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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人入深 四 【机场上空的星光】

(2006-07-13 13:47:36) 下一个
 



【机场上空的星光】

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

拖着笨重的行李,我匆忙辗转在巨大的候机厅之间,一边与数千数万的人擦肩,并行,分离着,一边不禁感慨着人类社会的复杂性。

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空运中心,这些或凝视,或漠然,或微笑,或焦急,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叽里咕噜,五颜六色的人群,来自这个星球每一个角落。在一张印有密密麻麻数字和字符的纸片的指挥下,他们像潮水般涌来,又像飞鸟般散去,谁也不知道彼此的始终。钢筋铁骨的建筑支架,奔腾呼啸的传送列车,跳跃闪动的数字屏幕,沉默严峻的提升电梯,纵横交错的走道大厅,一切都容易让新客茫然不知所措。

我突然想起《上帝发疯了》里那段幽默但却发人深思的开场白:“文明人不想让自己去适应自然,他们只想让自然去适应自己。文明人想尽办法来改善自己的生活,却让这个世界变得越来越复杂,于是不得不进学校十几年,仅仅为了学习适应这个世界......他们不想屈服自然,最后却发现自己不得不屈服于自己所创造的复杂世界......”

等一切手续办妥停当,只剩了三十多分钟,不过好歹也够我喘息一下。

今年的北美冬天是出奇得温暖,新年后晴天占了大多数。透过座位前的落地窗,可以看见忙碌的停机坪。我起身走近长窗,欲辨清其中那些灯火闪耀,抬首却见到星斗满天。

我自幼就爱凝望星空,而且我执著地认为,正是对星空的向往和探索,才使得人类从蒙昧野蛮中脱离,进化为现代意义上的人。记得亚瑟·克拉克在《2001:太空漫游》中曾说过:银河系中共有约一千亿颗恒星,而自鸿蒙开辟以来诞生的总人类数目大约也正好有一千亿,所以在天空闪耀的每一颗星星,都对应着一个曾经的人类灵魂。

那么,属于我的那个星座在何方呢......?

也许这个答案在我这一生中不可能找到。然而在几十年的探寻中,我已经把天空中那些最明亮的星和那些曾在这个星球上呼吸过的伟大灵魂一一定位。仰视那些明星,想象着那冰冷的星光,穿过了数亿年的星际虚空,终于照在卑微的自己的脸上,想象着它们代表的伟大名字后的辉煌业绩,我的灵魂怎能不被涤荡激励?

尘归于尘,土归于土。有一个简单却容易被人们忽视的事实--参与组成过那些伟大人物的原子分子们,并没有随他们的灵魂飞升定格在星空中,它们仍停留在俗世,甚至重新参与了我们现代人身体血肉的创建。

生命的轮回,在这种意义上是正确的, 而历史就是这种轮回的轨迹。

而在这种轮回中迸发出的火花,一直被人类以各种方式在记录和纪念,比如这机场的命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一个父与子的故事,父亲埃迪曾是芝加哥的律师,为恶人辩护,为虎作伥,然而为了教育好儿子他毅然揭发了那个恶棍,并为之付出了生命;而他的儿子后来成了美国的二战空中英雄,一人孤身虎胆击落五架敌机,拯救了一艘航母,他的名字就叫布彻·奥黑尔。

而这古老的星空就见证了人类社会里更多的善恶情仇,血雨腥风,光荣梦想,从穴居时代到信息世纪,从石块棍棒到激光导弹......

然而它回应的只是永恒的沉默。

现代的人们被一种涡流推动着不能自已,我们在无止境地奋斗追求,却逐渐忘却了我们的目标;我们在生活的高速路上无法驻足仰视星空,泰勒斯的观星落井已经是一种奢侈,我们在拼命挤榨着自己的欲望,我们在测试着自己作为人的底线。难道在文明的种子第一次萌发的五千年后,我们又要问起那个古老的问题:我们从何处来?我们又要到何处去?......

而哪怕仅仅是百年以后,又有谁会记得在此时此地曾有过一个渺小的灵魂在奢侈地仰视星辰,梦想自己未来的幻化呢?

唯有独自寄语这满天的星光,在这繁忙的机场。


《完》

FG 2006-2-11 WXC-Teahouse


附:

素描时光

---席慕容

在等待中 岁月顺流而来
君临一切

在开满了野花的河岸上
总会有人继续着我们的足迹
走我们没走完的路
写我们没写完的故事

甚至 互相呼唤着的
依旧是我们彼此曾经呼唤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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