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沙世界

记录在欧洲生活的感悟,遥寄对神州未来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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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鸡一族 -- 一个中国人眼中的法国

(2006-08-03 16:05:50) 下一个

一、火鸡一族(图)

翟华 大恩

  按大恩写中国人的路数,我也有言在先,先说几句。

  他把中国人比喻为 “ 火星人 ” 是为了凸显其不可理喻的一面。那么我又为什么把六千万法国佬比喻成 “ 火鸡人 ” 呢?

  法国的象征其实是雄鸡。赶上电视上有法国足球队比赛,我们时常会看见突然场地上突然出现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在场地上裸奔,为法国 “ 三色人 ” (见 “ 好色之徒 ” )摇翅呐喊。那么,为什么法国人又会选择雄鸡作国民的象征呢?

  据在法国流传甚广的一个段子,那是因为雄鸡是唯一可以脚踏在粪便里还引吭高歌的动物。既如此,我不妨略加发挥,就把雄鸡变成 “ 火鸡 ” ,意思可能更加明了。因为高傲自大的 “ 火鸡 ” ( dindon )在法语里可以转意为 “ 愚顿 ” ,少林弟子不是把大恩兄弟唤做 “ 大笨蛋 ” 么?

  雄鸡和火鸡们可能踩的是自己的粪便,但更可能是狗屎。据法国《世界报》报道, “ 花都 ” 巴黎全城狗口大约在 20 万左右,平均每天留在街头狗屎大约 16 吨,其中 12 吨由辛勤的阿拉伯环卫工人处理。平均每团狗屎的清洁费大约为一欧元多一点,比发展中国家穷人每天的生活费还要多。至于剩下 4 吨嘛,您猜怎样?哈哈,在巴黎市民和外国游客 —— 自然也包括越来越多的火星人 —— 的脚下自然 “ 消失 ” ,带着懊恼的心境回旅馆洗鞋吧。就这么简单。难怪英国人经常慨叹: “ 法国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如果没有法国人的话。 ” 还有的英国人说: “ 你们要看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只要跨过英吉利海峡就行。 ”

  趣味小测验

  为什么法国人说 “ 上厕所 ” 要用复数?

  法国人说 “ 上厕所 ” 的原文是 “aux toilettes” 。注意: “ 厕所 ” 这个名词用的是复数。为什么呢?记得我初学法语的时候向法国老师追根问底,老师想了想说:语言这东西是约定俗成,有时候是没有道理的,记住上厕所用名词复数便是。直到后来碰到一个比利时人,听他说 “Je vais à la toilette” 才惊讶地发现原来天外有天,但厕所外面不一定还有厕所,也可以使用单数 toilette 。那比利时小人眯着眼神秘的问: “ 你知道为什么法国人一定要说 toilettes 吗? ” 读者朋友,您猜得出来吗?(参考答案见下页)

  英国作家西奥多 · 泽尔丁在《法国人》中说: “ 法国人常常觉得自己得不到外国人的理解,得不到充分赏识和喜爱。这种感觉很有道理。毫无疑问,外国人喜欢法国这地方,喜欢这个美丽的国家,但是,总的来说英国人差不多有 2/3 到过法国,但是只有 2% 的英国人说他们喜欢法国人 ” 。 .....“ 但是法国人的幽默在国外没有法国菜、法国酒或者法国人温文尔雅的风度那么出名。我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 。

  在一定意义上说,我的这本书就是在演绎法国幽默,告诉中国读者为什么法国人会这样,而没有批评法国的意思。其实,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埃菲尔、香榭丽舍、香水、情人、奶酪、冷淡、迟到、不说英语,组合在一起就是法国人的法国。我也力图在本书里向读者描述一个真切的法国,一个中国人眼里的法国。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法国人大恩在写中国的时候,每一章的末尾都勉为其难地说了几句 “ 正经话 ” 。由于我写法国人的部分整篇都是正经话,所以特意在每一章里都出了看上去不大正经的趣味小测验,来考考读者对法国文化领会的程度,参考答案附在每一章的末尾。另外,我准备了一份《中法文化对比清单》作为本书的附录二,与大恩的《老外完全生存手册》(附录一)相呼应。

  趣味小测验参考答案

  为什么法国人说 “ 上厕所 ” 要用复数?

  按照比利时人的说法,法国人说 “ 上厕所 ” 要用 “ 厕所 ” 这个名词的复数,是因为在法国要连续找好几个厕所才可能找到一个干净的。

二、不解之惑(图)

翟华 大恩

  我是 1984 年 7 月 1 日 到法国的,在巴黎没有落脚直接到巴黎北边不远的小城贡比涅( Compiegne )去参加法语强化培训班。贡比涅这地方很有名,是因为这里有一列火车车厢非常有名。第一次世界大战法国算是战胜国(据说那是法国打的最后一次真正的胜仗), 1918 年 11 月 11 日 ,就是在这节车厢上与德军的败将签了停战协定。到现在 “ 一战 ” 停战日还是法国人的 法定纪念日。我们到了贡比涅没几天,校方就租了大巴把我们一帮中国留学生带去参观贡比涅森林雷道车站的福煦元帅车厢 ( wagon du Maréchal Foch )。虽然大战过去 70 多年了,抚今追昔,陪同我们的法国人依然流露出战胜者的骄傲。我突然想起在《第三帝国的兴亡》那本书里看到过,二战之初德军攻陷法国,为报一箭之仇,逼着法军败将于 1940 年 6 月 22 日 在贡比涅车厢的同一张桌子上签了投降协定。想到这里,我问一起来的法国老师吕克: “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的时候不是也在这个地方签了停战协议吗?怎么没有说明呢? ”“ 是吗?! ” 吕克老师看着我,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是他不知道,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知道。

  法国人对中国人的疑惑还多着呢,我归纳了一下,按中国人习惯凑它十条,写将出来,仅供参考。如有雷同,纯属意料之中,读者尽管对号入座无妨。

  你最惊讶的事情是什么?

  到了法国,刚结识的法国同事、同学、朋友还有老师最喜欢问的一个问题就是: “ 你到了我们国家,最令你震惊和奇怪的事情是什么? ”

  如果让我以诚实的态度去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答案应该是:这里的一切和我的想像差不多,都在意料之中,没有什么令我震惊的。原因很简单,今天的中国人通过报纸、电视、电影、因特网等媒介对西方的政治、文化、生活有翔实的了解,来到国外,除了一时语言还有所不适应以外,真的怎么也体会不到法国人口中的 Choc culturel ( “ 文化休克 ” 或者 “ 文化震撼 ” )。许多法国朋友对这样的答案自然很不过瘾。以他们对中国的了解,觉得你们来自 “ 黄土地 ” 上,至今还 “ 大红灯笼高高挂 ” 的穷乡僻壤 “ 活着 ” ,乍一到我们这灯红酒绿的发达世界一定觉得头晕目眩,感触多多,怎么会不受到震撼呢?!

  到底怎么跟这些老外才能解释清楚呢?我说,百闻不如一见,你们最好还是到中国来看一看吧,看看今天的中国是不是令你们震惊,看看中国人是否依然缠足、留辫子。还有一句话,我要对张艺谋、陈凯歌等国内的电影导演大师们说,我们也不妨拍一些反映中国人现代生活的大片拿出去,拿不拿 “ 奥斯卡 ” 或 “ 金棕榈 ” 之类的国际大奖倒在其次,关键是给我们中国人 “ 讨一个说法 ” 。

  北京什么时候 “ 改名 ” 的?

  我还要为 “ 北京 ” 讨一个说法,因为总是有法国人还有其他外国人问: “Pekin” ( “ 北京 ” 的在英、法文中的通常拼法)什么时候被改成 “Beijing” ( “ 北京 ” 的汉语拼音,现已经成为国际上标准的拼法)的?对这个问题,我总是胸有成竹地答道:北京就是北京,从来就没改过名(至于北京在民国那时候叫 “ 北平 ” 的历史就省略不讲了,免得把人家搞糊涂了),只是拼音的方式由不伦不类的英国韦氏拼音改用标准的中国汉语拼音。就像印度的孟买市,英国人叫它为 “Bombay” ,现在印度人也改写为 “Mumbai” ,更接近当地人发音。

  一般老外听到这里,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再不多问了。可是法国人就是法国人,就是有点文化。那次,一位略通汉语的法国人接着问:那为什么 “ 中国 ” 不用汉语拼成 “Zhongguo” 在国外通用呢?我一时语塞。是啊, “ 中国 ” 在英文里是 “China” (发音 “ 查埃那 ” ),在法文里是 “Chine” (发音 “ 士因呢 ” ),在阿拉伯语中是 “ 思因 ” ,在泰语中是 “ 今 ” ,还真就是没有叫 “Zhongguo” (中国)或是 “Zhonghua” (中华)的。不过不要着急,将来台湾回归祖国,统一以后的中国的外文名称说不定就叫 Zhongguo 。外国人最好现在就开始练 zh 、 ch 、 sh 的发音,免得到时连中国的名字都叫不出来。

  狗肉好吃吗?

  刚到巴黎时,有法国人问:你喜欢吃狗肉吗?我那时初出神州,还不是很世故,不知道这是一个陷井:不论我怎么回答,我都承认了吃狗肉这个事实,而这正是他想达到的目的。

  在这些法国人看来,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你们怎忍食而啖之!?不过,我很难告诉外国人,尽管狗可以看家护院,也会摇尾乞怜讨人喜欢,但是它们在中国人心目中的地位卑微。首先, “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来,而且有些 “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 ,有时用 “ 狗皮膏药 ” 诓人,有时用 “ 狗尾续貂 ” 以次充好。一来二去, “ 狗 ” 字成了骂人的字眼,一直达到 “ 狗血喷头 ” 的地步。比如为有权有势的恶人出主意做坏事的帮凶,被称之为 “ 狗头军师 ” 。他们 “ 狗仗人势 ” 、 “ 狗改不了吃屎 ” ,做起坏事来 “ 狗胆包天 ” ,穷凶极恶时还可能 “ 狗急跳墙 ” 。但这些 “ 走狗 ” 一般都没有好下场,早晚会成为失魂落魄的 “ 丧家之犬 ” 。

  其实,法国人虽然不吃狗肉,但对狗( chien )同样也有许多不敬之词。法语形容对人刻薄,就是 être chien avec quelqu'un (像狗一样待人)。法国人碰到倒霉事,会不由自主地埋怨 nom d'un chien (糟糕,撞见狗了!)。形容毫无用途的东西就说 pas bon à jetter aux chiens (扔给狗吃都不配)。类似的法国俗语还有很多,比如天气不好是 temps de chien (狗天气),说某人职业不好就是 métier de chien (狗行当)等等。

  在这种文化背景下,必要时尝尝鲜,吃点这 “ 狗东西 ” 的肉也算不上什么吧。遇到这样的问题,我也曾经尝试着辩解一下。第一:韩国人吃狗肉,我们从他们哪里学来的。第二:我们不是什么狗都吃,只吃一种肉狗,类似家养的猪儿、羊儿什么的。当然我们中国人心理明白,不光是狗肉,我们其实什么肉都敢吃。正所谓 “ 带毛儿的不吃掸子,带腿儿的不吃板凳,带翅膀儿的不吃飞机 ” 。不信打开《新华词典》,查查有关动物的条目,什么动物可食,什么动物可入药,什么动物皮毛名贵,解释得一清二楚。这当然要内部掌握,在老外面前千万不要夸耀鱼翅熊掌燕窝,免得担上虐待动物的罪名。

  用筷子怎么喝汤?

  法国已故著名作家罗兰 · 巴尔特在谈到中国人筷子时认为,筷子不象西方餐具刀、叉那样用于切、扎、截,因而 “ 食物不再成为人们暴力之下的猎物,而是成为和谐地被传送的物质 ” 。许多老外下功夫练习使用筷子,到了中国餐馆就拒绝用刀叉,说是不使用筷子就吃不出中餐的滋味。可是有一件事许多法国人始终搞不明白,那就是用筷子怎么喝汤?我在格勒诺布尔市念书时住在奥林匹克村,那里管房子的一个法国老头自作聪明地说一定是有一种像吸管那样的筷子,平时夹菜吃饭,喝汤的时候就放在嘴里吸。我告诉他们,中国人喝汤的时候把筷子放在一边,或用勺子喝,或端起碗喝。法国人听了似信非信:就这么简单?

  看着法国人的反应,我不禁想起自己在法国餐馆吃烤鸡的经历。那次我点了半只鸡,结果真就上来一只从胸部劈开的烤鸡,带着一只翅膀一只腿。我拿着刀叉开始下手,先把鸡大腿割了下来,然后又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固定住鸡腿,上刀纵向切割,不料鸡腿在光滑的盘子上移来移去,就是切不下来一块肉来。无奈之中,看看临座的法国人,惊讶地发现其中一位手持鸡大腿在嘴里啃呢!嗨!就这么简单。

  哪个是姓,哪个是名?

  对我们中国人而言,姓在前名在后,很符合逻辑。而法国人则不然,要先说名字(法文 pr énom ,即放在前面的名字),然后再说姓(法文 nom )。所以老外见了中国人的名字,不知所以然,往往要问:哪个是姓,哪个是名?回答当然是:我的前面的名字是姓,后面的名字是名字。别看这么简单,用法语解释可就罗嗦了,那就是中国人的 “ 前名 ” ( prénom )其实是 “ 姓 ” ( nom ),而姓后边的字其实就是法国人意义上的 “ 前名 ” ,听明白了吗?如果法国人还是不明白,我一点都不奇怪。那次看法国报纸关于中国的电影报道,文章中一口一个 “ 艺谋 ” (张艺谋)、 “ 俐 ” (巩俐),中国人看得有点肉麻:这 “ 俐 ” 字是外人能随便叫的吗?所以现在好多中国人出国后自报家名时干脆把姓名颠倒,比如笔者名字就成了 “ 华 · 翟 ” 。古人云: “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 ” 。怪不得我出国多年,还没有发达起来,原来是名字的顺序在作怪。

  趣味小测验

  法国 “ 老百姓 ” 的来源

  中国人的名字或多或少都有讲究的,那些略通中华文化的外国人也总喜欢问我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我总是不厌其烦地解释,我名字中的 “ 华 ” 字,既有 “ 高贵 ” 意思,也可指 “ 中国 ” (至于我姓的这个 “ 翟 ” 字,除了说明我爸爸也姓翟以外,也就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了)。这些法国人听了往往先啧啧称奇,然后颇带一点遗憾的口气说,我们法国人的名字除了能大概其辨别出男女以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太多的意思了。不过,西方人的姓有时倒是有意义的词,据说与他们祖上的长相、住所或职业有关。我认识的西方人中,有叫 “ 大个子 ” ( Legrand ) “ 农夫 ” ( Farmer ), “ 自由人 ” ( Freeman ,叫这个名字的人很可能是个黑人,祖上是被解放了的奴隶), “ 洋葱 ” ( Onions )的,甚至还有叫 “ 屠夫 ” ( Boucher )的。七十年代末,美国总统卡特的新闻发言人叫 “ 说话 ” ( “Speaks” ),名副其实。

  我有一位法国朋友,现在连他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大概是 “ 皮埃尔 ” 或 “ 保罗 ” 中的一个吧)。可他有一个奇特的姓叫 “Toutlemonde” ,也就是 “ 随便什么人 ” 的意思,名副其实的 “ 老百姓 ” 。请猜一猜这个名字的可能来源。

  (参考答案在本章末尾)

  你不高兴吗?

  记得那次去法国,在戴高乐机场有法国朋友来接,张牙舞爪,连亲带吻,夸张的动作好象几辈子没见面。同时来接机的还有在巴黎的中国同学,老乡遇老乡,虽然是两眼泪汪汪,但仅仅是握握手而已,脸上却平静如水,丝毫看不出心灵的波澜。

  法国朋友看见这场面,不解的问: “ 你们久别重逢不高兴吗? ” 唉,怎么跟他们解释呢?中国人说 “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悦乎 ” ,主要指心情的愉悦,而不是嘻嘻哈哈的外在表现。咱中国人无论是心潮澎湃,还是荡气回肠,大喜大悲要么放在自己心里,或者搁在肚子里,保持一副 “ 扑克脸孔 ” 。表情的谨慎其实反映我们中国人保守的处事哲学。在国外的中国人大多谨小慎微,克勤克俭,既不主动融入当地社会,也不会惹事生非。当然,凡事总有个例外。我的一位中国朋友爱说爱笑,表情发达,虽然也是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但是总是有法国人打听她是哪国人:美国人还是拉美哪个国家的印第安人?是中国人?不像,太不像了。

  你有没有 “ 关系 ” ?

  中文 “ 关系 ” ( guanxi )一词已经成为打入西方语汇的少数中文词之一。有一次我在一家出口公司申请职位,公司人事主管以神秘的口吻问我 “ 在中国有没有 ‘ 关系 ’ ? ” 实际上,西方人与中国人一样讲究关系。法语里有一个词叫 “Piston” ,原意是 “ 活塞 ” ,也许是由于其疏通和推动的功能,后转意为俗语的 “ 门路 ” 、 “ 照顾 ” 的意思,其实就是 “ 关系 ” 。我们熟知的许多法国大腕影星(如阿兰 · 德龙、杰拉 · 德帕迪约)的第二代,靠了 “ 活塞 ” 的作用,都能当个二、三流的演员。有了这些例证,我时常与法国人抬杠,你们总是说中国的 “ 关系网 ” 如何如何,你们自己想想,西方不是一样要有关系吗?大部分洋人听了,还都点头承认,最多加一句: “ 但程度不同 ” 。只有一次,一位当地华人试图说服我中国人所说的 “ 关系 ” 和西方人心目中的 “Relation” 还是不一样。怎么不一样呢?他举了个例子:假设比尔 · 盖茨(微软公司老板)介绍一个年轻人到另一家电脑公司去工作。如果这是家法国公司,那么那法国老板可能会想盖茨介绍来的人,素质一定不错,留下。如果这是家中国公司,中国老板会想这可是盖茨介绍来的人,我不雇佣他岂不是太不给人家面子了吗?仔细捉摸一下,这位华人说得也不无道理。

  为什么中文这么难?

  许多法国人对中国文化感兴趣,想学中文。但是往往练了一会儿 “ 妈、麻、马、骂 ” 以后就有点泄气: “ 为什么中文这么难 ?” 中文对西方人来说有点难不假,但更要命的是西方人学中文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在他们的语汇中,往往用 “ 中文 ”(chinoiserie) 这个词泛指不可理喻之事、或看着新鲜但又没有多少实用价值的东西,简言之任何晦涩难懂的事都可以用这个词形容。在法语里还有一个常用词组 “A la Chinoise” ,直译是 “ 按中国方式 ” ,转意是 “ 复杂的、难学的、不可思议的 ” 。更可气的是,西方有人新引进了 “ 中国餐馆综合症 ” 一词,说是吃了中餐以后会发生四肢麻木、头疼、心颤等症状。记得我在法国读书时一次考试,卷子发下来后,只听旁边的法国同学嘟囔 “Oh la la, C'est du Chinois” ( “ 哇,这简直是中文! ” )。我听了以后很不舒服,话中有话地回了一句: “ 可惜这不是中文 ” 。

  你会功夫吗?

  走在法国的街头,尤其是在外省的乡下,时不时会有大人孩子冲你喊一声 “ 柯尼奇哇 ” (日语:你好),这是因为现在中国人出国也是西装革履、脖子上吊一只照相机,与日本人大同小异。还有的时候,他们会莫名其妙地突然冲你划拳踢腿,嘴里含混不清地说: Kongfu (功夫)或者 Jackie Chang (成龙的外文名)。原来这是些功夫爱好者,想与中国人交流一下体会。一旦聊起来,他们第一个问题就是: “ 你会功夫吗? ” 对这类问题,我往往也照猫画虎地比划一下拳脚说: “ 你会的那点功夫我也会。再多点我就不会了。 ” 。但是不管你怎么解释,在许多法国人眼里,中国人从小就练功夫,虽然不一定能像成龙那样飞檐走壁,但是对付个把地痞流氓还是绰绰有余。有一次我和一位法国人一起到非洲的坦桑尼亚出差,晚饭后想在达累斯萨拉姆的街头遛弯。出去之前问旅馆服务人员外面治安如何,有没有危险。那黑人看看法国人,露出几许焦虑,又看看我,露处微笑说:

   “ 有你在就不危险。 ”

  哈哈,因为老外都认为中国人个个功夫了得,惹不起。

  你学了几年法语了?

  每次认识一位新的法国朋友,三句话以内必然要被问到这个问题: “ 您学几年法语了? ” 这个问题回答得多了,我也多少体会出了法国人的用意。法国人这个问题的潜台词是:我听出来了,你是外国人,你的法语还不够好,所以打听一下是否是初学。如果你已经在法国待了 10 年以上,还不幸被问到这个问题,那就说明你的法语说得依然不到家。

  其实,我并不责备法国人的苛求。我的法语今天能说得以假乱真,全凭法国人的 “ 严格要求 ” 。一位汉学家从自己的经历得出结论,外国人学不好汉语跟中国人的态度有关。假如一个法国人结结巴巴说一句: “‘ 窝 ’ (我)-是- ‘ 发 ’ (法)国- ‘ 任 ’ (人),认- ‘ 失 ’ (识)-你- ‘ 狠 ’ (很)-高-兴 ” ,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国人都会客气地称赞他说: “ 你中文说得真好 ” 。因为中国人似乎觉得 “ 哎,反正是外国人,能说成这样就不很错了 ” 。这一宽容不要紧,外国人的中文水平就很难再进步了。

  本章趣味小测验参考答案

  法国 “ 老百姓 ” 的来源

  我的朋友 Toutlemonde 先生的祖上要么是游手好闲的人,要么就是长的特一般吧,所以取名 “ 随便什么人 ” ,成为名副其实的 “ 老百姓 ” 。

三、语言误会(图)

翟华 大恩

  初到法兰西,不论到那里,好奇而又自豪的主人总是要问:你是怎样决定要学法语然后到我们法国来呢?言外之意,也是问为什么不像大多数中国学生一样学英语到美丽的阿美利加去。我无言以对。说起来谁也不信,我既没有选法语也没有选法国,是祖国选了我到这里来。记得我 1983 年大学毕业那年,参加研究生考试。成绩最好的学生被选为出国预备生,有 去美国的,也有去朝鲜、荷兰、新西兰的,也有象我一样被通知去北京语言学院学法语。法国主人还不甘心: “ 那么来法国你其实还是很高兴吧! ”

  我真的很高兴。法兰西文化博大精深,法语如歌如泣般的美丽,我三生有幸。在法国多年,深刻体会到文化不同会造成语言习惯的不同,我就曾遭遇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误会。

   “ 翟华 ” 怎样变成了 “ 于阿哉 ”

  我的名字 “ 翟华 ” 二字,在法国不很幸运。法国人的舌头加喉咙根本不会发 “ 之 ” 这个音,因此我的姓便被念成 “ 哉 ” 与 “ 采 ” 之间的一种音节。我试图纠正他们,教他们发卷舌的 “ 翟 ” ,几乎成功。直到有一天,一位法国同学来质问我:你说你的姓要念成什么 “ 之-埃-翟 ” ,怎么我听见你的中国同学管你叫 “ 哉 ” 呢?我这才意识到我那广东朋友坏了我的事。法国人常说:我们总不能比国王更爱国吧!既然中国人也念不准,你也就别强求外国人啦。我也就听之任之,由他们去了。法国人还有一个语法规则,那就是见到字母 H 就当没看见,跳过去念下一个音。于是我名字中那颇矜持的 “ 华 ” 字,就被繁化读为 “ 于阿 ” 。这样,我在法国的名字就由 “ 翟华 ” 按西方习惯将名放前变为 “ 华翟 ” ,念出来是 “ 于阿哉 ” 的音。想后来我在法国南方海滨城市戛纳一家中餐馆打工时,那老板娘干脆叫我 “ 阿崽 ” ,倒也有几分接近法国人嘴里的 “ 于阿哉 ” 。

   “ 雷欧 ” 与雷锋

  太太来了,孩子很快将生了。给孩子起个什么名字好呢?记得小时候,小朋友之间常拿别人的名字开心,家长起名时防不胜防。在海外出生的中国孩子更要起一个既有中国特色、又要让外国人接受的好名字。比较简单的办法是给孩子起两个名,一个在中国人圈中用,另一个在其他场合用。因为国外通常允许起几个名,所以两个名都是正式名。我的中国邻居也是一对中国留学生,他们孩子降生时,爷爷自北京来信指示这孩子一定要叫 “ 遥 ” ,以示老人家遥远的思念。至于洋名,小两口随便起了个 “ 阿尔伯特 ” ,说是与他们崇拜的一位法国电视主持人同名。我在巴黎的内弟给孩子起了个洋名字叫 “LEO” ,中文名则取译音叫 “ 雷欧 ” 。远在国内的爷爷无可奈何地评论说,这名字也不错,将来生了弟弟可取名 “ 雷锋 ” 。至于我自己的孩子,取一个单字 “ 凡 ” ,也得到了爷爷的赞许: “ 凡 ” 好,有不平凡之意。

  即使爹妈没有给起一个国际通用的名字,出国后再改也为时未晚。我的那些在国外的同学们有叫 “ 和平 ” 的,有叫 “ 卫东 ” 的,有叫 “ 建国 ” 的(不难看出都是在生在红旗下的一代),现在则有改叫 Pierre (皮耶尔), Michel (米歇尔),或 Alain (阿兰)等等。在国外居住了这么多年,我十分理解他们改名的动机。我听说因为申请人名字难念,有的招聘职员的公司干脆把材料扔在一旁不予考虑。一位中国朋友名字叫 “ 卫星 ” ,其中 “ 星 ” 字汉语拼音写作 Xing ,老外不知 X 在中文里发 “ 西 ” 的音,所以就叫他 “ 克斯英 ” ,可惜了一个好端端的名字。无奈之中,这位朋友宣布改用洋名 Xavier (格扎维埃)。还有一位叫 “ 晓月 ” 的同学,行不改名,坐不改性,硬是训练周围的外国人发 “ 晓 ” 音,最后这帮老外不但能念出这个 “ 晓 ” 字,而且还承认这个音很好听,有乐感。让 “ 于阿哉 ” 真的佩服,佩服。

  太太的名字

  我到法国第二年,我太太前来与我团聚。开银行户头、办入学和居留手续要填许多表格。这些表格与国内的表格也没什么不同,除了政治面貌不问以外,无非是姓名、性别、出生年月日之类。唯一不一样的是,所有的表格都要问女士当 “ 年轻小姐 ” 时的姓( nom de jeune fille )。我们琢磨这可能是用婉转的方式在问已婚女士的娘家姓。我太太姓吉,自然当小姐时也还姓吉。下面又问丈夫姓甚名谁,我们毫无疑问地把 “ 于阿哉 ” 填上。过些天银行支票本寄来了。我太太看了半天直纳闷:我那大吉大利的姓那去了?只见那支票上赫然写着 “ 于阿哉 太太 ”(Madame Zhai Hua) !连名带姓全随了夫,比那传统中国社会结婚妇女那 “ 王张氏 ” 还不如。太太曾跑去银行跟他们要个说法,让给改回来。这可给银行出了不大不小的难题。原来他们的电脑程序已经如此设定,如果要改就得骗这电脑说此女未婚。很多外国人不理解为什么中国大陆妇女结婚后不改姓,觉得还是他们的习惯好:杜邦太太一听就是杜邦家里的,一清二楚。中国人里有跟他们叫真的,质问道:你家里的固然是杜邦太太,你妈也是杜邦太太,你儿媳还是杜邦太太,别人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你老婆呢?其实法国人还是很聪明的,并不会糊涂到连自己老婆都分不清的地步。当我太太收到法国居留证的时候就松了口气:原来那上面虽然还是标明翟太太,但却在翟字后面一本正经地加了个定语从句 “ 生的时候姓吉 ” (Née Ji) 。

  男女有别

  咱中国人喜欢讲究 “ 阴 ” 、 “ 阳 ” ,可是在实际生活和语言习惯中往往自觉不自觉地抹煞两性区别。一个 “ 他 ” 字,在过去既可指男人也可指女人。不信请读一下《红楼梦》,里面无论老爷、夫人、少爷、小姐还是丫环个个都是 “ 他 ” 。一直到本世纪初,曾留学法国的作家刘半农在一九一七年翻译英国戏剧《琴魂》时,试用了 “ 她 ” 字。这时表示中性的 “ 它 ” 字也就应运而生了。也许是为了推广使用 “ 她 ” 字,刘半农还写了一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词,经赵元任谱曲后,广为流传,成为中国经典歌曲之一。现代汉语虽然引进了 “ 她 ” 字,但发音仍与 “ 他 ” 一模一样。又如,农民互称老乡,工人互称师傅,党内互称同志,夫妻互称爱人,教育界互称老师(我还不太明白,老师这个本是学校里的称谓,现在为什么在文学、艺术、新闻出版界通用)。平时同事之间也是 “ 小王 ” 、 “ 老李 ” 的叫,不知底细绝对听不出男女。打开电视机,国内的主持人总是喜欢用 “ 各位观众朋友(同志) ” 这样的词作开场致意,几亿男女老少一下都招呼到了。总而言之,是男是女好象不大重要。

  习惯了这种中性词的文化氛围,初到西方世界,会觉得非常新奇,因为这里几乎所有关于人的称谓都男女有别。特别我们所在的法国,简直有走火入魔之嫌(发明中文 “ 她 ” 字的刘半农不愧是从法国留学归来的)。象 “ 我不是法国人 “ 、 “ 她是个学生 ” 这类简单句子,用法语讲出来稍不小心就会出错。你要先自问说这话的 “ 我 ” 是男人还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请说 “ 我不是法国(女)人 ” 。至于另一句话,必须说 “ 她是个(女)学生 ” 。我从小就听说法语是一种严谨的语言,这下可得到了证实(读者不妨与中文表达方式仔细比较一下)。

  法国电视台的主持人在每个节目中都会不断提到 “ 各位女电视观众们( T él éspectatrices )和 “ 各位男电视观众们( T él éspectateurs ) ” 。新闻节目里照例是经常报道暴力和犯罪,如果警方抓了个罪犯嫌疑人,你当然也会知道是被捕的是男嫌疑( Suspect )还是女嫌疑( Suspecte )。即使是个小偷,也要确认是男小偷( Voleur )还是女小偷 (Voleuse) 。在节目结束时,主持人一般不想重复 “ 女电视观众、男电视观众 ” 这样罗嗦绕口的词,就说: “ 谢谢,诸位女的、诸位男的( Merci à toutes et à tous ),再见! ” 同理,广播电台的主持人也日复一日地向 “ 女听众们( Auditrices )、男听众们( Auditeurs ) ” 致意。

  法国的政治家们为了争取选票,更不可忽视半边天。各党各派的头头在公开演讲时一口一个 “ 女选民们( Electrices )、男选民们( Electeurs ) ” 。这些政治家们还特别喜欢说 “ 法国女人们( Fran?aises )、法国男人们( Fran?ais ) ” 。每年 7 月 14 日国庆时,法国总统照例要对全国发表讲话,开头一句也是 “ 法国女人们、法国男人们 ” 。法国有一个极左派的小党叫 “ 工人力量党 ” ,其党魁是一位女性,名叫阿尔莱特拉吉耶尔( Arlette Laguiller )。她是一家大银行的小职员,基本上属无产阶级。也许因为这些极左派认为 “ 法国男人们、法国女人们 ” 这种说法抹煞阶级性,拉吉耶尔创造了 “ 女劳动者们( Travailleurses )、男劳动者们( Travailleurs ) ” 的说法。由于 “ 女劳动者 ” 这个单词本不存在,是拉吉耶尔生造出来的,所以广告效果反而特别好。只要她一露面,大家就意识到是 “ 女劳动者 ” 来了。

  阴阳有别

  法语中所有人称代词都男女泾渭分明,这是可以理解的。比如法语里有一些表达职业的名词属于阳性。上面提到的 “ 劳动者 ” 这个词就是一例。这样只有单一阳性形式的还有不少,比如 “ 司机 ” 、 “ 教授 ” 、 “ 部长 ” 、 “ 市长 ”“ 医生 ” 、 “ 画家 ” 等等,显然反映了历史上这些职业曾由男性垄断。但法国人到底是根据什么把世上的每一事每一物都分出阴、阳来呢?也许当初给每一个名词定性时,都有一定理由。但时过境迁,后人很难搞清楚其中的道理,只好理解的顺水推舟,不理解的死记硬背。法语中 “ 太阳 ” 为阳性, “ 月亮 ” 为阴性,谁都能理解。可是为什么 “ 空气 ” 是阳性,而 “ 光线 ” 是阴性呢?

  还有,法语中 “ 苍蝇 ” 这个词属阴性( Une mouche ),同属不齿于人类的蚊子却被归为阳性( Un moustique )。在非洲的时候,一次去法国人家里作客,那女主人忽然发现一只苍蝇在客厅里飞来飞去,赶紧大惊小怪地叫佣人出来打苍蝇。那非洲男佣人没有什么文化,进门就问 “‘ 他 ’ 在哪儿? ” ( Où est - il ?) ” 女主人一边回答佣人的问题,一边一本正经地纠正佣人用词不当 “‘ 她 ’ 在哪儿?她在那儿! ” 那佣人睁大眼睛对主人说: “ 您好眼力! ”

  法语中 “ 牛 ” 、 “ 驴 ” 、 “ 马 ” 、 “ 猪 ” 、 “ 狗 ” 、 “ 猫 ” 这些动物都是阳性,但说起 “ 牛 ” ,除了一个统称 “Boeuf” 以外,还要根据这牛的公母、大小不同有各自的名字。母牛叫 “Vache” (词性自然为阴性),公牛称 “TAUREAU” (词性为阳性),小牛是 “Veau” (词性为阳性)。至于羊,根据羊的性别(即公、母)和种类(如山羊、绵羊)不同,各有不同的名字,不胜其烦,恕不赘述。

  我第一次去法国人家作客,席间主人那不满三岁的小女孩忽然问: “ 爸爸,桌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 您看呢?主人耐心地对三岁的女儿解释: “ 桌子( Table )是女孩,你坐的椅子( Chaise )也是女孩,可是那边的长凳子( Banc )就可是男孩哟 ” 。然后主人转过来对我说: “ 你可别问我为什么! ” 名词的性别可不是小孩游戏。欧洲统一货币 “ 欧元 ” ( Euro )诞生后,有法国报纸严肃地问道: “ 这 ‘ 欧元 ’ 是男是女? ” 对大多数法国人来说,这欧元自然应该属阳性:法郎( Francs )既然是阳性,那代替法郎的货币岂能是阴性?当然,欧元是否能与美元一样成为世界上的强势货币,那可由不得法国人了,要让历史和市场来检验。

  胸中有数

  计数无疑是人类最早的语言活动之一。无论国内国外,小孩子的智力发育程度往往可以以那孩子能数到几了为标志。许多人虽能讲很多门外语,一旦涉及数字,如果不想掰手指的话,就会又不知不觉地回到母语。我有一位印度同事,说英语满嘴里跑舌头,速度之快英国人都跟不上。有一天,我们不知为什么要算一年内到底有多少工作日。我自然而然地开始 “ 四五二十、八八六十四 ” 的乘法口诀,忽然听他也放弃了流利的印度英语,口中念念有词用印地语算了起来。可见这母语的数字概念真是 “ 铭刻在脑子里,溶化在血液中 ” 了。深究起来,世界各民族语言中和数字有关的习惯也往往是最丰富、最有趣的文化现象。怎么说走题了,还是说法国人吧。

  我的法国老板在海外混了几十年,英语十分流利,美国口音几乎可以以假乱真,但是只有算钱的时候突然就念念有词,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说起法语来。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法语数字简单。

  要说法语数目字还真简单。 70 说成 60+10 ( Soixante-dix ), 71 是 60+11…… 以此类推 79 就是 60+10+9 。那么, 80 该怎么说?如果以为是 60+20 那可就太没有想象力了,我们法国人不光会加法,还会乘法,所以 80 就是 4x20 ( Quatre-vingt )。到了说 90 ,那就要用得上三则运算了: 4x20+10 ( Quatre-vingt-dix )。我不知遇到了多少外国人,特别是美国人,就是在念到了 90 的时候愤怒地得出结论: “ 学够了! ” 然后正式决定放弃法语学习的。

  也许是为了进一步迷惑外国人,法国人念电话号码不像我们习惯一个数一个数地念。比如 61718098 ,法国人不是念成 6-1-7 -1-8-0-9-8 ,而是两位两位地念 61-71-80-98 。如果法国人告诉你他的电话号码,你可听好了: 60+1 , 60+11 , 4x20 , 4x20+10+8 。听法国人说电话号码,你刚记了一个 4 ,后面突然冒出来个 20 ,所以得赶紧把 4 涂了,改成 80 ,精神始终处于准亢奋状态。

  趣味小测验

  法语 “ 九十九 ” 怎么说?

  法语中 70 由 60 和 10 相加得来; 80 由 4 乘 20 得来。那 99 怎么说呢?(答案见本章结尾)

   “ 一 ” 咖啡

  中国人说数必然要涉及量, “ 数量 ” 是一个完整的词。我在法国戛纳认识的中餐馆的老板娘,经过多年的实践,终于基本掌握了法语 Un (一)、 Deux (二)、 Trois (三)的发音,但仍忘不了汉语中的量词。每天早上老太太去阿拉伯市场买西瓜,人家问她要多少,她说: “Trois (三)个 ” 。不要说老太太,我刚到餐馆干活听见老外要咖啡时喊 “Un café ! ” (直译 “ 一咖啡 ” ),也很不习惯,心里嘀咕: “ 一 ” 咖啡,我知道你是要一杯咖啡,还是要一壶咖啡呢?当然,没有人喝一壶咖啡,所以必然是一杯了。如果说咖啡可以理解,那当老外要米饭时说要 “Un ” (直译 “ 一米 ” ),我可意见大了:虽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要一粒米,但谁知道你要一两米还是一斤米呢?在餐馆干时间长了,慢慢理解出这外国人口中的 “ 一咖啡 ” 、 “ 一米 ” 或其他的 “ 一 ” 什么实际是上是指一个人一餐可消费的合理数量,一般不会引起误解。如果客人需要白水,那么他连数都不用说了,直接说 “ 我要水 ” 即可,我想是因为水这东西不要钱,你送上多少客人也不在乎吧。后来我教一对法国夫妇汉语,讲到 “ 一杯茶 ” 时费了很大力气,才把 “ 杯 ” 这个量词的概念灌输给他们。可惜后面讲到 “ 一只茶杯 ” 时,他们面面相觑,不知这 “ 茶 ” 和 “ 杯 ” 到底是什么关系。

   “ 我的 ” 就是我的吗

  在正式进入法国大学学习之前,我们中国留学生先进入了一所语言培训中心强化法语。语言培训中心的主任叫吕克,头一天见就热情地招呼我们几个学生跟他出去转转。走出教学楼,他指着一辆红色雷诺车对我们说: “ 这是我的车 ” ,车虽算不上豪华,却小巧玲珑十分漂亮。上了车,开了十几分钟来到一处幽静的住宅区,吕克不无自豪地指着其中一座小洋楼对我们说: “ 这是我的房子 ” 。我们都用刚学来的法文词大声赞叹: “ 太漂亮了! ” 正走着,吕克又指着一座老式建筑对我们说: C'est ma banque ( “ 这是我的银行 ” )。我们几个学生不由得都怔了一下,面面相觑,然后开始用中文议论: “ 他真阔,居然拥有一家银行! ”“ 这小子吹牛吧? ” 我们都知道法国是个发达国家,法国人都很富有,难道吕克真能拥有银行?

  不过,吕克的银行家的形象很快就在我们眼里动摇了。这到不全因为我们看出他花钱小气(为了找一个不收费的停车场在街上转了大半天),而是我们发现他几乎什么东西都说是 “ 我的 ” 、 “ 我的 ” 。路过一所中学,吕克说 “ 这曾经是我的中学 ” ;经过火车站,他说 “ 我明天要在这里乘我的火车去巴黎 ” ,等等,不一而足。终于我们明白了法国人说的 “ 我的这个 ” 、 “ 我的那个 ” ,有时只不过是一种习惯说法,并不永远表示所属关系,只要有点关系就可以。比如吕克所说的他的银行,其实是他在那银行里有笔存款而已。要这么说,那银行也可以说是 “ 我的 ” 银行,因为我每月 1800 法郎助学金中没花掉的一部分也存在那里。

   “ 我拥抱你 ”

  我的法国同事们每天早上上班来,总喜欢给男男女女的朋友打一通电话,从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 说起,说到最后总忘不了来一句: “Je t'embrace” ,翻译出来就是 “ 我拥抱你 ” 。我起初觉得好笑,那边不管男女老少,难道都可以随便拥抱吗?时间一长,自己也开始习惯了。有时法国朋友给我打电话,末了对我说: “Je t'embrace” ,我也忙不迭地回答: “Je t'embrace” ,入乡随俗嘛!而且,法国人见面也不真就拥抱,而是行贴脸礼。贴脸从右侧起,至于贴脸的次数要看孰识的程度和分别的长短(一般交情的贴三次,交情深的贴四次)。这里要注意的有两个要点:第一,贴脸只限于至少其中一方是女性的情形。即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之间,或两位女士之间;第二,贴脸时必须伴随亲吻的声音,虽然这声音是你自己的上下嘴唇在双方脸部接触时发出的。如果你碰见的是孰识的长辈或上司,那你要以 “ 某 ” 太太、 “ 某 ” 先生相称并问好。如果对方主动,也可以握手,但是即使对方是女性也不应行贴脸礼。

   “ 请、请 ”

  法国人在交际场合喜欢喝香槟,等所有来宾手中的杯子都斟满了,大家互相举杯祝酒: Tchin-tchin ,听起来就好象是中文的 “ 请、请 ” 。有法国人一边对我说 Tchin-tchin ,一边问: “ 你们中国人喝酒时说什么呢? ”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 干杯! ”“ 干杯 ” 自然是喝干为止的意思。可是法国人这 Tchin-tchin 作何解释呢?因为这两个音显然不是纯法语,有人说来自意大利语,所以法国人也说不上个所以然。直到我离开法国很久以后,有一天读香港《大公报》高洁女士的散文,才知道原来这 “Tchin - tchin” ,其实就是咱汉语的 “ 请、请 ” ,有法国法语外来语字典为证。

  找钱

  我到法国时国内电话不很普及,更没有伊妹儿,所以到了巴黎第一个愿望就是要给家人写封信报个平安。到邮局一问,寄一封平信到中国要 3.5 法郎,于是就掏出 10 法郎递给邮局工作小姐。只见小姐撕下价值 3.5 法郎的邮票,又摸出一些零蹦儿,一边冲着我念念有词: “3.5 法郎、 6.5 法郎、正好 10 法郎。谢谢! ” 买一张 3.5 法郎的邮票,交给邮局 10 法郎,应找给我 6.5 法郎,怎么又还给我 10 法郎呢?数数手里的零钱,不多不少,正好 6.5 法郎。时间长了以后才明白过来,法国人找钱的方式与中国人不一样,不是用减法而是用加法。据一个简单的例子,你去书店买一本标价 150 法郎的书,付给售货员一张 200 法郎的票子。按法国人的习惯,售货员这时会先把书递给你,说: “150 法郎 ” ,这表示书的价钱;然后找给你 50 法郎,说: “200 法郎 ” ,这表示 50 法郎与书的价值相加,等于 200 法郎。 200 法郎现金换回 200 法郎等价实物外加零钱,童叟无欺,合情合理。

  酒钱

  与美国相比,在法国须缴纳小费的场合不算多。顺便说一句,人家法国人不把小费叫 “ 小费 ” 而是叫 “ 酒钱 ” ( Pourboire ),所以上餐馆酒足饭饱之余要留下些酒钱给跑堂的小伙子。法国电影院里都雇有 “ 开门小姐 ” ( Ouvreuse ),她们的工作是引导观众进入光线阴暗的放映厅,找合适的座位。观众落座前塞给小姐手里 5 法郎或 10 法郎算是酬劳。也许是怕有观众吝啬或者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有些影院售票处特别贴了条子申明 “ 本影院开门小姐无工资收入 ” 。再说,年轻小姐陪你潇洒走一回,不意思意思行吗?只愿这些开门小姐拿了 “ 酒钱 ” 不是真去喝酒。

  为什么到处在宣扬涨价?

  记得第一次逛法国大型超级市场,手里拿了本袖珍法汉小词典,生怕买东西搞错了。在国内时就听 “ 过来人 ” 说过,有的留学生看见狗肉罐头便宜就买回去尝鲜,结果发现那是狗吃的肉罐头。进去一看,那商场有两个足球场般大小,开架商品琳琅满目,从吃的、穿的、用的、看的到玩儿的应有尽有。特别引人注目的是,很多商品的上面都插一个红底白字的小牌子,上面写着: “Promotion” 。这是什么意思呢?拿出小字典一查, Promotion 是 “ 提升 ” 、 “ 助长 ” 的意思。原来到处在涨价!看来人家发达国家管理水平就是高,商家必须提醒顾客有关商品涨价的信息。我因此尽量挑了些没有标 Promotion 的东西买走了。当然,我后来没过多久就明白过来,法国商店里要 “ 提升 ” 和 “ 助长 ” 的主要是商品的销售量,类似于国内商店里 “ 大甩卖 ” 的意思。换句话说,是商品大降价的意思。凭我拿本袖珍小字典,我没吃上狗食,却当了一回冤大头。

  面包为 “ 伴 ”

  法语里 “ 面包 ” 这个词写出来是 “pain” ,听起来和中文的 “ 伴 ” 字发音相仿。可别小看法国面包这个 “ 伴 ” ,是法国人每日三餐必不可少的主食,其重要性大大超过葡萄酒。在大学城的学生食堂,面包是不要钱的,只要是买了正餐,拿多少片面包要看你的肚子有多大容量了。正如法国一句顺口溜所说 “ 酒要适量,面包多多益善 ” ( Pain tant qu'il dure, mais vin à mesure )。法语里还有许多面包相关的俗语,形成了颇为独特的法国面包文化。

  法国面包品种达 150 多种,从颜色上说有白面包、黑面包,从形状上说有长棍、圆形、牛角面包,从口感上也有软硬之分,因而法国人爱说 “ 什么牙啃什么面包 ” ( à pain dur, dent aigue ),形容做事要因地制宜。由于家家户户都少不了面包,当然面包店生意兴隆。如果你有机会到法国住上一段,你会注意到发现每天早上起来法国人第一件事就是去买面包。街上走动的法国人胳膊肘下都夹一根长棍面包,手里可能还提着羊角面包。所以在法国畅销货往往被形容为 “ 像面包一般好卖 ” ( objets qui se vendent comme des petits pains )。

  面包是好东西,心地善良的人就被形容为 “ 好得和面包一般 ” ( bon comme le pain )。见多识广,游历国很多国家的人可以自吹 “ 吃过不止一种面包 ” ( avoir mangé plus d'un pain )。而且,面包在法国人眼里和中国人常说的 “ 饭碗 ” 差不多。所谓 “ 挣面包 ” ( gagner son pain )就是干活挣钱。同理,抢别人饭碗就是 “ 从嘴里夺面包 ” ( Oter le pain de la bouche )。如果你听到法国人说 “ 面包还在案板上 ” ( avoir du pain sur la planche ),那就是表示他手上有许多活要干。法国人明白只有辛勤工作才能致富,正所谓 “ 黑手换来白面包 ” ( Les mains noires font manger le pain blanc )。如果谁不好好工作,就会被贬为 “ 对不起吃的面包 ” ( Il ne vaut pas le pain qu'il mange )。嗟来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疼,所以法国人说别人施舍的面包是苦的( Le pain d'autrui est amer )。当然如果运气好,碰上天上掉下馅饼,这是另一回事,叫 “ 老天恩赐的面包 ” ( c'est du pain benit )。

  面包如此重要,难怪法国人形容度日如年,长得令人难以忍受时会说 “ 没有面包的日子 ” ( long comme un jour sans pain )。悲伤的时候不像中国人那样以泪洗面,而说 “ 泪浸面包 ” ( tremper de son pain de larmes )。如果活得 “ 连吃面包都没滋味了 “ ( perdre le gout du pain ),那问题可就严重了,因为这句俗语在法语里是濒临死亡的意思,成了面包渣滓了。

  本章趣味小测验参考答案

  法语 “ 九十九 ” 怎么说?

  法语中 90 是 4x20+10 ,所以 99=4x20+10+9

四、高卢陷井

翟华 大恩

  刚到法国,就有朋友告诉我关于乘电梯的注意事项。如果电梯里不是一个人,在步出电梯时可别忘了女士优先。在女士当仁不让出去以后,男士之间还要接着互让。男士甲要伸手示意请对方先走,说: “Après vous” ( “ 我在您后边走 ” )。这时候男士乙切不能有失风度抬腿就走,而是要作同样的动作,加重语气说: “ 在您后边走 ” 。如此反复若干次,直到其中的一位要恳请另一位原谅,因为他终于下决心要走出电梯了。法国人自己笑称以上过程为 “ 高卢陷阱 ” 。

  小姐、太太、先生

  其实出电梯的这个 “ 陷井 ” 对我们这些外国人来说并不难,耐着性子最后一个出来不就结了。更难的是进电梯的礼数。假如你早上去公司上班,一进电梯里面发现已有几个人。如何打招呼?按法国习惯,不管认识不认识这些人,你一定要主动打招呼,否则是无涵养的表现(我儿子因为不和大人打招呼而被告状)。不过在张口之前,首先需要看这几位里面有没有女士。如有,要估计一下她们是否结婚,然后要迅速统计一下已婚和未婚的女士各有几位。至于男士,只要看看是不是多于两位即可。然后视情形,将 “ 小姐(们) ” , “ 太太(们) ” , “ 先生(们) ” 几组称谓语适当排列组合(但无论如何要先对女士打招呼),再加上 “ 日安 ” ,这问候程序才算完成。这过程看似复杂,其实说时迟,那时快,法国人用不了一秒钟就可办妥。只可怜初学法语的外国人,一边要察言观色,一边要回想 “ 小姐 ” , “ 太太 ” 和 “ 先生 ” 的单复数拼法,以免弄错了于人于己都不利。比如 “ 小姐 ” 一词,法语发音为 “ 玛德末瓦赛勒 ” ( Mademoiselle ),而 “ 小姐们 ” 一词,则发音为 “ 玫德末瓦赛勒 ” ( Mesdemoiselles )。差别虽小,马虎不得。比如,明明两位小姐在对面,你却叫 “ 玛德末瓦赛勒 ” ,人家不知你在讨好哪一位小姐,岂不是把两位全得罪了。

  即使是熟人,见面打招呼也不可随便。如果你碰见的是平辈的朋友,你切不可以小姐(们)、太太(们)或先生(们)相称,也不能直呼他们的姓,而应亲切地叫他们的名(如 “ 皮埃尔 ” 、 “ 索菲 ” 之类)再一一问候。如果这几位熟人已有几天不见,你还须与男士握手,与女士贴脸。贴脸从右侧起,至于贴脸的次数和注意事项见上一章( “ 我拥抱你 ” 一节)。

   “ 你 ” 还是 “ 您 ”

  大家都知道,在中文里, “ 您 ” 这个字是 “ 你 ” 的尊称,一般用于老人、师长、上司。当然这个 “ 您 ” 字在北方特别是北京用得更普遍一些,对同辈的陌生人也可以用 “ 您 ” ,特别是当有求于人时。不论怎样,中文里 “ 您 ” 与 “ 你 ” 的意义与相互关系还是简单明了的。

  在英、美,事情就更简单了,因为人家根本就不分 “ 您 ” 与 “ 你 ” 。初通英语的朋友都知道,英文中 You 是唯一的第二人称单数。无论是晋见克林顿总统还是碰见纽约街头流浪汉,你都可以用 You 打招呼。为什么英文中居然不分 “ 您 ” 与 “ 你 ” 呢?我曾花了一点功夫考证这个问题。原来,在 16 世纪之前,英语中也有 You 、 Thou ,前者是对人之尊称,后者一般用于朋友之间,即分别是 “ 您 ” 、 “ 你 ” 的意思。后来, Thou (即 “ 你 ” )逐渐被忘却(现仅见于一些方言或文学作品里), You 演变为唯一的第二人称单数。这样看来,那种认为美国人大大咧咧,见谁都称 “ 你 ” 的想法实在是冤枉人家了。实际上可以说英语中只有 “ 您 ” 而无 “ 你 ” 。

  不消说,大家都可以猜到法语里是必定有 “ 您 ” 与 “ 你 ” 的区别的,而且谈话间互相是用 “ 你 ” ( Tu )还是用 “ 您 ” ( Vous )更是一门大学问 , 其中的奥妙和复杂程度,要大大超过前面谈过的电梯 “ 陷井 ” 。我在法语环境中生活十多年,还只能说是略有所悟。一般的说,在法国凡是见到陌生人(除十六、七岁以下的少男和十四、五岁以下的少女),你都应该以 “ 您 ” 称呼对方。 “Vous” 是尊称,同时也表明两人的关系仍保持一定距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不论地位和年龄的差别如何,你只要以 “ 您 ” 称呼了对方,对方则必然以 “ 您 ” 来称呼你。据说,在 17 世纪以前,法语中的 “Tu” 基本上只能用于社会地位卑微的人,而且象英语里的 “Thou” 一样正趋于消失。后来的法国大革命的平等思想的传播,却使 “Tu” 和 “Vous” 成了不分阶层都可使用的流行字。这是与中文的用法大不相同的。我体会中文里的 “ 您 ” 恰恰有某种必然的不平等性。如果有人乐于以 “ 您 ” 称呼我,他要么在地位上低于我(比如我是老师,他是学生),或者他年龄大大低于我。在这种情况下,我自然不会以 “ 您 ” 尊称对方。而且,不管他事业发达,年龄增长,恩师还是恩师,前辈还照样是前辈。因此,这个 “ 您 ” 字还得照叫不误。

  法语里有两个与 “ 您 ” 和 “ 你 ” 有关的动词,一个叫 Tutoyer (音 “ 居脱阿耶 ” ),另一个叫 Vouvoyer (音 “ 悟瓦阿耶 ” ),中文里没有直接对应的词。其实意思很简单, “ 居脱阿耶 ” 是说以 Tu (即 “ 你 ” )称呼,而 “ 悟瓦阿耶 ” 是指以 Vous (即 “ 您 ” )称呼。由于翻译起来麻烦,中国留学生之间聊起来往往是这样的: “ 我都跟我导师干了两年多了,他还是整天 ‘‘ 悟 ’ 我 ” (即仍以 “ 您 ” 相称)。另一位留学生可能会说: “ 嗨,别提我导师了。我见他第二天,他就开始 ‘ 居 ’ 我 ” (即以 “ 你 ” 相称)。

  现实比理论还要复杂。我在法国攻读博士的那些年里,与研究所里三位教授打交道比较多。三位教授都不到 50 岁,都是我的学术指导老师,平时关系都很融洽。与第一位教授我们十几年来至今仍以 “Vous” (您)相称。与第二位教授,我已经记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起我们就开始以 “Tu” (你)相称,多年后见面依然如故。另一位教授,一开始自然以您互称。如果某星期因工作见面较多,我们便过渡到以你相称。一旦他出差几个星期回来,我们又开始 “ 您 ” 、 “ 你 ” 过渡,如此循环往复不已。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道理呢?

  又如,法国已故总统密特朗一律以 “ 您 ” 称呼同事,而他的继任者希拉克则喜欢以 “ 你 ” 称呼所有的朋友和同事(包括法语非洲国家的总统),唯独与追随他二十多年的于佩(一度任法国总理)始终以 “ 您 ” 相称。即使在一个家庭内部, “ 您 ” 与 “ 你 ” 的使用也缺乏逻辑。小孩子可以没大没小地以 “ 你 ” 称呼父母,可是夫妇之间却有可能一辈子以 “ 您 ” 互称(如法国前总理巴拉迪尔夫妇、哲学家萨特夫妇)。顺便说一句,我与《十二亿火星人》的法国作者打交道三年,现在依然已 “ 您 ” 相称 (见 “ 写在前面 ” )

  特别令我们中国人奇怪的是,法国人对无所不能的上帝以 “ 你 ” 相称,但是却一定要以 “ 您 ” 尊称那些在家里干活的佣人、餐馆的伙计以及所有社会地位低下的人,要不然会遭人白眼,被认为是粗鲁和没教养。

  说了这么半天,到底两个以 “ 您 ” 互称的人,到底能不能和什么时候转换为以 “ 你 ” 互称呢?以您互称的两人逐渐熟悉起来,是否就会自然而然的以 “ 你 ” 相称呢?答案是:没这么简单。英国著名严肃刊物 “ 经济学家 ” 曾以 “ 尴尬的你 ” 为题,以英国人的眼光评论法国人的 “ 您 ” 与 “ 你 ” :

   “ 法语中到底如何决定从尊称的 Vous 转换到随便一些的 Tu 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对方属与什么社会阶层?多大岁数?他(她)现在做什么工作?你们是否曾在一所学校读书?如果是,你们之间是否互相尊敬(或互相轻视)?你们那时-现在-的关系是否亲近?你自己是属于激进新潮的一族还是有保守倾向?如果你希望避免在 Vous 和 Tu 的问题上迈出可怕的错误的一步的话,所有这些问题必须在一闪念中得到回答。 ”

   “ 无论如何,从 Vous 转换成 Tu 总是桩有风险的事。你可以亲热地称呼一个人的名字甚至吻他或她的脸颊,可是你不会知道多少年以后才会以 Tu 来称呼对方。也许这个时刻永远不会到来。通常-但并不是总是-一个男人应该首先对女性使用 Tu 。但如果两人年纪相差较大,则通常由那年长者采取主动。在适当情况下,你当然也可以试探一下:咱们用 ‘ 你 ’ 相称如何?不过,你可要小心。对方可能效仿密特朗冷淡地回答你说 ‘ 您随便吧! ’”

  这段引文里有一个小典故。当初密特朗经过几十多年的奋斗,终于在 1981 年当选法国总统。他的一位老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象从前一样继续以 “ 你 ” 来称呼新总统,于是试探地对总统说: “On peut se tutoyer ? ” ( “ 咱们可以以你相称吗? ” )据说密特朗的回答是: “Comme vous voulez.” ( “ 那就随您的便了 ” )。注意:法语里只要一方用 “ 您 ” ,另一方也必须使用 “ 您 ” 。

  趣味小测验

  称 “ 你 ” 还是 “ 您 ” ?

  在法国,三个同事(为方便起见,且称他们为甲、乙、丙)偶尔聚在一起闲谈。其中,甲与乙、甲与丙都是一直以 “ 你 ” 互称,但乙与丙之间是一直以 “ 您 ” 互称。现问三人交谈时,乙与丙说话时是否仍以 “ 您 ” 互称?(参考答案见本章结尾)

  踩脚与打喷嚏

  蛇年春节晚会上听到姜昆、戴志诚神侃 “ 踩脚 ” ,我不自觉地也想起来自己也曾也有过踩人家脚的经历,那是在法国。记得刚到巴黎戴高乐机场,人多腿杂,我一不留神就结结实实地踩了另外一个人的脚。定睛一瞧,被踩的乃是一位法国汉子。初来乍到,法语还不利索,正在捉摸这 “ 对不起 ” 应该怎么说,或者人家要骂我 “ 你眼睛瞎了吗 ” 该怎么对付的时候,不料对方已经抢先开口了: Pardon (对不起),好象真是这位先生不小心把脚伸到我的鞋底下似的,一时间我心潮澎湃,胸中竟然充满了好感动好感动那种感觉。

  法国人对工作单位里熟识的同事甚至在自己家里对朝夕相处的亲人也同样是彬彬有礼,整天价把 “ 请 ” 、 “ 谢谢 ” 、 “ 对不起 ” 挂在嘴边,成为 “ 三讲 ” 的典范。有一回我到法国朋友家作客,吃饭间男主人想要在自己的盘子里加一点盐,就对坐在桌子另一端离盐罐子稍近一些的太太说: “ 请你把盐递过来好吗? ” 接过装盐的小罐子以后,丈夫还不忘对妻子说一句: “ 谢谢! ” 晚上九点钟,宾主谈兴正浓,但按规矩应该是小孩上床睡觉的时间了,主人刚刚五、六岁的小儿子起身和爸爸、妈妈以及客人一一吻别,道了 “ 晚安 ” 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入睡。这当然不是法国人故意在客人面前演戏,我知道明天早上起来他们家人之间还要互道早安呢!对比人家,想想我们不少同胞不拘小节甚至出口成 “ 脏 ” 的习惯,常常使我产生一个想法:这 “ 礼仪之邦 ” 的美誉是不是应该赠给法兰西呢?

  但是,不久后的一件事几乎使我改变了想法。那次我下班赶上和一位法国女同事一起走出单位大门,赶上一阵冷风袭来,这位平素矜持的女郎不禁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喷嚏,喷嚏过后只听她顺口就说出一句; Pardon 。我看着她感到好笑,你那里对不起人呢?但稍一捉摸好象突然醒悟过来,法国人的客气在某种程度上说就好象人遇到冷风要打喷嚏一样,是一种条件反射,有口无心,并不一定能当真。

  有了 “ 踩脚 ” 和 “ 打喷嚏 ” 这样的经历,我对法国人的礼数似乎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而且习惯成自然,自己也自觉开始 “ 三讲 ” 。那天在办公室,忽然感到呼吸不畅,忍不住响亮地打了个喷嚏,然后心安理得地跟上一句: Pardon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不料邻桌的法国同事马上就回一句: A tes souhaits !( “ 祝你心想事成 ” )原来法国人还有这个讲究,这么说来那天我听到小姐打喷嚏没有祝愿人家岂非是失礼了吗?正懊恼间,忽然听到同事半开玩笑地说: “ 你还没有说 Merci(‘ 谢谢 ’) 呢! ”

  我算彻底服了法国人了。

   “ 迈错步 ”

  前面说过,在法国的大街上散步稍不留神就会迈错步 —— 踩一脚狗屎。如果仅仅是出门踩到狗屎,也就罢了。外国人在法国居家旅行可能 “ 迈错步 ” ( faux pas )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里所说的 “ 迈错步 ” 是法国俗语,通常指出错、失误或者尴尬,意思多少有点接近中文里的 “ 犯傻 ” 。我头一次到巴黎的时候,人生地不熟。为了避免走冤枉路,出门之前我先花了很长时间研究地图,先坐几路车,再倒几号地铁线全都弄明白了才出门。到了公共汽车站,发现站牌上贴着一个行车时刻表,几点几分到站清清楚楚像国内火车时刻表一般,只可惜行车的密度不高,大约半个钟点才会来一辆车。耐心地等了好一会儿,我要乘坐的那路公共汽车还真的掐着点驶过来了。然而司机却没有一点没有注意到我殷切的目光,更没有要减速停车的意思,我眼睁睁地看着公共汽车来了又走了。看我一脸诧异和沮丧的模样,旁边一位等另一路车的法国老人好心地告诉我在法国等公共汽车必须向来车伸手示意,否则除非正好有在本站下车的乘客司机一般不会停车。想想也是,法国的公共汽车站一般都是好几路车共用,你不伸手示意谁知道你要乘这路车呢?没错,这就是法国人所说的 “ 迈错步 ” 啦。没说的,再等 30 分钟,一定记着伸手。从公共汽车上下来,转乘市区地铁心情好多了。巴黎地铁看上去其貌不扬,但是四通八达,而且每隔几分钟就来一趟车,又没有堵车问题,比公共汽车方便许多。那天赶上过了上下班的高峰,站台上等车的乘客稀稀拉拉没有多少人。不一会儿,地铁列车就进站了,我急忙迈步走向离我最近的车门准备上车。说来也怪了,只见其他车厢的乘客都上了车,可是偏偏我这节车厢的门还没有打开,是不是坏了?我正要冲向其他车厢,刚好身后来了另一位乘客,只见他一伸手按了车门上的一个四四方方的绿色按钮,车门立刻就开了!原来巴黎市区地铁的车门并不是自动开启,第一个上下车的乘客需要先动手开门。看来我又一次因为不伸手而差点 “ 迈错步 ” 。

  在法国,在小心 “ 迈错步 ” 的同时,也要提防遭遇 “ 假朋友 ” ( faux amis )。 “ 假朋友 ” 也是法国俗语,意思说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些字词拼法一样,但是意思却不一样,容易引起误会。比如法国人到美国去旅游,看见满街商店橱窗都大字写着 “Sale” 、 “Sale” (大减价)不禁会哑然失笑,因为同样一个词在法语里是 “ 肮脏 ” 的意思。我那次到法国外省的一个小城,抵达的时候天色已晚,想先找一个旅馆安顿下来,好在一下子看见了 H ?tel de Ville 的路标。但凡懂一点英语的人都知道 Hotel 是旅馆的意思,但是我找到 H ?tel de Ville 以后,却发现它大门紧闭,而且门上写着工作时间是早 9 点到下午 5 点,我这才醒过梦来,这

   H ?tel de Ville 在法语里是 “ 市政厅 ” 的意思,与旅馆全不相干。我曾把自己的这次因为遇见 “ 假朋友 ” 而迈错步的故事将给一位美国朋友听,他听了说这不算什么,他因为 H ?tel 这位假朋友出过更大的笑话。那也是他第一次到巴黎,买了几张巴黎名胜的明信片,其中有一张正是巴黎 “H ?tel de Ville” 这座典雅的欧式建筑。他在每张明信片上随手写了几个字寄给美国的同事。在巴黎市政厅那张明信片上,这位仁兄写的是: “ 我就下榻在这家旅馆里,不错吧! ”

   “ 恭喜,您中奖了! ”

  记得头一次出国时,我来到法国北部一个叫贡比涅的城市进行三个月的法语强化培训。由于时间在这里呆得时间不长,我便借住在回国探亲的中国学生的公寓里。住人家房子,自然要替人家看家浇花,主人还特别交代,如有打印的法文来函务必打开,看看他申请的学位资助有无下落。就在我培训即将结束时,还真收到一封沉甸甸的公函,打开一看,不禁又惊又喜:那信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写着 “ 恭喜! XXX 先生您中了大奖了! ” 信后还附有一迭花花绿绿的商品目录,大概是提示中奖者如何把奖金花掉吧。看来这二房东还真有运气,资助没见到影子,却赢得了一大奖。我的法语那时还刚入门,看不清楚奖金到底是多少,如何领奖。我学习期届满,离开公寓前写了个条子,提醒他回来时千万别忘了领奖的事。

  从贡比涅我来到法国东南部的格勒诺布尔市就学,一门心思放在学业上,不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和忙碌的周末。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获,一年下来,语言过关了,专业课成绩也大有提高,居然有空研究法国各式各样的彩票。有 “ 乐多 ” ( Loto )、 “ 体育乐多 ” ( Loto sportif )、 “ 赛马赌 ” ( Tiercé )还有 “ 绿地毯 ” ( Tapis vert ),几乎天天开奖。有一段广告词叫 “ 乐多,不难,不贵,赚大钱 ” ( Le loto , c’est facil, c’est pas cher , ?a peut rapporter gros ! )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我还用编了一段电脑程序,专门研究 “ 绿地毯 ” 扑克牌花色出现的频率。尽管如此,我依然没有中过一次奖。

  这年夏天我太太从国内来与我团聚,我们刚从大学区内的学生宿舍搬到郊区奥林匹克村不久,运气就来了。这天邮差来送信,没有我们企盼的国内来信,却有一封寄给我太太的厚厚的邮件。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彩页,还附有一份花花绿绿的商品名录。那页纸的大标题是 “ 圣堂奖十人中奖名单揭晓 ” 。仔细阅读那名单,在那一串法国人名中间居然有 Madame Zhai (翟太太)的大名,名字旁边还有红色箭头,以示醒目。或许是怕你还是不信这好运,那名单下面有专门用大一号的字印出: Oui Madame Zhai votre nom figure bien sur cette liste (真的,翟太太,您的名字确实是在这个名单上)。忙活半天,我太太到底赢了什么奖品呢?在这纸名单的背面,大字标题是: “ 恭喜,您获得了以下奖品之一 ” :有价值五万法郎的双人旅行(或一张等价现金支票),有金银首饰,有珠宝,有高级花瓶,还有激光唱片和有名的漫画书 “ 丁丁历险记 ” 中的一册。除了以上奖品以外,如果中奖者在十天内回信并购买商品名录上的东西的话,你还可以参加三万法郎的抽奖。看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我太太到底赢了什么奖品,那 “ 之一 ” 两字实在是太可疑了,说不定仅仅是赢了一本小人书,可是也说不定是那五万法郎的旅游大奖呢。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在那商品名录上邮购一个最便宜的小东西(价值 200 法郎左右),而且付款方式选择 “ 到货给付 ” (即等邮递员将货送到家门口后,将现金交给邮递员的一种付款方式)。这样即不丧失任何获奖机会,而且将上当受骗的可能减少到最小。

  按照既定方针,我太太开始抽空翻阅那商品名录,打算选择一个合适的小物件邮购。几天以后,还未把邮购信寄出,我太太就又收到一封一模一样的厚厚的信函。不过这次是寄给 “ 吉 太太 ” 的。其实这吉姓是我太太的本姓,只不过到了法国后,就按照法国人习俗称 “ 翟 太太 ” 。打开一看,天哪,我太太她又获奖了!只见里面那页纸的大标题依然是 “ 圣堂奖十人中奖名单揭晓 ” 。仔细阅读那名单,那一串法国人名与上次一模一样,一个也没有变,唯独以红色箭头标出 Madame Ji (吉太太)。那名单还是有一行大字: Oui Madame Ji votre nom figure bien sur cette liste (真的,吉太太,您的名字确实是在这个名单上)。至此我们算终于明白了 “ 圣堂奖 ” 的奥秘。

  此后,虽然我们数次搬家,从欧洲回到亚洲,又到非洲,还有北京,我们夫妇还是时不常地收到各类 “ 获奖 ” 通知。当然,有了在上次的 “ 获奖 ” 经验,再收到类似的信函,连看都懒得看,顺手就丢进字纸篓里。只有一件事至今搞不明白:怎么我们搬到哪儿,这些 “ 发奖 ” 的人都能搞到我们的地址呢?

  遭遇 “ 第三者 ” ?

  我们前面说到过法国人的一个习惯,那就是熟识的男女见面一定要行拥抱贴脸大礼。一对夫妇和另一对夫妇朋友见面,这家的丈夫和那家的妻子相拥贴脸是世界上最普通不过的事情了,谁也不会吃醋。如果你和太太在这些法国旅行,应该入乡随俗,该拥抱别人家太太的时候就要平心静气地去拥抱,当然也不应该介意别人家先生亲吻自己的太太。这一天,你和太太逛店买了一大堆东西,你是一个体贴的好丈夫,自然大包小包都在自己手里拎着。突然对面走过来一个胡子拉碴的拉丁大男人,张开双臂就冲太太走去,眼看着就是要行贴脸大礼。不对呀,你好像不认识这个人,难道是个第三者?直到身边的太太尖叫起来,你这才意识到可能碰上流氓了。你二话不说,放下手里的东西,气冲冲地把那个男人拉开。那络腮胡子仔细一看你们夫妇才恍然大悟: “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人了。 ” 人家话说到这份上,你还能说什么,至多也是非礼未遂嘛。于是你大度地说: “ 走吧! ” ( ?a va , “ 好吧,没问题 ” ,法文直译是 “ 走吧 ” )等人家消失在人群里了,你们夫妇发现手里少了点什么东西,糟糕,还是有第三者!

  上面所说的招数,使得是欺骗手段,让你在不情愿地情况下遭受金钱或物质损失。但是还有更高的招数,让你自觉自愿地掏腰包。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清楚地记得那是我一次到萨瓦省( Savoie )的省会香贝里市( Chambéry )办事,下了火车以后,迎面走过来一个小伙子。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张不知是多少钱的票子,逢人就问: “ 有 10 法郎零钱吗? ” 我一个穷学生,手里钱不多还真都是零的,所以我就摸出 10 法郎钢蹦儿递过去,本想他会还给我一个 10 法郎的整钱,却没承想人家冲我又点头又哈腰地说: “ 谢谢、谢谢! ” 然后走人了。虽然只是损失区区 10 个郎,却让人非常搓火。

  君子难过 “ 小人关 ”

  凭心而言,一些中国人不幸落入 “ 高卢陷阱 ” 要怪我们自己。我八十年代初来到法国留学,后又先后在多个国家工作,与各地的中国留学生、学者过从甚密。深深感到中国人在国外要过三关:一是语言关,二是生活关,三是 “ 小人 ” (与 “ 君子 ” 相对)关。关于语言、生活这两关,留学生人人都有铭骨刻心的经历,就留给别人去写吧。我这里专门谈谈这个君子难过的 “ 小人 ” 关。先讲一个因特网上读到的小笑话:

   “ 一天,有两位中国人,和两位法国人坐火车旅行,那法国人买了两张票,而中国人却只买一张票。法国人觉的很讷闷,于是就等著看中国人怎么做。过了没多久,检票员来查票,法国人看见两个中国人一起跑进厕所,检票员来敲门,他们就递出一张票给检票员。法国人想,这可真是高招啊!!

  回程时,两位法国人也照样只买了一张票,可是却发现那两个中国人这次连票都不买,两个法国人更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就想再看看这两人还有何高招。过了没多久,检票员又来查票,这时法国人就赶快躲到厕所去,等着检票员。这时其中一个中国人,就起身到法国人的藏身处,敲了敲门,门中递出一张车票,他就把车票拿走了 ......” 。

  这当然只是一个笑话。不过,中国人在国外一但过了语言关以后,对人家制度和管理上的 “ 漏洞 ” 非常敏感,无不对外国人忠诚老实的君子风度表示钦佩 , ,异口同声的说 “ 这要是在国内,那 ......” 。入乡随俗,有洞不钻,这看似简单,实际上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考验。在法国一些著名博物馆参观,排队有时达数百米。博物馆的法国工作人员见我们夫妻抱着一岁的儿子排在队中,便直接招呼我们进去参观,免去数小时排队之苦。那法国人见了此景,只是友好地一笑了之。咱同胞见了,头一个想法就是想把这孩子借去 “ 用用 ” ,要么直后悔怎么没把自家的娃子也抱来。

  后悔之余,有人即付诸行动。最常见的雕虫小技是利用外国人记不住中国人姓名,也看不出中国人的年龄相貌的弱点,一些同胞们常常互相借用医疗保险、汽车月票之类的证件,一票多用,屡试屡爽。我在法国学习时有一个同学,坐公共汽车、地铁或火车从来不买票。这些公共交通工具,均采取自动售票,乘客自觉买票并在上车前打票(打票机会印上上车时间、地点)。当然,各交通公司都有查票员,偶尔登车查票,以保证乘客买票。如发现有人无票或使用过期废票,查票员会说: “ 先生,您忘了买票了。我没办法只好按规矩行事 ” ,然后客客气气开一张罚单。一般来说乘客也不强词夺理,乖乖地开一张支票付罚款,然后双方互致谢意了事。我那同学是学数学的,不知凭直觉还是计算,他断定买票上车 “ 不值 ” ,因为查票员出现的概率并不大。据他自己说,按他的方式每个月均小有可赚。只有一次他见了我说: “ 上个月运气不好,跟他们打了个平手! ”

  象我这位同学这样,主动不买票,自觉交罚款的乘客大体上还算是在允许与不允许之间的策略问题。相比之下,另外一些人则有违法乱纪之嫌了。他们在公共汽车票上薄薄地刷上一层透明胶水,上车前也去打票机上过一下。由于打印的字迹实际上并没有真正印在纸上,下次只要轻轻把胶水揭下来,还可固伎重演,车票长期有效。

  还有一位中国学生使小 “ 聪明 ” 钻电话公司的漏洞,有的招数实在太损,不方便说以免影响咱中国人形象也影响电话公司的生意。仅举一例:法国大小城市的公共电话亭均注明: “ 本公用电话号码为 xxxxxxxx”, 大概是为了方便没有足够零钱或电话卡余额即将用完的用户,以便告诉对方可以播号过来继续通话。我们这位同学,记下公用电话亭的号码以后,通知国内的亲友约好时间打 “ 对方付款 ” 电话。等国内交换台电话小姐接通电话问可否接 “ 受付 ” 电话时,早已等在电话亭旁的他当然一口答应,打完电话后扬长而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终于有一天被如梦初醒的电话公司捉住马脚,小伙子的前程也蒙上了阴影。

  为什么中国人一眼就看出的漏洞,法国人竟熟视无睹呢?咱中国人似乎有一个概念:没有明言禁止的事就是可以做的事。我曾听见有 “ 犯了事 ” 的同胞辩解说: “ 我不知道呀! ” 甚至质问: “ 哪儿写着不许了? ”

  不错,国内很多地方、很多场合都写着 “ 严禁 XX (吐痰,吸烟,喧哗等等) ” ,一般与 “ 违者罚款 ” 连用。制订这些规矩的有关部门煞费苦心,往往不得不详细列出不许做的事,于是出现了 “ 约法三章 ” 、 “ 五个不准 ” 、 “ 七不规范 ” 、 “ 服务忌语五十句 ” 之类的标语。当然,谁都知道这只能是造个声势,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即使是君子,整天被人约束、防范,也背不住会生出一点逆反心理,趁人不备,吐一口痰。个别的有钱人,甚至会掏出钞票: “ 不就是罚款吗?拿去得了。 ” 今年回北京,在北京地铁站内等车,不经意间看见对面墙上广告之间赫然写着 “ 严禁跳下站台 ” 几个大字。说实话这条标语写在这儿已经有年头了,我当年在北京挤地铁时肯定已经拜读过,但不知为什么无任何印象。此番故地重游,用 “ 第三只眼 ” 再读这条标语,却平生出不少感慨:本是好意,怕乘客掉下去出事,却用这等凶神恶煞的语言 “ 严禁跳下 ” ,好象乘客跳下去会作出什么毫不利人专门利己的事情。

  可想而之,到了国外,发现人家公共场合的标语往往是提醒行人或顾客 “ 正清洁中,小心路滑 ” 、 “ 当心台阶 ” 温馨之语,即看不见 “ 严禁 XX” ,也没说要罚款,还真需要一个调整过程。适应不好,像上面提到的失足落水的例子,也不鲜见。近闻国内一些城市的公共标志也开始变得温柔幽默了, “ 禁止闯红灯 ” 变为 “ 向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们致敬 ” 。这是真是进步的标志。我想将来再出来留学工作的人,可能比我们这一代 “ 过来人 ” 要少一点不适应感,也会避免这 “ 小人 ” 关了吧。

  本章趣味小测验参考答案

  称 “ 你 ” 还是 “ 您 ” ?

  乙与丙之间在这个场合尽量减少直接交谈并且避免使用带有 “ 您 ” 或 “ 你 ” 的句子。原因是,无论乙还是丙都不愿造成厚此薄彼的印象,以免破坏谈话气氛。

五、玩即文化

翟华 大恩

  法国人会玩,玩得清高,玩的是文化。我在网上读到一位美国人写的这样一个帖子:

   “ 有这样一个国家,每年的这一天都有几百万公民在电视机前正襟危坐两个半小时,兴致勃勃地观看这样一个电视节目,其中既没有性也不涉及爱,不是引人发笑的喜剧,不是疑窦丛生的侦探片,不是精彩纷呈的体育竞技,也没有巨额奖金。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许多电视观众在观看节目之前会花很长时间进行准备,节目播出以后还会打电话给朋友争论的脸 红脖子粗 ......”

  也许我还应该补充一句:这个节目的主持人不是青春靓丽的美眉,甚至不是崔永元式的名嘴小生(自然也没有点缀实话实说的小乐队),而是一个戴着深度老花镜的长者。这到底是哪一个国家的什么电视节目呢?

  文化高汤

  不用去看参考答案,您也可以猜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国度就是法国,但您可能很难想到这个深深吸引着法国人的电视节目叫 “ 金字典 ” ( Dico's d'or ),是一个纯文化类的全民 “ 听写 ” 比赛。对法语略知一二的读者都知道,法语虽然是拼音文字,但是拼写规则相当复杂,有虚音,有哑音,字词结尾的辅音大部分时间不发音(但是又有很多例外),再加上各种闭口音、开口音以及长音短音音符号,书写起来很容易出错,并不比汉字简单多少。就像中国的小学生练习汉字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反复抄写,法国小学生学法语单词拼写也没有捷径,几乎每天都要进行听写练习,久而久之才有可能掌握法语单词的拼法。法国人和中国人一样,很爱面子,尤其怕在工作中写东西出拼写错误让人耻笑。记得法国报纸上曾经报道过这样一件事:某糕点店老板因为属下一个雇员在顾客订的生日蛋糕上写了白字而将这位雇员开除。巧的是,这位老板在解雇信中自己也拼写错了两个词被工会代表抓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结果老板不得不收回成命。事关工作和个人前途,所以法国人人都需要练习拼写,活到老,练到老。这就是 “ 金字典 ” 节目自 1987 年举办以来厉久不衰的群众基础。每年法国各个省(包括海外省以及非洲一些法语国家)都举办地区性的 “ 金字典 ” 听写活动,经过层层选拔挑出本省的优胜者参加一年一度的全国 “ 金字典 ” 比赛。全国性的 “ 金字典 ” 比赛要听写一段大约 250 个词的短文,虽然字数不多,但几乎每一个字的拼写都暗藏 “ 陷井 ” ,很容易写错。为了比赛公平起见, “ 金字典 ” 分少年、青年和成年几个组分别评分,由法国深孚众望的文化节目主持人伯纳德 · 比沃( Bernard Pivot )老先生监考,通过法国国家电视台现场实况转播,由此吸引了众多的法国电视观众和各地的好手一起参加听写比赛。比赛优胜者获得的奖品虽然仅仅是一套 “ 拉鲁斯大词典 ” ,但是听写 “ 零错误 ” 的头衔却使他们立时成了各种媒体追逐的 “ 明星 ” 和法国百姓心目中的偶像。

   “ 金字典 ” 大赛毕竟是一年才有一次,所以法国人平时更喜欢在晚上 6 点看电视二台播出的 “ 金字塔 ” ( Pyramide )节目。 “ 金字塔 ” 是一种兼顾知识性和趣味性的文字游戏,参加者要在几秒钟内用三个以下的同义词或者转义词让参加游戏的另一方猜出谜底。随着 “ 金字塔 ” 电视游戏走红,市场上推出了 “ 金字塔 ” 游戏盒,法国人在家里也可以自己玩这个猜字游戏。不仅如此,法国全国各地还成立了几百个 “ 金字塔 ” 俱乐部,猜字好手可以在这里比个高低。由于观众需求很大,所以法国各个电视台不论是国有还是私有都有开办有类似 “ 金字塔 ” 的文化节目,比如 “ 闭嘴拼字 ” ( Motus )、 “ 百分之百的问题 ” ( 100% Questions )等等,可以说几乎在任何时间总有一个频道在播出文化游戏节目。而且这些节目并不局限于文字游戏。与 “ 金字塔 ” 齐名的电视游戏 “ 冠军的问题 ” ( Questions pour un Champion )就是一个涉及政治、经济、地理、艺术等不同领域的抢答节目,对于参加者的知识面和反应速度有很高的要求。还有一个电视游戏 “ 字母与数字 ” ( Des Chiffres et des Lettres ),参加者除了展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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