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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的花园写的姥姥的故事《寂寞的一生》今天结束了。我就又去读了一遍,正好下午在茶轩讨论抄家,诬告以及法律责任问题,我就近水楼台先得月,转过这一小段,让不知道抄家是怎么回事的了解一下。我想常青的人是都知道的。
作者的姥爷是国军,所以去了大江大海那一边,当两岸炮轰的时候就被抄过一次家,是怕有无线电报机,家也被搬到乡下。第二次就是文革了。
[ 第二次抄家也是在夜里,这次我记忆深刻。我们被从床上掀起,红卫兵没有让我们面壁,就在我们的眼前东翻西翻,就连书架上鲁迅的文集都被一页一页地抖落一遍。 姥姥的房间抄得更加彻底。姥姥有一本蓝色印花布的鞋样本,用线缝得像书一样,她平时给我们做鞋都是用夹在复叶里的纸样裁剪鞋面的。这本书也被一页一页地剪开, 很不幸,姥爷的一张照片与鞋样纸片一起散落在地。母亲看到那张照片时只差没有昏倒在地。大祸由此而生。
那是一张姥爷的戎装照片,耀武扬威地骑在一匹黑马上。红卫兵走后,母亲铁青着脸训斥姥姥,姥姥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低着头就说了一句话:“我,我 就是想留一张作个念想。” 从此,姥姥的黑马王子带给她的就不光是一生的寂寞,这念想后来带给她的是不尽的苦难。
第二天姥姥就被抓去游街了,头上带着用旧报纸糊的高帽子,胸前挂了一块毛笔写着里通外国纸牌,(其实,台湾是中国领土啊,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是通外国) 两手被反绑在后面。红卫兵用绳子牵着她从高中上桥,经初中,再沿着小河到供销社,医院,区里的大院再返回到高中。每到一站都围满看热闹的人们,有些 小孩还向她扔花生壳和小石子。 看到跟在人群中的我,有人嘲笑,有人指指点点,羞辱让我不能呼吸,恨不得自己能从人间蒸发。那条风景如画,曾经让我流连忘返的小河道在我的眼里从此风景不再!
后来就不让母亲教课了,改做学校里的清洁工,姥姥时不时被拉出去批斗一下,我们在学校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真想逃学,但怕父母责骂而不敢妄为。一天晚 上,母亲对我们说:明天姥姥和母亲可能会一起挨批,让我们闭上眼睛跟其它的同学一起喊打倒她们的口号,我们听了,心如针轧。
第二天在学生礼堂的批斗会让我忽然间有了死的念头。母亲和姥姥跪在台上,两人都头带高帽子,红卫兵时不时楸她们的头发,尤其在高呼打到时就用脚踢她们的腿, 我实在是呼不出那口号,一任泪水宣泄。。。。。。学生老师都离开后,红卫兵才说:你们可以走了。姥姥的腿跪麻了一下子动不了,一个红卫兵见状,说“你还 敢玩抗”飞起就是一脚。
感谢那个贫穷的年代,很多人买不起皮鞋,红卫兵大部分穿的是解放牌球鞋。折腾了一天后,全家人总算回到家里。父亲忙着给家人准备晚饭,母亲一头倒在床上闷 哭,姐姐怯怯第看着哭泣的母亲,姥姥一滴眼泪也没流,一跛一跛地去烧了一锅水,用热毛巾敷母亲青紫的腿说是活血化瘀。
没有人注意我,我一个人溜了出去,跑到水库坝上。
这个水库垻的一面斜坡由许许多多整整齐齐的青石板面成,很多石板的一面刻着很漂亮的字。家家户户都在这里清在家里洗好的衣服。靠水的地方,人们把石头挪挪 做成了很多的小埠头。我们天天就在这刻着字的石埠头上用棒槌敲衣服,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直到有一天一一个学生在水库游泳是淹死了,才有谣言传出,说 是不知道是哪家的老祖宗发怒给收了去,学校开始辟谣,派出所也开始追查谣言的来源,我们小孩子才知道那些刻了字的青石板都是人家祖坟上的墓碑。
知道了后, 我一个人是不敢去的。但这天晚上,我完全没有害怕,就希望哪家的老祖宗动怒把我也收去。水有些凉,我开始向水里走去,被水泡过的石板很滑很滑,一个跟头我 摔倒了,头磕在捶衣服的光滑石板上,本能地抓住了那块刻了字的石头,也不知是哪家善心的老祖宗救了我。
初夏的夜,风很凉很凉。我就坐在那块青石板上不知道是不是还往下跳,直到姥姥坐在我的身旁。]
再说说我们大学同学,8个北京人,每家都被抄了。一个父亲是英国留学生当然是逃不掉的;一家会说日语,又开过工厂当然被赶回农村,平反后回到北京,一家六口挤在姥姥5平米的小屋里;一家老爸原来是马鸿逵的副官,早死了,母亲是老师,被人强占了自己的院子,赶进一间小屋;一家舅姥姥被送回农村,家里所有东西包括舅舅开医院攒的金条和家具都被没收,后来也没有归还;一家他父亲是有名的医生,给外国人看病的当然无法幸免;一家的姥姥抄家后失踪,至今不知去向,母亲因此得了肺癌;我们家是同学来抄的,因为我告诉同班的亲戚,城里都破四旧呢,我妈把那些旧杂志(其实是些“新青年、大姑大学毕业证书之类的)什么的都烧了,她报告了班里的红卫兵,让我的好朋友带着(我们从中学到大学都是在一起,只有她认识)他们封了我们三间住房的一间。文革后我找了抄家的人,母亲的存款退回,结婚戒指国家给了95元不退了。平反了,就这么过去了。没有人去告那些抄家的人,也没有道过歉。
没有人去追究过那些抄家的人,老百姓真得太可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