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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与人不同
(2022-08-29 06:3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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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敏|文
孙楷第
孙楷第一生从事小说、戏曲的研究,心无旁骛,一生经历四个字即可概括,唯“读书、写作”而已。
1946年胡适担任北大校长,聘孙楷第为国文系教授。原本,教授的收入是可以维持生计的,但到了48年因为内战缘故,物价上涨,货币贬值,加之50岁的他有段时间缠绵病榻,生活一度陷入困难。而此时刚刚师范毕业的儿子,又遭遇毕业即失业的处境。这让他一时间有点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王重民是孙楷第的好朋友,见孙楷第身处窘境,专程找到胡适,希望胡先生能够出以援手。
当时谋个职业非常艰难,胡适所能想出的办法,便是让孙楷第的儿子孙宝湖做自己的私人秘书,由自己私人付钱给他。然后等待有新的职位出现,再“有缺即补”。孙楷第得知此事后坚决反对。他致信胡适说:
“先生这种义气虽然足以动人,可是绝对不可。我亦不希望儿子在北大谋事,有缺即补。因为,我在北大作事,应当避嫌。再说一句老实话,北大正嫌人多,有缺不补才是道理,怎么能说有缺即补呢?孩子既然是师范毕业,教个小学应该够格,或者北大以外机关的小职员亦可以。但万万不能在北大占个职位。现在是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的时候,以无能力之人而谋事,煞不容易。”
孙楷第希望不要破坏北大进人的规矩,不能因为他与胡适的私谊就让自己的儿子有缺即补,这是不妥当的。身处穷困潦倒之际,孙楷第念兹在兹的还是北大的规矩。而且,对于北大中文系学生要替他捐款之事,他也坚决拒绝。他在给胡适的同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前天看报看到北大中文系学生要为我捐款养病的话,我不禁毛骨悚然,当下写了封较长的信托游国恩兄转交北大中文系同学(因为我没有甚熟的学生),大意是说学生们富于同情心而昧于理。君子当爱人以德。一个念书人第一要廉,廉者不苟于人,亦不轻取之于人。我引南朝的两个故事告诉他们:一个是宋朝的朱百年,百年甚穷,颜竣送谷五百斛,不受。一个是梁朝的庚承先,承先卒,刺史厚有赠赙。门人黄士龙推辞说:先师平日食不求饱,衣不求轻,凡有赠遗,皆无所受,不敢轻承教旨,以违平生之操。我说我应当效百年,你们应当效承先的门人,千万取消此意;如已捐款,应立即退还。……我不才,滥竽北大,尚不至为北大丢脸也。”
像孙楷第这样的气节,不请托后门,不接受捐款,在今天已经很少见了。
1928年胡适接任中国公学校长兼文理学院院长,第二年,吴晗考入中国公学,成为胡适的学生。读书期间,吴晗写作的《西汉的经济状况》论文,深得胡适赞赏。此稿经胡适推荐,卖给大东书局,获稿费80元,对家境贫穷的吴晗无异雪中送炭。
后来,胡适离开中国公学去了北平,吴晗也追随北上,经顾颉刚安排,在燕京大学图书馆做了馆员。这期间,吴晗写了《胡应麟年谱》,特地将文章寄给胡适请求指教,胡适阅后大加赞赏,并相约面谈。吴晗从此成为胡适弟子。
再后来,吴晗考上清华,生活费成为一大难题。为此,胡适给清华代理校长翁文灏和教务长张子高写信求助,信中说:“此人家境甚贫,本想半工半读,但他在清华无熟人,恐难急切得一个工读机会。他若没有工作的机会,就不能入学了。我劝他决定入学,并许他代求两兄帮忙。此事倘蒙两兄大力相助,我真感激不尽。”
胡适的请托,使吴晗的入学非常顺利。他报到注册后,教务长张子高和史学系主任蒋廷黻两位先生,都告诉他胡适曾有信函委托关照,对他另眼相看。工读事蒋校长也在安排。
很快,吴晗便获得了清华大学历史系助教的机会。不但如此,系主任蒋廷黻还约见他,建议他研究明史。吴晗写信征求胡适意见,胡适回信说:“请你记得:治明史不是要你做一部明史,只是要你训练自己做一个能整理明代史料的学者。”
吴晗读信后,眼界大开,从此决定了自己的学术方向。吴晗给胡适回信说:“先生所指示的几项,读后恍如在无边的旷野中,夜黑人孤,骤然得着一颗天际明星,光耀所及,四面八方都是坦途。”
在吴晗成长的路上,胡适堪称恩师,就连师母江冬秀也帮过吴晗夫妇大忙。据胡适的学生罗尔纲回忆:抗战那年,我在天津候船南归,江冬秀师母也到了天津,住在周家。吴晗叫我带他去向江冬秀师母借钱,以便去云南大学教书。他说要借300元。我说路费100元就够了,为什么要这样多。他说要多借200元,留给妻子袁震在北平应用。我带他去见师母,照实说了,江师母立即转身回房间取了300元给吴晗,说:“我送给你。”
罗尔纲当时非常惊讶,他不曾见过家庭主妇有如此大方的。
然而,吴晗到云南教书后,受地下党影响,思想日益激进,与平和理性的胡适渐渐格格不入。待到抗战胜利,这种距离更是越来越大,最终导致分道扬镳。1946年12月10日,朱自清在日记中这样记载:访吴晗,“吴氏夫妇攻击胡适和傅斯年甚力”。
在吴晗的取向中,政见是超感情的。一旦投靠权门,就更是秉承旨意而完全不讲人情人性了。
1950年代国内掀起批判胡适的高潮,吴晗也加入合唱,而且声音嘹亮。对一手提携他的恩师胡适,吴晗竟然昧着良心说:“胡适之做过我的老师,没给过我什么,我之有些知识,主要是靠自学。”老友沈从文落难,在博物馆扫地,见到吴晗,想同过去一样与他握手,吴晗直接视而不见,仰头走了过去。在章罗问题上,他可以为了自己的前途,拿出1948年秋的私信,污蔑构陷,给了曾经的好友以沉重一击。
至于像挖明朝皇陵、拆北京城墙,一桩桩,一件件,提说起来,都不免让人忿忿不已。
1990年代,学术圈大佬开会,有人说起吴晗全家的惨状,一向不问世事的钱锺书,忽然对着邻座的费孝通说道:“你还记得吗?吴晗1957年整起别人来,不也是无情得很吗?”
是啊,一个连恩师都要毫不留情批判的人,有什么事什么人他不能痛下狠手的呢?
林建刚《胡适帮助过的十个学者——纪念胡适逝世56周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