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没有插过队,但农村还是去过的,地里的活也干过,而且都是最苦最累的活。
那还是在当兵的时候,有一年部队和京郊的一个农场结成了军民共建,说是农场,其实也和其他的人民公社,村庄等等一样,不过名称不同,而且那个时候许多地方已经是分田到户了,而这里还是保留着集体所有制,所以成了我们军民共建的对象,到农忙时就会有部队的一些人去帮忙。有几件当时的事,至今记忆犹新。
1) 玉米地里薅草:
在玉米快成熟时,需要再除一遍地里的杂草,就是手里拿一把象水泥抹子似的薅刀,钻进地里把玉米杆周围的草除掉。这个活虽然不算累,但也算是个苦活了,因为是要一直蹲着干活,从地的一头干到另一头,一趟下来腿就全麻了,而一天下来,两条腿又疼又麻,比力量训练时蹲100个杠铃还累,走路都迈不开步。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最难忍的是那个热。薅草都是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密密的玉米叶子一点风都不透,钻进那个青纱帐里面,温度足有42,3度,简直就是个大蒸笼,而且人在里面还要干活。记得刚开始的时候,为了图凉快,都是穿个背心就进去,结果出来后肩膀,后背都被蚊子叮的是包,后来每次进去时,都把裤脚,领口,袖口系得严严实实,脖子上还缠一条毛巾,这样倒是被蚊子叮的少了,可是每次一趟下来,人就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一天下来,脖子上也捂出了不少扉子。直到今天,我想起给玉米地薅草这个活,还是心里发怵。
2) 秋收割麦:
每年秋收的那几天,是农村里最紧张,繁忙的日子,因为要抓紧时间把小麦割下来,脱粒,晒干,否则遇到雨天,小麦淋了雨,就会发芽,发霉,一年的辛苦就白做功了。到了这个时候,都是全农场上上下下齐动员,争分夺秒,和老天爷抢时间,直到麦粒都装入麻袋,运进仓库,才算心安。我们这个支农的小分队,也是在开始割麦子的前一天就来到了农场,在小学的教室里拼起课桌,打开铺盖,准备第二天一早下地。那时队里有好几个和我岁数相仿的小兵,都是第一次来农村,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下到农村了,领导上管的也没在部队那么严了,我们几个晚饭后,不顾明天早上四点半就要起床下地,还是东游西逛的在农场里转了一大圈,然后又回到小学校开始打扑克,直到一起来的老兵催促我们关灯睡觉,才不大情愿的上了床。
好象是刚睡着,就到了起床的时间,一看外面还是黑乎乎的,只有皎洁的月光和点点星斗。十分钟后,全体集合,就朝两里之外的麦地出发了。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可是并不觉得困,大概是新鲜,兴奋的那种情绪驱使吧。
到了地头,已经有农场的人等在那里了,还为我们准备好了磨快的镰刀,分配好了每个人负责的一小块田,(他们管这个叫“池”),天也已经朦朦亮了,大家就开始割麦子。
割麦子不算什么重活,但需要耐力,因为弯着腰这样割下来一天,也确实是腰酸腿痛,感觉是想伸直了腰都直不起来。还好那时我们都年轻,而且都有些平时身体训练的底子,所以也不觉得什么,如果是放在现在,估计这么下来一天,俺的老命也就去了半条了。开始时割麦,打捆不太熟练,速度不快,过了一阵后,慢慢熟悉了,进度上也不输那些农民,可能和投入的程度也有关系吧,我们是初来乍到,情绪高昂,人家是年复一年的重复劳动,心情当然不一样。
大概到了九点左右,就有送饭到地头了,几声哨响,几声呼喊,大家就都放下手里的镰刀,围过来吃饭了。送来的饭是芝麻酱糖花卷和白米粥,没有限量 (不知道农民那边是不是也是这样)。 经过好几个钟头的劳动,大家都是又累又饿,也顾不得洗手,(没地方去洗,割麦子手也不脏),就抓起花卷大口吃起来。我对那次田头吃饭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的一项至今没有被打破的记录:八个糖花卷再加一碗粥,一顿饭吃掉一斤七两,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佩服当时的豪爽和肚量:))
饭后是大约一个小时左右的休息时间,大家都东倒西歪的在地头睡下,那也是我记忆中在野外睡得最香的几次之一 (还有一次是在野营拉练时中午休息时,不过那次是冬天,后来是冻醒了)。
到了下午五点左右,就收工了,算下来除去休息时间,也干了大约十个钟头了。回去的路上,早就没有了来的时候的新鲜,兴奋的感觉,匆匆回到驻地,饭已经送来了,晚饭后还有开会,政治学习,等这些都完了之后,是简短的自由活动,然后就到了熄灯睡觉的时间,再没有人点灯熬夜的打牌了,大家都是早早的上床休息,因为第二天又是要四点半起床呢。
3) 扬场
秋收的最后阶段就是扬场,入库,就是把割下来的麦子晒干后,脱粒,装入麻袋,送进车库,一年的辛勤劳动就算是完成了,因为脱粒是要在一块比较大的,平整的空地上 (农村叫场院)进行,所以这个过程叫扬场。
我们支农的最后几天是在场院上帮忙,这个活比起割麦子轻松,所以在场院上的大多是妇女。可能是因为收获的季节, 大家的心情都十分轻松,欢愉,所以整个场院也充满了这种气氛,偶尔还有人对我们这些小兵开些不伤大雅但又多少有些出格的玩笑, 一天的劳动,就这样轻轻松松,不知不觉的过去了。
在场院干活的第二天下午,突然间凉风乍起,乌云密布,瞬时间就下起了大雨,这是秋收时最忌讳的事。大家顾不得躲雨,急急忙忙地把装好的麻袋运进仓库,还用塑料布把晒在场上的麦子盖上。一阵忙活之后,该运的运了,该盖的盖了,雨也小了许多。生产队长看了看天,对大伙说:这雨一时半会的也停不下来,今天就到这里吧,留几个人帮看场的人整理工具,其他的人回去吧。
我和其他两个战友自告奋勇的留了下来,整理好工具后,雨又大了起来,身上反正也湿了,干脆就冒着雨回驻地。三个人就在雨中一边小跑,一边唱着歌往回跑。才跑没多远,身后来了一辆回村的马车,赶车的农民招呼我们上车,我第一个跑上前去,双手一撑,就往车上跳,也就是这个时候,左手虎口下面感到一股钻心的痛,本来要跳上去又摔了下来。原来在车上放着一个齿向上的钉耙 (就是像<西游记>里我八戒二哥用的那种),被稻草盖住了部分,我急着上车,没有看到,手按到了一个齿上,再用力一撑,手上一下就被戳了个洞,鲜血喷了出来。赶车的农民和我的战友都吓傻了眼,赶快赶着马车送我去农场卫生所。因为我有先天性血小版缺乏症 (据说是遗传的原因),血液凝结得慢,伤口不易愈合,所以一路上血流不止,虽然是扬着胳膊,还紧紧捂着伤口,还是整个左边的衬衫袖子都被血浸透了。自己倒是没觉得有多严重。还在一路安慰着那几个人,对他们说没事,因为的确是除了扎上的那一瞬间,真的没怎么觉得疼。
到了卫生所,先谢了赶车的农民,让他赶紧回家。然后就去看医生,清洗,包扎了伤口,好心的医生还给了我几片止痛药,告诉我夜里伤口疼的时候就吃一粒,然后我们就回到了小学校。
想着是为了坐顺风马车而受的伤,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而且伤的是左手,第二天还能勉强干活,所以就没向带队的领导汇报,想等他看到之后繁衍一下就过去了,而且前几天割麦子时也有人割破手指,都是不下火线的接着干活,所以我也打算就这样挺过去。没想到夜里伤口火辣辣的疼,疼得根本睡不着,吃了止痛片也不管事,一夜都没睡好,更要命的是早上起床后看到整个手掌还有手指都肿了起来,只好去如实汇报,请一天假。
带队的领导看了我的手之后,马上决定给部队打电话,接我回去,无论我怎么请求也无济于事,结果是那天上午,来了一辆吉普车,还有一个政治部的干事,直接把我带到了部队医院,重新处理了伤口,打了破伤风针,然后送回部队驻地,就这样,我灰头土脸的结束了这唯一的一次农村之旅。
去农村是不多,其实就那么一次。不过我去的那个农场好象地不少,印象中割麦子也是割了好几天呢。
我不是农村的,文的最后也写了,就去过那么一次干农活,还差一点弄个残废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