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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乡村——寡妇芹妈1

(2006-12-28 11:13:26) 下一个

乡村里鳏夫多,光棍多,寡妇多。我们那个小巷,十三户人家,就有一个光棍,一个鳏夫和三个寡妇。如果算上我的爷爷,柳才的奶奶和光棍林的老妈,又多了三个。

 小雨哥成为鳏夫的时候,我还没上小学。模糊的记得小雨嫂去世前的样子,两只眼睛拼了命的往外鼓,人瘦成一把,傍晚时候总细着嗓子喊两个儿子吃饭,那时有些害怕她,只是不知道她很快就要死了。哭了几次后,小雨哥就开始一个人拉扯两个儿子过日子了。

 光棍林爸去世的早,他与弟弟成年后,家底收罗干净,也只够帮弟弟讨了一个半傻的老婆。四十多岁时,他居然交了桃花运,与十里外村子的一个寡妇好上了。那寡妇带两个孩子,怕孩子受苦不愿再嫁,但日子毕竟煎熬,经人搭线认识了光棍林。闲散时候,会有人打趣:“又见相好的啦。”他总红了脸否认。别人唬他:“那天大清早,明明看到一个女人扣着扣子从你家出来,骑上自行车走了的。”他脸会更红,不承认也不否认。瞧他被唬住,大伙就一起坏笑,他明白后骂上一句,也跟着笑。

 三个寡妇是小萍妈,三三妈和小杰妈。三三爸是长了瘤去世的,小杰爸在小杰上初一时因车祸死掉了。萍妈是里有勇气的一个,丈夫去世后,她带着刚学会走路的小萍和小柱过了十多年,出人意料的与同村里一个鳏夫结婚了。听妈说去年这个丈夫也去世了,她又成为寡妇,多了四个孩子。

 我们村子只是一个寻常的村子,巷子是一条寻常的巷子,巷子里的鳏夫光棍是寻常的鳏夫光棍,常是拖着鞋,穿着带菜渍的衣服。巷子里的寡妇也是寻常的寡妇,站在街口同男人玩笑上几句话,就能听到不远处婆婆或者公公的咳嗽声,便赶紧红着脸走开忙活去了。

若要找个不寻常的,前村还真有一个,是寡妇芹妈。

知道芹妈是因为水芹的缘故。邻近本来有十多个孩子与我一起入学,但大都不是很用功,不是吵着坐的屁股痛,就是读的脑袋痛,对于女孩子,家长们多半不是很上心,认为能写出名字足够,随孩子去了。就这样,每升一级就像过一次筛子,总要筛掉一两个。到了五年级,早先一起读书的,就剩下我一个女孩和两个被老爸用棍子赶到学校的小子了。没有了原来的伙伴,与隔壁班的水芹成了好朋友。水芹毽子踢得好,嘴巴凶,敢同男生打架,很义气。我毽子踢得很差,课间玩的时候,只有她愿意与我同伙。

 一次带她去我家拿鸡毛,那可是过年辛苦攒起来的,油亮亮,有着美丽花纹,忍着痛送给水芹做毽子。水芹走后,跑到巷口树荫下看几个媳妇绣花,不远处有几个男人在交换着自家种的旱烟。

 三三妈见我走过来,对妈妈说,“别让你丫头同她家的来往,她们家每天进出各样男人,小心跟着学坏了。”妈妈帮人裁着花样,叹口气:“她也难,嫁过来没几年男人就病倒,又一病几年,好好的家底抖落光,再散手走了,一个女人家要养活四个孩子不容易。”虽这么说着,回头还是训了我一句:“往后下学了早些回家,少在外面瞎混 。”恨的我瞪了三三妈几眼。“这样的人家多了,哪有她那样不要脸面的,男人刚蹬腿,就又生了一个。不晓得是哪个的”柳才奶奶插进话来。看到有新进门不久的小媳妇好奇,妈妈解释道:“说的前村的水芹妈,别看现在这样,她刚进门的时候,那可是百里挑一的人物,逢人就笑,还没说话脸先红 。绑着个大黑辫子,不知道迷倒了多少人。那时队里干活,她在哪一组,哪一组就人多热闹,老队长黑着脸扯着嗓子骂都骂不走。”

  旁边的男人听到女人议论,挪近了些,一个挤兑另一个:“小麻,昨晚半夜看你从她家那边过来,难怪瞅着那孩子象你。”“少瞎说!”看看老婆不在,小麻放肆起来“那娘们长得是不错,一对奶子可真大,走起路来晃的人眼晕。”惹得几个小媳妇脸红着笑骂他。“还是少到那边去的好,听说岱青都被迷上了,家里已经吵过几次,那女人真是狐狸精投胎,一双眼睛会勾去魂的。”

 岱青是我们村子里的大官了,在镇政府里面做会计。我小时喜欢读书,可村子里书本少得可怜,不过也让我翻出几本《刘公案》,《杨家将》, 《三侠五仪 》之类的。看到岱青,我就想起书中:身高丈二,膀阔三停,面似乌金的形容。那时不知道丈二到底多高,每次看他都要昂着头。从未见他笑过,他偶尔瞥玩耍的孩子一眼,但不理会。总觉得他很厉害,高高在上的那种厉害,想不到这样的人居然被女人迷住,这让我对水芹妈空前的好奇起来:勾魂的狐狸眼究竟是什么样的眼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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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歌 回复 悄悄话 写得好,有乡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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