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更让人叹息的是日本此次产业转移所即将涉及的高端制造、研发及供应链管理等环节,都是中国内地市场一直希望引进的,一些地方政府和行业协会也为此做了许多努力。
战略性避开中国布局,反映的正是日本在其产业规划过程中最深刻的考量,不能失去中国市场,所以围绕着中国周边布局;不能放弃日本制造的高端定位,所以不能把产品打上made in china的标签。
中国制造升级被寄望很高的促进因素之一就这样眼睁睁地溜走了。
一线调查 FIELD SURVEY
日本震后产业转移再现“雁行方阵”
“还没有看到日本稀土高技术企业要向我们这里转移的迹象,至少目前还没有。”包头稀土高新区招商局副局长姚继恩说。
日本每年从中国进口大量稀土资源,近年都占到中国稀土出口总量的50%以上。这些稀土中的大部分在进行应用加工后再返销中国,其中很大一部分作为如汽车、照相机、重型机械、通讯等行业产品的高端配件运往日本在华企业或是中国本土企业,如电动汽车发动机上的永磁电机、小型储氢电池等。
也就是因为此,包头稀土高新区一直希望通过资源优势吸引全球稀土高技术企业入驻,尤其是邻近中国的日本和韩国企业,本以为地震是个引进的好机会,没想到中国市场依然没能分到想要的那杯羹。
市场一度盛传日本地震灾害频发将促使日本制造企业加快全球生产布局调整,扩大向海外转移一些关键零配件的产能,而这将会是全球产业格局重新划分的一次机遇。作为日本最大海外买家的中国市场,理所当然的应该是此次转移的首要考虑对象,甚至一度有声音认为,这次日本产业大转移将是促进中国产业结构优化与升级的有利外因。
但《中国经营报》记者在调查中发现,这一切可能都是中国市场和企业的美妙幻想,尽管中国有着最大的市场潜力,也具有极高的热情,但在日本某些产业转移的规划中,可能会战略性的规避中国。
日产业转移选择避开中国?
进入4月份以来,嘉兴市、金华市不约而同地做了一件事:针对日本震灾开展了专题帮扶活动,稳定日资企业的生产经营,增强其日本总部对继续在该市扩大生产的信心,为争取把相关生产环节转移过来做铺垫工作。同时,这两市的招商局也在抓紧包装一批针对性较强的对外招商项目,吸引高质量日资项目入驻。
联电集团荣誉副董事长宣明智呼吁台湾产业界发挥“产业帮助产业”的精神,协助日本厂商解决关键材料缺料问题,抓住这次的机遇。“过去日本各产业对外输出技术态度较为保守,这次灾害若能快速恢复,应会思考将资源放在更有未来性的领域,把原来舍不得淘汰或暂不淘汰的技术适度外移,台湾就地缘位置及长期配合的关系,将是一个适合移转的地点,会对台湾产业带来正面助益。”
不只是地方政府,行业协会也加入到加速与日本高端产业链合作的阵营,“我们将与日本的一个行业协会一起,组织一些大型电子类企业来中国考察,这个月内活动虽然停滞了,但从长期来看,日企在日本以外的投资变得更迫切。”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信息交流部主任李柯说。
事实确实如此,地震以后,日本加快了在全球的产业布局。地震之前,全球微处理器大厂瑞萨电子公司已计划在2013年前将晶片生产外包比率由之前的8%升至25%,大部分下单给日本海外晶圆厂,该公司现在打算进一步提高外包比率。瑞萨表示,正洽商将车用微控制晶片的生产交给全球晶圆公司(Global foundries)的新加坡厂。
尼康正在与Notion VTEC公司商讨将仙台工厂的生产转移至马来西亚的计划。尼康仙台工厂曾主要生产旗下高端数码单反相机,但在“3·11”大地震中遭受破坏并已关闭停产,Notion VTEC公司目前主要生产相机电池、镜头卡口及镜头内桶等零件。
日立显示器将增加委托给台湾奇美电子的生产外包量。之前,日立一直委托奇美生产平板终端使用的中型IPS液晶面板,今后将会增加智能手机使用的小型IPS液晶面板。
可以看出,中国内地并没有在日本产业转移的第一阵营内。日本企业研究院执行院长陈言认为,中国不会成为日本产业转移的最大受益者,“在日本人的潜意识里,想到中国就想到‘污染’、‘腐败’这样的词,不是友好的。”
和美国的“金融立国”不同,日本强调“产业立国”,更加注重制造业的发展。日本的产业转移已经进行了二三十年,但是分析日本的产业转移特点,可以发现日本的本土企业处于产业链最上游,掌握着最先进的技术和产品;在此基础上向中国台湾、韩国等国家及地区转移产业,为日本技术做配套服务;而产业链的下游如组装等则转移到中国等具备廉价劳动力的国家。这种模式被称之为“雁行方阵”,日本本土企业始终占据雁头地位,中国内地更多的扮演了雁尾角色。
在面临长期的被迫转移时,日本企业会从战略的高度系统地考虑这个问题,根据每个产业的不同特点、竞争优劣势、市场容量等因素做出新的布局。比如在液晶面板的替代上,京东方副总裁张宇认为日本不会选择韩国,韩国在液晶领域已经超过了日本,所以日企未来会更侧重在台湾和中国内地发展。对于半导体产业,中国半导体行业协会信息交流部主任李柯认为日企对中国内地的戒备心更强,中国近年IC领域崛起非常快。再比如汽车产业,日产目前的汽车生产仅有25%依赖本土工厂,地震过后将加速外移及海外外包。该公司去年已将小型车Micra的生产由神奈川转至泰国及其他区域,2013年还要把跨界休旅车Rogue的生产从九州换到美国密西西比州的坎顿。而这些转移则更多是以市场为目标的。
“中国的仿制能力那么强,如果搬到中国,一是产品质量无法控制,二是核心机密可能泄露。目前看,尼康的高端产品不会迁往中国,而是会迁往马来西亚。” 一位数码产品领域的资深人士分析说,中日两国关系敏感,也使得日企在往中国转移的时候有所顾虑。
日将转移核心技术和高端制造
尽管中国大陆市场不是日本产业转移的首要考虑地点,但此次日本的产业转移其实更是中国需要的——因为此次转移要涉及更多的研发、设计、高端制造等环节,都是中国制造升级所急需拥有的。
日本企业这一次的产业大转移与之前的制造业转移有很大不同。
从动机来看,以前是主动转移,将高污染、低利润的环节转出,而这一次是被迫转移,所以会转移出更多的核心技术环节。
转移的目的也不同。以前是想利用地方优惠政策,接近市场,降低生产成本。而这一次是确保产业链安全、优化产能布局和规避汇率风险。
意义也不同。以前只是策略性的转移,日企会挑选利润低、工艺简单的制造环节转移,而这一次是战略性转移,不仅会转移更多的核心部件的生产,甚至有可能把研发总部、供应链总部、制造总部进行转移。而作为战略性转移,必将会对整个产业链产生巨大的影响。
“日本企业现在不是考虑一次抗震救灾问题,而是必须要面对9级以上地震,且余震不断,海啸突袭,火山爆发,这将是一场长期的与自然灾害斗争的过程,会是难以应对的状态,这也将对他们心理上产生巨大的影响。”日本企业研究院执行院长陈言认为,无论是否愿意向中国转移,日本都必须做出转移的战略决定。
日本东部地区4月7日发生里氏7.1级地震,11日下午发生里氏7.0级地震,12日上午千叶县东部近海发生里氏6.3级地震,东京震感强烈。据日本地震专家分析称,东日本大地震后,里氏7级以上的地震已经发生了5次。专家警告今后可能在东北、关东、中部地区内陆等地发生里氏8级的余震。
更为严峻的是,4月12日日本宣布按照国际核事件分级表(INES)的级别定义,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泄漏事故级别提高到7级。这一级别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相同,为全球最高级别。
余震不断,原本计划在4月份复产的企业只能等待老天的安排。索尼位于登米市的2家工厂原计划恢复运营,但现在仍处于停产状态。东芝原计划于4月11日恢复岩手县北上市芯片厂的生产,不过余震后,恢复日期也无法确定。瑞萨、尔必达、尼康、夏普等大批日本本土企业在震区的厂房被迫停产或减产,恢复时间最早也要延至5月。
地震对位于日本东北部的企业造成严重影响,订单数量大幅下降,为确保已有订单和合同的完成,日企采取的方法包括:一是积极扩大其他生产基地和海外生产基地的产量,尽量弥补地震中造成的产量锐减。二是延长交货时间,通过与订单厂商协商,尽可能的延长合同履行时间,缓解生产压力。三是业务外包,将一部分订单外包给其他有生产能力的企业。
李胜茂认为,即使日本企业在竭尽全力确保订单完成,但还是有非常大的挑战:比如地震导致交通中断,原材料供应受到影响,产品无法运输,影响了合同的及时履行。此外,缺水缺电状况严重,企业恢复生产难度较大。同时海外生产基地扩大产量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产能增长有限,短时间内无法大规模扩产。更为重要的是,地震严重影响了订单企业的信心,为避免风险,很多订单可能会转向其他企业和国家。
让日本企业忧虑的是,产业链上下游的企业当然不甘心等待与观望。正如日本宫城县负责经济发展的地方官员伊藤正博所说,歇业或停产的公司若无法履约交货,可能很难再接到生意,而这也有可能将导致生意永久流失。
摆在日本企业面前的,不是一道短期补救策略的选择题,而是长期战略的推倒重建。一向以制造立国的日本,或许要放弃手中的部分“利器”。
地震之前,全球微处理器大厂瑞萨电子公司已计划在2013年前将晶片生产外包比率由之前的8%升至25%,大部分下单给日本海外晶圆厂,该公司现在打算进一步提高外包比率。
产业布局风险加大
“在日本发生地震之后,我们就组织了一个专门的团队来关注事态的发展,关注其会对产业链、对市场造成什么影响。”张宇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其实,在中国内地、中国台湾、韩国、印度,甚至远到美国、欧洲,都有大量的公司在密切关注着日本企业的动态,因为命运息息相关。一个零部件不能被生产出来,或是运不出来,自己的厂子就要被迫停产。也或许,日本的某个企业不再有完成生产的能力,订单会突然幸运砸中自己。
北京的中关村、深圳的华强北等电子产品批发市场上,经销商们颇为激动,把手里的大把现金换成闪存、芯片或数码相机,不少日系产品已经出现10%~30%的涨幅,而经销商还希望通过囤货以获得更高的利润。
远在美国的苹果公司的股价也受日本地震的影响,因为在那个看上去简单、轻薄的产品当中有许多关键零部件出自日本。同样,负责苹果产品组装的富士康公司也不清楚自己的流水线什么时候就会被迫停下来。
位于台湾的仁宝、广达等PC代工厂商急迫地等待着硬盘、存储器等零配件能够从日本运出,更为要命的是,锂电池两大供应商——索尼、三洋是这一次的受灾大户。
在3月11日地震发生之后,丰田汽车已经取消了旗下欧洲和亚洲市场上多家工厂的加班和周末值班安排。近日,丰田汽车发言人桥本诗织称,该公司计划在4月15日、18日、21日、22日和25日暂停旗下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13家工厂的生产,原因是在日本的零部件生产线无法恢复正常生产。
联电集团荣誉副董事长宣明智将这种现象称为“长短脚现象”。即产业供应链中只要有一个零组件缺料,即使其余零件全都到位,产品还是做不出来,整体市场将出现供需失衡的情况。
更为严峻的是,4月12日日本宣布按照国际核事件分级表(INES)的级别定义,决定将福岛第一核电站的泄漏事故级别提高到7级。这一级别与切尔诺贝利核电站事故相同,为全球最高级别。
余震不断,原本计划在4月份复产的企业只能等待老天的安排。索尼位于登米市的2家工厂原计划恢复运营,但现在仍处于停产状态。东芝原计划于4月11日恢复岩手县北上市芯片厂的生产,不过余震后,恢复日期也无法确定。瑞萨、尔必达、尼康、夏普等大批日本本土企业在震区的厂房被迫停产或减产,恢复时间最早也要延至5月。
地震对位于日本东北部的企业造成严重影响,订单数量大幅下降,为确保已有订单和合同的完成,日企采取的方法包括:一是积极扩大其他生产基地和海外生产基地的产量,尽量弥补地震中造成的产量锐减。二是延长交货时间,通过与订单厂商协商,尽可能的延长合同履行时间,缓解生产压力。三是业务外包,将一部分订单外包给其他有生产能力的企业。
李胜茂认为,即使日本企业在竭尽全力确保订单完成,但还是有非常大的挑战:比如地震导致交通中断,原材料供应受到影响,产品无法运输,影响了合同的及时履行。此外,缺水缺电状况严重,企业恢复生产难度较大。同时海外生产基地扩大产量需要一定的时间,并且产能增长有限,短时间内无法大规模扩产。更为重要的是,地震严重影响了订单企业的信心,为避免风险,很多订单可能会转向其他企业和国家。
让日本企业忧虑的是,产业链上下游的企业当然不甘心等待与观望。正如日本宫城县负责经济发展的地方官员伊藤正博所说,歇业或停产的公司若无法履约交货,可能很难再接到生意,而这也有可能将导致生意永久流失。
摆在日本企业面前的,不是一道短期补救策略的选择题,而是长期战略的推倒重建。一向以制造立国的日本,或许要放弃手中的部分“利器”。
地震之前,全球微处理器大厂瑞萨电子公司已计划在2013年前将晶片生产外包比率由之前的8%升至25%,大部分下单给日本海外晶圆厂,该公司现在打算进一步提高外包比率。
产业布局风险加大
“在日本发生地震之后,我们就组织了一个专门的团队来关注事态的发展,关注其会对产业链、对市场造成什么影响。”张宇告诉《中国经营报》记者。其实,在中国内地、中国台湾、韩国、印度,甚至远到美国、欧洲,都有大量的公司在密切关注着日本企业的动态,因为命运息息相关。一个零部件不能被生产出来,或是运不出来,自己的厂子就要被迫停产。也或许,日本的某个企业不再有完成生产的能力,订单会突然幸运砸中自己。
北京的中关村、深圳的华强北等电子产品批发市场上,经销商们颇为激动,把手里的大把现金换成闪存、芯片或数码相机,不少日系产品已经出现10%~30%的涨幅,而经销商还希望通过囤货以获得更高的利润。
远在美国的苹果公司的股价也受日本地震的影响,因为在那个看上去简单、轻薄的产品当中有许多关键零部件出自日本。同样,负责苹果产品组装的富士康公司也不清楚自己的流水线什么时候就会被迫停下来。
位于台湾的仁宝、广达等PC代工厂商急迫地等待着硬盘、存储器等零配件能够从日本运出,更为要命的是,锂电池两大供应商——索尼、三洋是这一次的受灾大户。
在3月11日地震发生之后,丰田汽车已经取消了旗下欧洲和亚洲市场上多家工厂的加班和周末值班安排。近日,丰田汽车发言人桥本诗织称,该公司计划在4月15日、18日、21日、22日和25日暂停旗下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13家工厂的生产,原因是在日本的零部件生产线无法恢复正常生产。
联电集团荣誉副董事长宣明智将这种现象称为“长短脚现象”。即产业供应链中只要有一个零组件缺料,即使其余零件全都到位,产品还是做不出来,整体市场将出现供需失衡的情况。
“一想到中国即想到污染和腐败”。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