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鹜者。。。

其鸣无声,其飞不能高远,日沉浮於鸥鹭之间,而默以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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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四大词人研究(之二)

(2007-01-09 13:33:23) 下一个
二 中期:浪迹江湖之交往



光绪二十七年辛丑(1901)夏,王鹏运投劾慈禧而出京。《学词日记》记姚氏语云:“得京察记名以简缺道员用,愤而投劾出京(劾慈禧)。”考鹏运甲辰五月与朱祖谋书(即前引《彊村词原序》):“自辛丑夏,与君别后,词境日趋于浑。”故知两人分手在辛丑夏,又朱氏《彊村语业》 21“重光赤奋若”年有《齐天乐》,序云:“独游龙树寺,有怀半塘、次珊。”按“重光赤奋若”乃岁星纪年,即辛丑年,龙树寺乃京都胜迹,故知朱氏仍在京,而王氏已离去。又鹏运《半塘定稿·南潜集》收出京南游之作,自辛丑迄甲辰,第一首即为《水调歌头》“初至金陵诸公会饮秦淮……”,而朱祖谋《彊村词剩稿》有《绿盖舞风轻》“遥和鹜翁玄武湖 逭 暑之作”,从可知王氏辛丑夏出京,初至金陵。诸书、文所记有误(如龙榆生《近三百年名家词选》王氏小传,况氏《半塘老人传》等)。



光绪二十八年壬寅(1902)秋,朱祖谋奉命督学粤东,道出沪上,喜晤王鹏运。鹏运《南潜集·霜叶飞》序云:“海上喜晤沤尹用梦窗韵赋赠,时沤尹持节岭南,予适有吴趋之行,匆匆聚别,离绪黯然矣!”朱祖谋亦有《霜叶飞》词,收《彊村语业》“玄黓摄提格”年,即壬寅年,序云:“沪上喜遇半塘翁。”联系下文,此次王朱会晤时间在九月下旬。



九月底,王鹏运至苏州,以新刻《梦窗甲乙丙丁稿》持赠郑文焯,郑氏即据此本手自批校。卷前题曰:“光绪壬寅九月二十八日,半塘前辈来自大梁,以是刻整装本见贻。”郑氏此本藏杭州大学(现浙江大学)中文系,吴熊和先生在《郑文焯批校梦窗词》 22 一文中说:“原书为王鹏运、朱孝臧合校梦窗词的初刻本。”但是,吴氏据郑文焯在光绪三十三年冬的一篇长跋中所说“曩当半塘翁初议校刊之际,邮视大凡,雅意谆属,命举新旧斠正各条,壹意相贶”,而认定:“原来王鹏运当初发愿校勘梦窗词,就与朱孝臧、郑文焯约定,三人共同商讨,合力共事。”并说:“戊戌政变前,郑文焯在京任内阁中书,基于倾向维新与究心词学的相同志趣,与王鹏运、朱孝臧过从甚密,校刊词籍也成了他们此时的性所同嗜。郑文焯一生校订词籍数十种,最初从事柳永《乐章集》、周邦彦《清真集》的校勘,就是与王鹏运、朱孝臧合校梦窗词同一期间开始的。”并在注释中指出:郑氏校《乐章集》时间为光绪二十五年(1899),校《清真集》时间为光绪二十二年(1896),即戊戌前后。这里有许多错误,首先,所谓戊戌政变前,郑氏在京任内阁中书的说法不确。《郑氏年谱》从未记载郑氏任过内阁中书,其二十五岁到苏州后,只在赴试时去过京师,都未作长期居留。但《郑氏年谱》后附郑氏殁后,朱祖谋等人请内务府保护郑氏宅、坟的函文,云“光绪乙亥举人,内阁中书,客苏抚幕,寄家吴门,逾三十年”,似在光绪元年乙亥后,六年庚辰入苏幕前,郑氏考取内阁中书,但此时王氏任职内阁,却与郑氏无交往,朱氏更未入京;同时,这一记载与戊戌前(光绪二十四年)郑氏任内阁中书的说法,时间也相差太远。第二,说王鹏运发愿校梦窗时,即与朱、郑有约,说法不确。王氏校梦窗始自光绪十九年癸巳,时与况周颐同校。光绪二十二年丙申(1896),王氏开始邀约朱氏同校梦窗词,到二十五年己亥,王、朱始校(对王氏而言是二校)。所谓王氏初议校刊,实为王、朱初议校勘。郑文焯与王氏、朱氏相交于戊戌年,王氏邮寄大凡,当在戊戌年郑氏从京师返苏以后,郑氏长跋并云“会余有期功之丧,戚戚烦襟,未及尽以所得,为报知己”,查《郑氏年谱》云“是岁(按:即戊戌年)幼兰先生卒于开封任所”,更可证明。第三,虽然王氏邀约过郑氏同校梦窗词,但实际上郑氏并未参与,不能说郑氏与王、朱合校梦窗词,据前引王鹏运梦窗词跋,梦窗词的校勘工作乃王氏与朱氏在己亥年历时一年完成。王氏并将写本立即寄与郑氏,再到二十八年壬寅(1902),王氏游苏,更以刻本相赠,郑氏据刻本批校,成《手批梦窗词》。是年岁杪,鹏运在金陵得仪董学堂聘书,来到扬州。考陈锐《长亭怨慢》序 23 云:“壬寅岁杪,半塘老人受仪董学堂之聘。”



光绪三十年甲辰(1904),况周颐居常州,主讲龙城书院。二月,况氏游历苏杭,成《玉梅后词》,遭郑文焯讥评,二人遂绝交。《蕙风词史》云:“玉梅后词十余阕,则艳词之成于苏杭常州者也”,“玉梅后词成,文叔问尝窃议之,先生大不悦,其于词跋,有云‘为伧父所诃’,盖指叔问”。四月下旬,况氏过江访半塘于扬州。半塘举示朱祖谋词,况氏见而惊诧,遂结辛亥后沪上之缘。半塘谓《玉梅后词》淫艳不可刻,况氏认为王鹏运此语是受郑文焯的影响。况氏《玉梅后词》序云:“唯是甚不似吾半塘之言,宁吾半塘而顾出此?”并咬定乃郑氏“妖半塘之言”。况、郑交恶,据鹏运五月二十六日与朱氏书“夔笙素不满某某,尝与吾两人异趣”,又张尔田云“蕙风生平最不满意者,厥为大鹤”,“大鹤为人,不似蕙风少许可,独生平绝口不及蕙风” 24 。



《半塘老人传》云:“三十年春,以省墓道苏州,病卒。”所记时间有误,事情含糊。本年夏,王鹏运尚在扬州。陈锐过访,据陈氏《长亭怨慢》序云:“今夏过扬,一夕盘桓,云将为西湖之游。”又半塘五月二十六日与朱氏信云:“暑假不远,拟之若耶上冢,便游西湖。”可知王氏此行为祭扫祖墓于绍兴,顺便游西湖,故不应说成“省墓道苏州”。况氏《玉梅后词》序并云:“余回常州,半塘旋之镇江,而杭州、苏州。”似乎王氏先到杭州,实际是王氏并未能至杭州、绍兴,而是先去了苏州,郑文焯《苕雅余集·念奴娇》序云:“甲辰仲夏,半塘老人过江访旧,重会吴皋。”词序所言半塘“过江访旧”,非指选访郑氏,而指端方。龙榆生《清季四大词人·王鹏运》云:“方拟返山阴上冢,值端方督两江,约于吴门相见;夜宴八旗会馆,单衣不胜风寒,翌晨遂病;旋卒于两广会馆,寄榇沧浪亭侧结草庵中,时光绪三十年六月也。”龙氏所记王鹏运殁于六月,比较可靠,因郑氏词序称王氏仲夏来苏,其在苏染病暴卒,前后一个月时间差不多;而《学词日记》记姚氏语云“殁于光绪甲辰七月”,不确。



对于鹏运之逝,郑、朱、况皆感喟无已。《花随人圣庵摭记》“吴小城”条云:“乃半塘于秋间化去,叔问愈增感喟。”况氏为撰挽联“穷途落拓中哭生平第一知己,时局艰危日问宇内有几斯人”,且云:“吾两人十七年交情若零星乱缕,数千言未可终也。” (见《兰云菱梦楼笔记》) 朱祖谋在广东接讣告,《半塘定稿·朱序》云:“未已而君讣至矣,悲夫!悲夫!”十月,朱刻《半塘定稿》于广州。夏敬观《忍古楼词话》“王半塘”条 25 云:“归安朱古微侍郎祖谋为刊半塘定稿于广州。”《半塘定稿·钟德祥序》下署时间为“光绪甲辰冬十月”,故知。



光绪三十一年乙巳(1905),朱祖谋以修墓请假,离学政任回籍,明年丙午乞病解职,卜居吴门。《朱公行状》:“乙巳,以修墓请假,离学政任回籍。次年,乞病解职,卜居吴门。”三十三年丁未(1907)卜居吴氏听枫园,与郑文焯为邻。先是郑文焯乙巳年(1905)于吴小城东孝义坊买地,筑屋“樵风别墅”。按《郑氏年谱》:“先生于孝义坊购地五亩,建筑新居,榜曰通德里。秋初落成,即迁入。”又郑氏《苕雅余集·满江红》小序云:“乙巳之秋,诛茅吴小城东,新营住所。”为卜邻事,郑、朱词柬往来不绝。考朱氏《彊村词剩稿·惜红衣》词,序云:“年时与叔问有买邻之约,逡巡未就。今将卜居吴氏听枫园,书报叔问,申以是词。”郑氏亦答以《惜红衣》词,序云:“彊村翁早退遗荣,旧有吴皋卜邻之约。?来沪江,皇皇未暇。近将移家小市桥吴氏听枫园,先以书来商略新营,作苍烟寂寞之友,却寄此以坚其志。”此后,郑、朱又有《蓦山溪》词(郑词均见《苕雅余集》)。郑氏词序云:“吴城小市桥,宋词人吴应之红梅阁故地也。桥东今为吴氏听枫园。……彊村翁近僦其园为行窝。翁所著词,声满天地,折红梅一曲,未得专美于前也。”朱氏词序曰:“吴城小市桥东听枫园,退楼老人诹古觞咏地也。予将僦居其间。步问为相阴阳,练时日,且举宋词人吴应之故事,词以张之。”按朱氏《蓦山溪》词收在《彊村语业》“强圉协洽”年即丁未年,而《蓦山溪》词前收词《洞仙歌》在“丁未九日”,故知为丁未年重九以后之事。



此年,朱氏复议重校刻梦窗词,郑氏以自己的批校本相助,据前引郑氏光绪三十三年丁未之长跋:“侍郎近复议重刻吴词,不揆狂简,悉以比年校定去取,注之简眉,尽情举似。”三十四年戊申,朱氏二校本出,是为无著庵本。朱祖谋《梦窗词集跋》 26 云:“余治之二十年,一校于己亥,再勘于戊申。”是年,郑氏亦写定《梦窗词校议》一书,后载于《四明丛书》第一集(1932年),郑氏跋语末署“光绪著雍涒滩之岁,月在大梁”,知成于光绪三十四年八月 27 。



以上考述王鹏运等人出京后之交游,仍然以王鹏运为中心,基本在江浙一带,而同为天涯浪迹,别多会少。王氏出京后,先在沪上会朱祖谋,再至苏州会郑文焯,后定居扬州,况周颐自常州渡江来见,不久,王氏去苏州会端方,死于苏州。王氏卒后,朱祖谋离广州学政任,居苏州,与郑氏为邻。这一时期,是桂派词学的缓慢发展时期。从王鹏运规划的词学框架的三个方面看,第一,由于天涯飘零,失去了稳定的生活环境与经济来源,王氏没有继续校刻前人词集,朱氏也还没有开始《彊村丛书》的校刻工作,桂派在词集刻行上没有大的建树。第二,朱氏、郑氏在校勘梦窗词上倾注了不少精力,朱氏有二校本行世,郑氏亦有手批梦窗词。第三,他们在词学观点上也出现分歧,表现在对况氏的《玉梅后词》的批评上,王、郑主张放郑声,观点较保守,况氏经历犹为坎坷,故从生活中体会出“外蕃丽而内幽怨”的艺术表现,“不为叔问所知,故有所议也” (《蕙风词史》) ,况氏由此发展为词学批评与欣赏。这一时期大的意义在于词学观念上的分歧,分歧的一方仍继续原有的词学理念,而另一方则从现实中修正固有的理念,表现出进步与发展,正是这种进步与发展显示桂派开始走出常州词派的樊篱,逐步形成自己的理论认识,这一理论认识适应清季对词学的总结要求,表现出宽厚的学术态度与公允的学术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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