是绿色无污染处理过程等,再就是明细的费用价目表,开列的十分清楚。
我问一位工作人员:
“每个月你们会火化多少人呢?”
“大概只有十五人。”
“怎么这么少?”
“火葬刚开始,会慢慢增加,巴西风俗尊重土葬。”
“一次火化几个人?”
“一个。”
“中国很多使用柴油,你们用什么?”
“煤气。”

这边老张开始选取骨灰盒,最终确定为硬木紫檀红色,完全手工雕刻的,价值为120美元。那盒是从底部开一个螺丝盖口,骨灰是从底部倒放进去的。

时间到了。我们要向那孩子最后遗体告别,我选取了“圣母颂”,不料就是“圣母颂”也有八个不同版本,有男生独唱,曲调竟完全不同。试听到第三个,才是我们所熟悉的。烛光燃起,大厅的灯光变暗,那赵强的遗体随着“圣母颂”冉冉升起,直到灵柩的台上。最后的告别,抑制自己的悲伤,送他上天堂,在异国他乡。

“啊,你就这样走了,走了,走了!孩子,我会带你回到家乡的,你就放心吧,孩子,我会把你带回那蓝色的海边,就像你三岁的那年,抓螃蟹。笑的那样甜蜜,开心!”老张哭了,欲哭无泪,他的泪水已经哭干了。

“你就是我的孩子呀!呜呜!!”

燃香,烧纸,在烟尘缭绕中,似乎圣母在慢步引导这孩子步入奇妙的天国,一派奇妙的安详奇特的宁静。

7.
七天后,拿到这孩子的骨灰。决定先存放在圣保罗的“如来寺”很多海外华人的骨灰都安放在这里一人一个牌位。

“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长流五大洋”。

在天堂的门口,有那么多熟悉的华人朋友,不管他们生前如何荣华富贵,生猛英武,活灵活现,或者曾经威名一时,或者曾经出类拔萃,或者楚楚动人。

他们等待着,等待回到自己的故国家园。他们的灵在骨灰盒内聚集着,不肯散去。
灵堂内放着中国神曲,虽然佛曲那样的缠绵,没有欢乐颂那样宏大浩撼,那样气势磅礴。


那木鱼敲击声有如时钟的滴滴答答,似乎在表达一个不变的意志,直到永远永恒。

海外游子魂归来吧,归来吧,归来。

【尾语】;

很感慨。

我哥们姐姐的这个家庭是很不幸的。
也许是天意,也许是遗传。

其父很早就过世了,当时才三十几岁。
之后是这根独苗也过世了,从小长大,不过三十岁冒头,就这样瞬间完结了。

去年我哥们说他这位大姐也完了,是胃癌,到医院检查确认,已经晚期。
医院只能欺骗她说手术已经动过,全部摘除了。
之后不到一个月,他大姐也过世。

于是最后只剩下一位独女。
分析了很久,亲戚们认定是个子长的太高了,大概遗传上出现了不治。

这个世界,任何太超出传统常规的,哪怕是一种习气,
要长存下去都不容易,要么是极端优秀,更多则是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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