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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敢剽窃鲁迅,只想借用这个标题,说一说我和药的不得不说的故事。
我生于六十年代,自小先天不足,体弱多病,装药的瓶瓶罐罐随着我的身体长大而变得越来越大,打针犹如厉行公事,吃药好像家常便饭。据家中老人讲,我小时候病例卡的厚度可以和一本中篇小说媲美。记忆中有几次和药打交道的经历,终身难忘。
小时候每一次吃药都是一场战斗,先是大人们的“甜言蜜语”:乖乖,把嘴张开;我们乖乖最勇敢,长大当解放军。宁死不屈的半小时过去后,便是那经典的捏鼻托腮,然后是惊天动地的一声嚎啕。也难怪,那时药的那个难吃,真正是难以形容。对了,就像刚来北美时第一次打开Root Beer的感受一样。如今看看我那两孩子,每次让他们吃药跟赏他们巧克力似的。真不公平,那时为什么不放些糖?就算凭票供应也可放些糖精么!(新新人类可能不知道什么是糖精,那是一种化学合成的甜味剂,外表和白色的药片一模一样。)
哭归哭,把药吃了也就算了,可要命的是我那时火气大,嘴唇干裂,一哭满嘴的血,更增加了几分恐怖。于是败火的药又加进来了,绿豆汤自不必说,大大小小的药膏也涂了不少,竟没一种见效的。无奈中,家人听说一个秘方,好像要用什么山羊的胡子做药引。这可是个歌德巴赫猜想似的难题了,诺大一个上海,长胡子的人随处可见,山羊胡子比那时计划供应的任何商品都稀罕。想尽了各种办法,就差去西郊公园“羊口拔毛”了。最后大概是不了了之了吧,否则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去碰羊肉的。
不知道是山羊胡子情结还是命运的驱使,七岁时,为了读书,来到了甘肃河西走廊上的黄羊镇,和发配至那儿的父母团聚了。适应了大上海的饮食和气候,我这病弱的身体哪经得住大西北的大漠风沙?雪上加霜,于是整晚咳嗽不止。又是这个剂,那个方的。有一种咳嗽冲剂,苦涩中带了一丝甜味。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真把它当糖吃了,还曾和要好的小哥儿们分享过,也从不那么要好的玩伴手中换取过香烟盒子。
邻居说,瞧这孩子,瘦得火柴棒似的,莫不是得了肺结核吧?可穷乡僻壤连一所医院都没有,母亲单位的医务室倒是坐着一位穿白大褂的,看样子,不太像个会打针的,倒像个做饭的。再说,要准确诊断肺结核要靠X光才行。母亲灵机一动,找到了母校——甘肃农业大学的老师。于是,我被领到了畜牧系的一间漆黑的,散发着马尿味儿的房子里。医生,确切地说应该是兽医让我站在一张板凳上,这样我就和一匹马并驾齐驱了。不一会儿,兽医确诊了,是肺结核!(想来真后怕,要是我的病灶已经能和马肺结核相媲美的话,大概诸位今天也看不到这篇文字了吧)接下来,退学不说,因避免传染,连小伙伴都被拒之门外了。当然,每天两次的青霉素,链霉素伺候成了必修课。不知打了多久,到后来,不用热毛巾捂屁股,连路都没法走。也不知是不是这超强的两大霉素发挥了作用,咳嗽竞慢慢地好起来了。不幸的是,大剂量的链霉素让我落下了耳背的毛病,现在看电视倒不碍事儿,若是孩儿他妈在五步之外催着要办什么事儿,不用女性的高分贝嗓音是断然不成的。
眼看七十年代就这么磕磕碰碰地过去了,我终于又回到了上海。进入了青春发育期,虽然头疼脑热没有断过,但在阳光雨露的滋润下还算健康地成长起来了。戏词儿唱得好,“栽什么树苗结什么果,撒什么种子开什么花”,我虽没有长成上海人典型的“绿豆芽”,但终究也成不了泰山顶上一青松。
八十年代可算是一帆风顺,大学四年,风华正茂,通宵吹牛打牌,未觉疲倦;每日排球长跑,不让豪杰。我这芦柴棒居然还破了系里的四百米记录!当然,头疼脑热偶尔还是有的,不过久病成良医,我一个秀才也是半个医了。每次来到校医务室,和医生打个招呼,就可以“点药”了。半分钟后,拿着写有“牛介”(牛黄解毒片),“银介”(银翘解毒丸)的方子去享受公费医疗了。不知今天的大学生还有没有这个福气。
九十年代扎根北美。最初的几年,不知是北美优质的空气和水土,还是洋病菌没有来得及“照顾”我这个外来的打工仔,好像连伤风感冒都没来找过麻烦。的确,家中连个药瓶的影子都没有。好景不长,洋感冒没多久就来光顾了。可气的是,“牛介”,“银介”之类的中国药管不了洋病菌,于是家中开始有了“Tylenol”,“Advil”的药瓶。
而立之年终于喜得贵子,有一次喂他鸡蛋,结果全身发出片片红疹。医生一看,说是鸡蛋过敏。真见鬼,我们小时候要吃还没得吃,这小子倒好,尽他吃,他还不领情。这一过敏,又带来了哮喘,湿疹这些令人头疼的毛病。家中的药瓶渐渐多了起来,涂的抹的,吃的洗的,连牛奶中都要放一种脱酶的药才能喝。倒是那些各式水果味的咳嗽药水让我好奇不已。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尝了一口,您别说,这药水兑上一倍自来水,味道绝不亚于可口可乐,至少也是Root Beer的档次。那可口可乐公司把配方还当个超级机密似的,其实也就咳嗽药水的水平!
儿子的过敏渐渐好转了,时间一晃就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生活可谓蒸蒸日上,房子越搬越大,锅里鸡鸭鱼肉自不必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波又一波的保健药品走进了家门。首先是西洋参(正宗北美产),不但孝敬父母,自己也消费起了曾经风靡一时的奢侈品。
自打妻结交了一位广东朋友后,隔三差五就端回来一罐罐说汤不是汤,说药不是药的东西。广东人煲汤,肉是不可少的,而更重要的是各式各样的药材。什么人参、当归、北芪、淮山…,反正什么补就放什么。老实说,要我喝广东人的汤,还不如喝Root Beer。可有一次回到家,饥肠辘辘,看到桌上放着一大碗汤,闻闻味道还过得去。饥不择食,三下五除二就下肚了。妻回到家,望着空碗大叫:“我的汤呢?”“我喝了,今天的味道还不错。”“那可是阿欢专门给我煲的 ‘养颜汤’啊!她喝了以后又白又嫩,年青了十岁耶!”
喝了就喝了,妻也没怪罪,可是我变得心事重重了。一个大老爷们,万一这“养颜汤”一显灵,变个小白脸怎么见人呢?第二天醒来,赶快照镜子。还好,驴皮老脸一张。洗漱完毕,上班去了。一路上庆幸没错喝“滋阴安胎”汤。
妻是个好客的人,常常做一桌饭菜,请四方朋友。朋友中有位大夫,每次都大谈养生之道。其实,医生的话不可不听,也不可全听。大多数的时候,左耳朵进去,右耳朵出来也就算了。可妻不但百分之百的听,还百分之百的执行。这不,家中药瓶开始呈几何级数增长。什么深海鱼油、大豆卵鳞脂、羊胎素、多种维生素;补铁的、补锌的、补钙的……,那一柜子的药,快开小药铺了。至于药剂师,是那三岁的女儿,每晚她会把一大堆绿的、桔黄的、咖啡的、白的大大小小的药一片不多,一片不少地放在她妈妈手里。
我可不信这一套,好几次以善意的微笑谢绝了妻的忠告。如今人们已经营养过剩,吃好一日三餐,有闲钱买药,还不如把我这台五年旧的古董电脑给升个级呢!(正在申请之中,妻以家政繁忙为由,尚未批复)再说,凡药三分毒,何况吃一大把下去,也不怕肚子里起什么化学反应?
然而,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可以不主动找药吃,药却会来找我。因为如今这药的概念,已不是赤脚医生小木箱里的瓶瓶罐罐了,也不只限于给人用了。植物,动物都兴吃药,吃药的概念也变了。这不,运动员一吃药,世界记录转眼就破了;摇滚歌星一吃药,一晚上唱下来眼皮都不眨一下;鸡一吃药,钻出蛋壳才几星期就上餐桌了。连牛也不愿做光吃草就挤奶的“孺子牛”了。可不,现在猪肉不鲜了,牛奶也不香了,鸡肉?别提它了!
真可怕,原来下决心远离药瓶,没想到自己时时刻刻被各种该吃和不该吃的药包围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这么一胡思乱想就要失眠,一失眠躺在床上,更是乱思胡想。还是看看电视放松一下吧。
电视一打开,气更不打一处来。好好一个节目,硬给你插进许多药品广告。什么“脑白金,年轻态。今年过节不收礼,收礼只收脑白金。”“大印象减肥茶,留住了我的美丽,保持更重要。”不瞒你说,我最见不得减肥广告,身上就这么几两肉,一减就剩白骨一堆了。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好啦,赶紧吃一片安眠药吧。哟,瞧这一大堆药瓶,谁又把我的“瞌睡灵”挪到最后一排了?嗯,好啦,药劲上来了不是?拜拜了,咱改日再聊。
怎么都这么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