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大成拳,我也练大成拳。七十年代,王芗斋的学生、白云观道士姜正坤先生开始教我神拳(即意拳,姜老师l938年轻张壁介绍找芗斋先生学拳时尚无大成拳之名,他又不喜欢意拳之名,于是他个人将所传意拳改名为神拳,他说“神是意之土”)。八十年代,姜老师介绍我师从王选杰先生学习大成拳。在海外生活十几年最近回国后,鉴于目前大成拳和意拳在具体练习方法上的一些差异,我又利用业余时间向薄家骢先生和姚承光先生补习意拳。可以说,我学的大成拳既有三十年代的王芗斋意拳因素,也有八十年代的王选杰大成拳基础,还有现代的姚宗勋意拳影子。所愧不擅技击,所慰精于学术。吾爱吾师,但是吾更爱真理。在大成拳史上一些重大的的历史问题上,异议颇多,史料难寻。不论是在练习功法上还是拳史事件上,拳家们习惯了口耳相传。于是有关大成拳的是非黑白,越来趟多。有说它是汉奸拳的,有说它是流氓拳的, 有说它是大杂烩的 甚至有人公开质问“解铁夫先生家居何处,其家中现有什么人?方恰庄先生是何方人氏?现况如何?有无学生?后代是谁?“在大成拳门内,当年《历史是公正的》一文就多处指责王选杰先生的著作中所述拳史为非。但是,很多大成拳和意拳的书(包括《历史是公正的》一文)也同样在拳史陈述上错误比比皆是。有些重大的错误甚至出现在第二代,第三代著名传人的著作中。在大成拳门外,童旭东先生时大成拳史的反驳质疑文章、李紫剑先生的《大成拳问疑》以及网络上盛传一时的《内家拳旧闻》中的相关质问等文章,都使我意识到有必要利用我所掌握的资料和学术基础,对这些重大的疑难历史问题进行系列考证和研究。
一代拳学大师王芗斋、姚宗勋和王选杰等诸多先生为大成拳的创立、普及和发展付出了毕生的心血和努力。作为他们的弟子和后学之一,我们承泽在这一空前绝学所带来的珍贵文化遗产庇护之下,订正、补充和完善大成拳的发展轨迹,使以往代代口耳相传的拳史,成为一部可证可观、可考、可查的信史,则是我个人责无旁贷而又义不容辞的。历史使命之一。于是,我决定开始《大成拳(意拳)史上若干重大疑难史事考)系列论文的著述。并将此长篇考证论文交《武魂》独家发表。
一、关于恒林和尚
恒林和尚,又被有些人和文章中称作行林和尚、街林和尚。如:姚宗勋先生在(意拳:中国实战拳学)一书附录《意拳创始人王芗斋先生》
文中就称为“衡林和尚”。王选杰先生在《王芗斋与大成拳》一书中就称为“行林和尚”。
案:恒林和尚,俗姓宋出家后法名恒林,号云松,河南省伊川县人,1865年生,家居伊川县宋寨,世代为农。1875年,恒林到少林寺出家为僧,其师为晚清少林寺著名武僧延乐和尚。有些论著中说恒林和尚的师傅是本空和尚或本觉和尚(见《王芗斋与大成拳》),显然有误,而且也不符合少林寺和尚的排名谱系规则。恒林和尚年长受戒后升任为监院。1908年,恒林出任登封县僧会司僧会。民国初期,地方混乱,恒林被推为少林保卫团团总。l923年历十月初二日,圆寂于少林寺,享年五十九岁。根据武术史家唐豪先生《行健斋随笔》一书中的记载:
“民国九年,土匪杆首朱宝成、牛邦、孙天章、段洪涛,聚众犯巩县鲁庄。少林僧恒林,时为本区保卫团团总,会偃师十四、十五两区,巩县九区民团,与朱等战于少林西敖子坪,破之,得枪甚多,藏于寺,十二年秋,恒林物故,其弟子妙兴继为主持......恒林、妙兴皆擅技击。”
二、关于(实报)作者对王芗斋的两次采访
毫无疑问,《实报》对王芗斋的报道,为大成拳的出世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它先后两次连续报道了记者对王芗斋先生的采访。但是这两次报道文章具体刊发日期、究竟分几次刊发在哪一版上,以及署名“本报记者”的那个《实报》记者是谁等问题,在现今已经出版的国内外中、英、日、法四种文字的大成拳全部论著中,一直没有得到说明和解答。有的论著中说是分四次刊发的有的论著中说星次日分四部分刊发的......也有的著作中把这两次相隔半年的采访文章合为一篇加以介绍甚至还有不少地方人为增补。显然这是因为没有机会看到原始报纸而产生的主观性更改行为。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两篇文章先后被《实报》和《新民报》相互转发后,产生若干改动之处。
实际上,这两次的采访报道分别是以五次连载刊发的,具体说明如下:第一次采访的文章名为《大成拳宗师王芗斋谈拳学要文》,全文共分四部分,分五次连载,即:第一次采访的第一部分刊发在l940年6月27日星期四,农历是五月二十二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访的第二部分刊发在1940年6月28日星期五,农历是五月二十三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访的第三上部分刊发在1940年6月29日星期六,农历是五月二十四日,刊在第四版。第一次采访的第三下部分刊发在1940年6月3O日星期日,农历是五月二十五日,刊在第六版。第六版为《小实报》(即副刊和专刊性质)第一版。第一次采访的第四部分刊发在1940年7月1日星期一,农历是五月二十六日,刊在第四版。第二次采访的文章名为《大成拳宗师王芗斋采访记》,全文共分两次连载,即:第二次采访的第一部分刊发在]940年l2月20日星期五,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二日,刊在第四版。第二次采访的第二部分刊发在1940年12月21日星期六农历是十一月二十三日,刊在第四版。
最后一个问题:署名“本报记者”的那个记者是谁?以我的调查来看,当时负责《实报》的武术类采访和报道的只有一名年轻的男性记者,他一直喜欢使用的笔名是“羡渔”。真实的原名下详。
三、关于张璧及冀对大成拳的两次命名。
至今造成大成拳和意拳的之争的始作俑者是张璧。张壁的一生,大起大落,忽左忽右,集革命与反动于一身。推翻清王朝时,他和鹿钟麟一起是迫使末代皇帝溥仪出宫的功臣。他又是和日本浪人一起制造天津事件的急先锋。在学术上,他是解放前北京著名的四存中学的董事长、四存学会的董事长。在企业上,他是华北公文公司董事长。在政府中,他前是旧北京的警察总监,而后他又是旧北京的公用管理总局局长。而他的妹妹张秀岩同志和侄女张洁清同志(前人大委员长彭真同志的夫人)二人,则是老一代著名的无产阶级革命家。现在,他又成了大成拳的命名人,并成为一些人抨击大成拳的一个依据。
我刚才说了张璧“大起大落,忽左忽右”的特点,现在他的这一特点又表现在为大成拳的命名上。即:他一生中先后两次给大成拳命名!而目前大成拳(意拳)界同仁只知道张璧的对大成拳的第一次命名解说。这篇出自张璧第二次命名文章是新发现的大成拳史重要的文献,对于搞清大成拳与意拳的拳名之争有极其重大的章义和价值。
我们试分别说明如下。
张璧对大成拳命名的第一次解说:
1940年4月2日星期二。农历二月二十五日,《实报》发表了张璧的题为《大成拳的命名:四存学会演述)一文,刊在第四版上,文首还有他的照片一张。
原文主张
“及与王芗斋相识,感到他的拳术,意味深长,平易近人,习练稍久,就感觉身体的体认与其他的武功迥然下同,并且是具体功夫,非枝节片面的工力,正合平我生平心理所想的条件。王芗斋失生的拳术武工,师法形意专家郭云深,郭云深的工力技击,在清季末叶,算是黄河流域的第一流人物,这是多数拳术家所称道的。王君从师虽幼,因质才兼忧,故能得到真传,壮年又奔走四方,更虚心于良师益友,兼旁采董海川门下武工真髓,及河南‘心意把’、‘六合步’的工夫,由经验及悟会。溶于一炉,更以形意之‘意’而引伸之为‘神经训练’,合乎卫生条件,合平技击原理,四存学会体育班,曾由医学家何绍文先生发表专论,留意体育消息的,想都已看过了。我就我的体认及何君的证明,王芗斋的拳术武工可谓得武工的精神合于卫生合于技击,更合于科学及现代,以精神统一。训练神经系统,使身体各部官能作平衡的发展,神经健全,各器官的官能增加,不但可使身体健康,人格亦可随之而完善,作事能力,亦必增强,西谚有云:‘有健全的身体方有健全的事业’,故吾下揣冒昧,以‘大成拳’三字名之。”
上述这段文字被不少大成拳论著(包括《历史是公正的》一文)所引用,然而,上述所有引用文字错误特多,现在这里刊发的是经过我特别和原文校对的文本。
但是,张璧对大成拳命名的第二次命名解说却和第一次产生了一些差异。
1940年11月2l日星期四和22日星期五,《时报》分上下两次在第四版上连载了张壁的《大成拳的解说》一文。这第二次的张璧的《大成拳的解说》一文,是我首次发现的,现将他的第二次命名中的主要观点说明如下这次他主张:
“大成拳之名为余所首创前在四存学会讲述,各报多有发表,对于大成拳之解释社会上有所误会,故为解说如次:大成拳的解释就是‘合乎运动’,不妨害人体生理,合乎卫生条件者均可列入大成拳。王芗斋先生的拳术,余曾命名称为大成非以其拳术即大成拳,乃其拳术合乎大成拳之条件,可列入大成拳之内也,大成拳之意义甚广,包括东方体育固有精神,比如儒家之道,并非一经一传,而一经一传均不寓乎其道大成拳之包容尚广,王芗斋先生拳术,不过大成拳之一经,亦可达于大成拳境地也。”
在文章最后,张璧再次重申:
“大成拳之名乃顾名思义之作,使习此者一举一动,即能引起尊孔重儒之心理并能激发其东方文化固有精神。”
可以发现,张璧以“泛大成拳化”的解说来为王芗斋和他自己的“顾名思义之作”开脱,也为他自己的那篇《大成拳的命名》一文作开脱。换句话说,张璧已经退回了以“意拳”来称呼“大成拳”的位置上去了。他基本上已经否定了把王芗斋拳术命名为大成拳的前此主张。到了1944年,他开始写有关意拳的拳论时,就不再使用大成拳一名,而是定名为《拳道中枢》。这一点,于永年先生在《大成拳站桩与求物》一书中很明确地指出:
“1944年,......不久王先生亲自交给我一本线装红格旧式商业帐薄,用毛笔写得整整齐齐的<拳道中枢)原稿,......1966年杨德茂、姚宗勋二位师兄把这份原稿改称(大成拳论)”。
到此为止,我们可以得出一条真实、准确、无误的结论,那就是:
大成拳是张璧在四十年代对王芗斋拳学的尊称,也即对四十年代意拳的尊称。王芗斋在二十年代开始创始的意拳到了四十年代才走上成熟和完善,即所谓“拳本服膺推名大成”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我之所以特别表明“四十年代意拳”,那是因为要有别于五、六、七、八十年代的由姚宗勋先生所发展和传授的意。这也是个不容忽视的历史事实。八十年代的姚宗勋先生曾多次谦虚地说:“我年轻时(指四十年代)并不懂拳,只是觉得别人(指和他比武的对手)出拳特慢”(听姚承光先生多次对我讲)。姚先生尚且如此,那么四十年代的王芗斋先生也必然薑否定二十年代的王芗斋。因此,在成熟阶段的王芗斋先生对意拳的完善和发展,不能理解为“二十年代创的是意拳,四十年代创的是大成拳”之说。在四十年代大成拳只是意拳的尊称。王芗斋先生本人所传的拳学到了四十年代最终成熟和定型,这是每一个尊重客观事实和历史文献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和观点。
的确,先师王选杰先生和同门师兄弟之间特别提倡大成拳和意拳的区別我想那只是针对姚宗勋先生对“四十年代意拳”所做的若干改进而言。众所周知,韩氏意拳及其海外传人甚至连椎手技术都要否定,更不要说在“四十年代意拳”中加入拳击技术了。这些争论的核心本质是大成拳(意拳)现在是已经非常完善了还是正在发展着?如是前者,那么四十年代意拳是最能体现王芗斋先生的创造力和拳学思想之所在。如是后者,那么姚宗勋先生、王选杰先生,包括赵道新先生、尤彭熙先生,甚至还可以包括李紫剑先生、王安平先生等人都在对大成拳(意拳)的发展作出自己的努力和解说。
其他考证请见下文,大成拳(意拳)史上若干重大疑难史事考(2) 。(下期考证的题目是:1、关于武丕卿和武培卿;2、武丕卿和大兴县第一国术社;3、关于姚、武比武的真正原因,本文作者工作单位为中国人民大学古籍整理研究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