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刚烈,胆量奇大
1953年12月27日,毛泽东带江青南巡,在杭州西湖边上住了70多天。来年3月14日毛离开杭州,江青继续滞留西湖。3月下旬,她收到一封从上海发出的匿名信。拆开一看,信件内容是有关她1930年代在上海做演员时的一段往事,其中还涉及她被捕变节的历史问题。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具体细节,讲得明明白白。
这让江青大为恼火,立即找来浙江省公安厅厅长王芳,要他着手迅速破案。
因写信人深知江青30年代的历史及党内高层情况,江青推断这人必是党内高干或文化界名人,或是他们的夫人。
江青同王芳谈了一个上午,说自己青年时期就是一个追求进步、意志坚强的革命者,现在有人诬陷她,是别有用心。江青还把匿名信递给王芳,王芳只扫了一眼就不再往下看了。江青满脸严肃地说:“你不看谁看?这是一封反革命匿名信,你公安厅长看清楚了,你要给我破案。有人编造谎言诬陷我,醉翁之意不在酒,矛头实际上是针对主席的。”
这么一上纲,性质就严重了。但在王芳的理解,写信人揭江青老底,戳她伤疤,是看不惯她身为第一夫人的骄横作风,目的在提醒她识相一点,不要小人得志张狂。
但江青却从匿名信中看到了更大的威胁,她30年代在上海的那段经历,有许多是见不得人的秘密,决不能任其扩散,必须扼杀在摇篮,一查到底。等回到北京,江青立即将匿名信的事报告了毛,说这是一起性质严重的反革命案件,要公安机关立即组织侦破。毛认为没这么严重,可能是江青工作不虚心,得罪什么人了,让人不满引起的。
当时,正好发生“高饶事件”,江青于是将匿名信和那场斗争联系起来,认为两件事不是孤立的,绝非同志之间的不满和泄私愤,而是一个阴谋,有其政治目的。毛后来没有再说反对意见,等于是默认了。
随即,在江青的催迫下,公安部开始着手调查,将这一事件列为“18号案”。
由于匿名信信封上印有“华东文委”字样,江青要公安部门将侦查重点放在上海的党政部门与文艺界。为此,华东局在上海召开会议,会议确定,“18号案件”由公安部部长罗瑞卿负总责,上海方面由上海市公安局局长黄赤波负责,浙江方面由王芳负责,重点审查对象放在30年代曾在上海文艺界工作过的人员身上。
侦破工作在非常保密的情况下展开。专案组先后收集了800多人的笔迹进行鉴定,将所有与匿名信笔迹相似而又对江青不满的人列为侦查对象,仅案件的卷宗就有五六包之多。侦查范围包括江青过去房东家的女佣人秦桂贞,她了解江青20世纪30年代的历史;东海舰队司令员陶勇的夫人朱岚,曾说过对江青不满的话,也都被列为怀疑对象。
受侦查时间最长的是上海市文化局局长赖少其的妻子曾菲。
赖少其在上海市第一届党代会上提过一个议案,要求组织上对贺子珍的生活给予照顾。其妻曾菲与贺子珍关系密切,对贺子珍的处境很是同情,对毛泽东1952年在上海没有与贺子珍女儿李敏见面一事颇有微词。而且,赖少其又恰好是在华东文委工作!
侦查人员找来曾菲的笔迹,经过鉴定,曾菲的笔迹竟然与匿名信的笔迹很相似!这下,大家都以为案子要破了。没想到随着侦查工作的深入,疑点逐一排除,案件再次进入僵局。
案件久拖不破,让江青很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一直拖到第七个年头,才意外发现了匿名信件的主人。这个人叫朱明,她是自己冒出来的。
关于朱明,恐怕没几个人知道。但她的丈夫林伯渠却是延安五老之一,曾任陕甘宁边区政府主席。49年共和国成立,林伯渠是中央政府秘书长,开国大典就是他亲自主持的。
1960年5月29日,时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的林伯渠病逝,比丈夫小33岁的妻子朱明,在相当长一段时间,伤心欲绝,后来才渐渐平复。第二年初,她申请去南方休养,回来后便着手整理丈夫的诗稿、书信、文章、讲话等资料,准备编辑出版。这种精神面貌,与去南方前悲哀凄苦的状态截然不同。据陪她外出的工作人员说,朱明在南方休养期间,爱看一些内部电影、精美画报,经常参加舞会、聚餐,商店也逛得比较频繁……各种迹象表明:她已经从悲痛中走出来了,要替丈夫完成著述。
但出版书籍毕竟是件大事,必须请示中央。为此,朱明给上面写了一封信,反映林伯渠纪念文集的出版问题。这时,她早把7年前写匿名信的事情忘了,所以毫无顾忌地贡献出自己的笔迹。但上面的警惕性却是很高,拿了两封信一比对,笔迹一模一样。办案人员随即找她调查,没问上几句,她就承认了匿名信是她写的。因为是高级首长夫人,办案人员不敢擅自做主,决定请示后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谁知办案人员前脚一走,她后脚便立即自杀。按刑诉法相关规定,案件随即撤销。但到了文革,此事重新拎了出来,将朱明定性为“反革命分子”。文革结束,中央组织部再次做出结论:朱明“给江青的信的内容没有错误,原定其为反革命分子是错误的,纯属冤案,应予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死者长已矣。朱明自然是看不见自己的清白结论了,但后人却从中看见了一个烈性女子,宁肯自杀也绝不受辱。
无独有偶,还在朱明的“18号案”尚未侦破之时,另一起针对林彪妻子叶群的匿名信案,又风生水起。这一次折腾的动静更大,从1960年3月至1966年1月,在长达六年的时间内,共计数十封匿名信,不分春夏秋冬季节,如影随形般,林彪的家人走到哪儿,匿名信就寄到哪儿。
开初,这桩匿名信案也是迟迟破获不了,几年后才查出是严慰冰写的。这严慰冰绝非一般人物,和叶群一样,也是从延安出来的老革命。而她的夫君陆定一,当时身居高位,乃是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事情就拖了下来。等到文革兴起,陆定一被打倒,夫妻二人同时被关进秦城监狱。这一关押,就是长达将近13年的时间。
和朱明不同,严慰冰因绝不自杀而受尽折磨。她的门牙曾被打掉几颗,头发大把大把的被揪落下来。“我挣扎着想把身边的头发拣在手里,伸开十个指头在地上抓。姓张的和那瘦子使劲踩我的手背,他们穿的是军用皮鞋。不仅踩还使劲地搓揉。我六个手指的皮肉被搓烂了,鲜血淋淋……”然后,那鲜血淋漓的手,竟被戴上反手铐。狱吏们以虐为乐,居然称之为“苏秦背剑”,即一只手绕过脖子伸到背后,另一只手弯到背后,尔后把两只手铐到一起。严慰冰被反铐了40多天。
直到1978年12月,大难不死的严慰冰才终于获释。
在秦城,严慰冰见惯了看守张牙舞爪的嘴脸。但个别典狱长反倒比较通达。严慰冰出狱时,典狱长王剑一对她礼遇有加,请她喝香茶,听苏州评弹,并送她一本书,在书的扉页上题字:
严慰冰年轻时便爱好文学,1933年开始发表作品,晚年加入作家协会,出版过多部散文和其他文学作品。毛泽东曾评价严慰冰说,如果生在科举时代,她一定能考个女状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