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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计划经济的长子之后,上海长年处于孤独的领跑状态中,于是上海逐渐孤立,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日本“脱亚入欧”的心理
--某种程度上不把自己当作“中国人”,因而把一切外省人蔑称为“乡下人”
“乡下人”可能是上海话在全国最有名的一个词,它是上海人对一切外省人的蔑称。
在上海人内部,地位最为低下,也最被大部分上海人看不起的是苏北人。但苏北话里却有个特有的词汇--“侉子”,是他们对徐州以北之人的蔑称。
上海语言文字委员会的一位负责人曾说:“语言的一个特点是嫌贫爱富,广东的经济上去了,上海人中也兴起过一股学习广东话的风潮。”
1949年之前,上海人和上海话还是一个开放系统。而成为计划经济的长子之后,上海长年处于孤独的领跑状态中,于是上海逐渐孤立,并且也形成了一种类似于日本“脱亚入欧”的心理--某种程度上不把自己当作“中国人”,因而把一切外省人蔑称为“乡下人”。
相对于整个中国腹地,上海人的态度始终是背对,他们的眼睛只会看着太平洋和全球。所以,受过上海话心理创伤的外省人不在少数,他们对于上海话的式微,往往持欢欣鼓舞态度。
无论上海话前途如何,上海文化的优越感,和背对全国的态度暂时还不会消退。一位外资保险公司的部门经理对《中国新闻周刊》说了这么几个细节。他部下的一位内地分公司经理辞职时对他说:“我再也不愿意为总部在上海的公司工作了。他们实在太不了解中国,也不关心。”这位部门经理也深有感触,他部下有一位女业务员,有一次接电话时这么人说:“保(险)三辆法拉利?!怎么可能?你们那是哪儿?上海都没有这样的生意。义乌?这种小地方怎么可能……”
新上海人的语言和上海文化
陈乐(化名)是新上海移民的代表,她1999年从安徽考入上海某高校,毕业之后留在上海工作至今。陈乐说,她进大学时全班接近60人,一半是上海人,还有一部分是回沪知青子女,结果上海话成了班里的通用语言。
而陈乐被任命为班长。“执政能力”不足的她只能拼命学上海话。开学之后,几乎没有听什么课,而是每节课都有意坐在几个上海男生前面一排,默默听。听力课持续了一个月,她发现自己基本能听懂了。
大学的第一个暑假,陈乐回到家乡。她发现自己的第一语言已经成了普通话。只有面对父母的时候,家乡话才会顺势而出。2003年陈乐大学毕业,留在上海工作。时至今日,她说的普通话怎么听都带着浓重的上海味。
现在陈乐在一个基本没有上海人的环境中工作。“仅仅十个月,我的上海话已经严重退化了。这就是学来的语言,不用就不行。”陈乐笑着说,“但是我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已经越来越多地沾染上了上海文化的气息,很多东西甚至是我非常不喜欢也很警惕的。”
有一次妈妈走亲戚带回一张表,是上海远亲们的联络方式,大概有那么六七个人。陈乐看了那张表一眼就断言,混得都不怎么样啊。妈妈问,你怎么知道?
陈乐指着表说:“你看,杨浦的、闸北的、普陀的,没有静安、徐汇、黄浦的。你再看住的地方,404,604,没有高层的,都是老公房。都是04的,说明一梯四户,一梯四户的房子都很差啊。”(杨浦、闸北、普陀三区在上海传统中穷人为多,而静安、徐汇、黄浦则相反,上海人叫“上只角”。
陈乐的母亲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我心里最阴暗最隐秘的东西,但这是标准的上海人的精明。如果我当初不是考上海的学校,不是在上海生活这么多年,我绝对学不会是这样的思维方法。我的思维已经深入了上海的肌理。”
“那你觉得你现在是上海人吗?”记者问。
“我的生活和这个城市已经密不可分。这个城市有很多我的美好记忆,我最美好的青春时光都在这里。”陈乐回答说,“可我还是不喜欢,我无法给那种文化,或者说思维惯性进行定义。势利、市侩、精明,还是其他什么的。当我发现我身上有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会谴责自己,你怎么能这么想?虽然这种心理活动是不自觉的。”
展望将来,陈乐说,自己的孩子会以普通话为母语。
“上海话是一种有防守性攻击力的语言。不过不仅仅是上海话,老北京土话让我也有同样的感觉。”陈乐《对中国新闻周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