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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物馆不设馆长
(2022-10-05 05:1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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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官员宋振庭
宋振庭
我们见过有一类人,原本也是善良,后来官做大了,人便失去本来面目,变得自私冷漠,亲朋不认,甚至为了升迁,不惜整人害人。
今天要说的这位,却是不失本性,无论做到怎样的官阶,他都不忘良善。又因为他是主管文化的官员,熏陶了一身文化气息,所以对于文化人,尤其亲近,格外敬重。
他年纪轻轻就投身革命,17岁跑到延安,18岁时,被华北联大校长成仿吾指名调到联大,担任教育科长。调他之前,成仿吾做了一番考察,发现这人肯学习,有学问,头脑清晰,组织能力强,这才签署调令,写上宋振庭的名字。
从此,从抗大毕业的宋振庭,走上了文化官员的道路。于是他这一生,许多事情都与文化有关。
1946年4月,解放军退出长春那天,《东北日报》接到急令,需要一个懂古书的人抢运《四库全书》,任务就落到了宋振庭肩上。
《四库全书》洋洋近8万卷,纂修于乾隆年间,是世人皆知的国宝之一。宋振庭带着8个士兵,雇了一大串马车,亲自押车,往返五六趟,才把整部书搬上火车,运往他的家乡延吉。我们今天还能看到一部保存完好的《四库全书》,宋振庭是有功劳的。
任务完成后,宋振庭留在家乡,出任延吉市第一任市委书记。他妻子后来装扮成要饭的,一路“乞讨”到延吉,夫妻二人这才团聚。
1952年,31岁的宋振庭出任吉林省委宣传部长。任职期间,他主持筹建了吉林省博物馆。为了快速收集到有价值的文物,他带领省博物馆馆员去北京琉璃厂及国内各地鉴选文物。当时,文物市场对张大千、溥心畬、王一亭等画家的作品还不太认可,这几个画家的作品因之价格低廉,鲜有问津。宋振庭看出了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让博物馆抓准时机,大批购进。结果,大量张大千、溥心畬的作品来到长春,其中,齐白石、张大千、溥心畬等人的作品都在百件以上,是大陆馆藏张大千、溥心畬作品最多的收藏单位。在宋振庭的主持下,短短几年,吉林省博物馆就累积了上万余件的书画精品
1957年,收藏家张伯驹被打成右派,在北京无处立足。与张伯驹是棋友的陈毅元帅,在得知这一消息后,多次向人反映张伯驹不可能是右派的意见,但都没有得到解决。
1960年,吉林省省委书记于毅夫来北京开会,陈毅将这位昔日的老朋友请到家中,问他能否在吉林替张伯驹安排一个工作?于毅夫答应帮忙。
回到吉林,于毅夫找到宣传部长宋振庭,托他安排一下张伯驹夫妇的工作。张伯驹是国内一等一的鉴赏家、收藏家,宋振庭知道,如果不是张伯驹头上有顶帽子,又正是落难的时候,这样的人物,你拿八人大轿抬都抬不来的。
张伯驹自从被定为右派之后,闭门谢客,几乎和外界断了联系。接到来自东北的电报,张伯驹不敢置信,与夫人潘素商量等等再说。随即第二封电报又来催促,张伯驹这才确信是邀请自己的。
但张伯驹还是担心,对方很可能不清楚自己的右派身份,于是给宋振庭回了一封电报:
“宋振庭足下台鉴:两电喜获,不胜惶恐。我因齿落唇钝,多舛有错,名列右派,实非所志。若能工作国家,赎过万一,自荣幸万分;若有不便,也盼函告。张伯驹”
很快,宋振庭就发来了第三封电报:“电悉,盼速来吉!”对于右派身份,宋振庭完全不屑一顾。
张伯驹夫妇来到吉林,宋振庭以弟子礼恭候大驾,吉林省博物馆也热情相迎,负责安排俩人的生活。宋振庭对张伯驹说,“省里决定由你担任省博物馆第一副馆长,省里没什么人手,就不设馆长了。”这样的安排,等于直接授予张伯驹馆长职权。对于潘素,则安排到吉林艺术学院担任美术教师。
宋振庭的尊重和信任,收到的是无价回报。张伯驹心怀感激,慷慨无偿地捐出了自己的40余幅家藏珍品。甚至,他把邓拓想要收藏的《百花图卷》也捐献了出来。《百花图卷》是宋代杨婕妤的作品,是为南宋理宗谢皇后祝寿的长卷,是已知现存最早的女画家之作,价值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即至今天,吉林省博物馆仍自信满满,认为《百花图卷》乃吉林藏画中最有分量的宋代画品。
也是张伯驹来吉林的这一年,宋振庭接待了国画大师傅抱石。说傅抱石今天的一般人可能感觉陌生,但如果说人民大会堂中的那幅《江山如此多娇》是他画的,就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了。
1961年,傅抱石和关山月合作,为北京人民大会堂完成了巨幅山水画《江山如此多娇》的绘制。为嘉奖两人,国务院办公厅安排二人去东北旅游,第一站便是吉林长春。当时,傅抱石与关山月因绘制巨作而名声大噪,吉林方面专门盛宴款待,由宣传部长宋振庭全程陪同。
傅抱石和关山月在长春期间,有次与吉林省内几位画家座谈,宋振庭陪坐聆听。交谈中,宋振庭插话,提到古代一本画论的观点,令傅抱石刮目相看,语含诧异地问道:“这部书你也看过?”宋振庭提到的这本画论,即使在专业画家圈子里也很少有人读过。
惊讶之余,傅抱石同宋振庭作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傅抱石发现,眼前的这位官员,对水墨画的鉴赏,有其独到的见解,于是请他对自己的画作点评一二。宋振庭与傅抱石虽然初识不久,但彼此有一见如故之感,故而也不讳言,对傅抱石的技法,包括不足之处,都作了中肯的分析和评论。傅抱石听后,起身整衣,鞠躬致意说:“你是我的老师!你把我近年来悟而未通的苦恼点出来了。”
傅抱石生平一般不轻易给人作画,但这次却接连给宋振庭画了两幅山水。
1961年7月1日,傅抱石让宋振庭谢绝一切客人,特别找到一安静之处替他作画。宋振庭提出请傅抱石画一幅不用一点颜色的“水墨飞泉图”,画面上要万山空壑,泉水从山里流泻而出,人进到屋子,面对这样一幅画面,彷佛耳闻泉水之声,身上会感觉丝丝凉意。傅抱石听到这样的要求后,打趣道:“这可真要我老命了。”
创作时,傅抱石先画山水部分,然后在画中添加三个人物。完成后的《飞泉图》,山色苍茫,幽谷间有瀑布飞泻而下,山腰平台处,有两位高士对坐而谈,一书童在远处树林里闲玩。整幅画面,山水场景,幽壑绝壁,错落有致。宋振庭不觉拊掌称赞,甚为欣赏。
在长春期间,傅抱石先后创作赠送了宋振庭10余幅作品。
休假结束,回到南京,傅抱石谈起东北经历,兴奋地对夫人罗时慧说:“人活一辈子有些事情很奇怪,这次在东北认识了宋振庭,我与他虽是初交,却是一见如故,心心相印。”傅抱石对关山月也说:“想不到在东北,地方官中竟还有这样懂艺术的人。”
1965年9月,傅抱石因病去世。文革期间,傅抱石女儿傅益璇,去看望在北京的宋振庭。宋振庭一见傅抱石的女儿,便久久握住她的手不放,一边与她说话,一边不断地环顾四周,看看有什么东西可以送她。大概是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情急之下他干脆将铺在床上的一张老虎皮抽了出来,不由分说地硬塞给傅益璇;又转身去屋里翻箱倒柜,拿出一个蓝布包袱,里面有两根有些残缺的翡翠簪子,一定要送给傅益璇,说是当年打仗时的战利品,地主小老婆的。但即便这样,仍然觉得不能够表达心意,又拿出几个青花瓷器,说:“这可是好东西呀,快拿着吧!可惜再也见不着你爸爸了……”
2017年,北京保利·盛京艺术品拍卖会上,傅抱石赠送宋振庭的一幅《飞泉图》,以1380万元人民币成交,创下了整场拍卖会的最高成交价。此时,傅抱石、宋振庭均早已作古。如果两人还在,这幅画是绝不会拿到拍卖会上拍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