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烟云-7

程霞挑了挑眉毛，问：“哪个工序？”心里在搜想着，自己是不是在报告中忽略了什么。

史大德勒直率地说：“红装！” （ Warmanziehen – 直译为：趁热穿上）

的确，这是程霞没仔细问到的问题，只是注意到了哪个工厂里有热处理车间，其加热炉、退火炉的型号、规格以及生产能力，没有很具体地问热处理车间其他设备的详细情况。可这红装是个技术难度较高的工艺程序，除了需要相应的设备外，对操作人员的技术水平也有很高要求，史大德勒的这种想法有什么来有 ? 延根公司会将这种工序放到中国去做？况且，红装设备是要根据被红装的工件的形状、尺寸来特殊设计的专用设备，夹具等都是要自己加工的。

程霞深深地看着史大德勒眼睛，说：“加热炉，这几个有热处理能力的工厂都能有，我想，您是指压力机吧？”

见史大德勒点了点头，接着程霞说，“这个，我可以进一步详细查询。”她并没有把自己心里想到的全都说出来，而且嘴上是这样在说，可心里还别扭呢：问得太详细了，给对方的合作希望就会增大，可就延根公司目前的状况，那里拿得出钱来到中国去投资、合作？

史大德勒似乎看出了程霞没把话说完，他耐心地接着说，“那些意向书中，中方都欢迎我们去与他们合作，因而我有这样一个想法：在中国搞一个红装车间，地盘不用很大，可以在别人车间里围一个角出来，当然也可以是自己独立的一件车间。”边说边从桌上的一个文件夹中拿出了张报告纸，递给了程霞。

程霞接过来一看，这是张手画的草图，大致地勾画出了红装车间的布局，还标有车间里的设备的名字、型号。

史大德勒补充着说：“压力机和车间里行车的吨位是比较关键的问题，我们想知道，这图中的设想，能否实现，造价如何，需要多少时间，等等。”

程霞说，“好的，我这就去找几家来，让他们给我们做个报价出来。”

史大德勒说：“不用着急，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如果能利用他们的现有设备，就更好！”

程霞很明白，史大德勒这是想节约投资呢，她会心地点了点头。

史大德勒满意地笑了笑，说，“换个话题，你知道 PLD 公司是我们的一个用户，他们想在中国找个代理，看你能不能帮帮他们？”

“ PLD 公司？”程霞想了想，说，“我倒是有几个熟人在北京，可以问问试试。”

“那你联系好后，通知我一下，我跟 PLD 的人约个时间，碰碰头。”史大德勒说着，不等程霞回答，就起身跟程霞握手告辞了。

哈曼斯等史大德勒进了秘书间后，关上了通往秘书间的门，转过身来，叫住了正要打开去销售部的门的程霞： “程霞！”

程霞这才想起来 , 自己是哈曼斯请来的，他还没跟自己说上话呢！便缩回了正要去开门的手，转脸看着哈曼斯。

哈曼斯迎着程霞的目光，有点不知所措，唐突地问了句：“近来，有凯文的消息吗？”

程霞被他这一问，显得有点儿吃惊，她垂下了眼光，说：“上个周日，他从北京给我来过电话，说他要去新疆，而且新疆那边联系不方便，估计他只能再返回北京后才能与我联系了。您这周跟他联系过了吗？”

“哦，难怪我也联系不上他呢！”哈曼斯有些后悔自己问得有些过分。

两人一时都没说的了，都在沉静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史大德勒办公室的窗户临街，昨天施耐德来接程霞时，他恰好就站在窗前，清楚地看到施耐德就在他公司的门口，在他眼皮底下真真切切地接走了程霞。他当然知道施耐德是个什么样的人，挖墙脚竟然这样明目张胆地挖到他这里来了！史大德勒当晚就给哈曼斯去了电话，哈曼斯得知了这个消息后今天一大早就赶来了公司。可就他的观察，今天的程霞却像是没发生什么似的。哈曼斯心想，她也许是在等凯文帮她拿主意吧，这样就好，凯文肯定会帮我们延根的。只是这个凯文，身为 KHD 公司亚洲销售经理，老得泡在中国、日本，把程霞晾在这里，叫我哈曼斯看着她，她又不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了，我怎么看着才是呢！

听到哈曼斯突然提到凯文，程霞心里有些不安，尽管自己是通过凯文的介绍进了延根公司的，但自己在延根公司里的事情，凯文从不过问；在工作上，史大德勒和哈曼斯也从没提过凯文；凯文和哈曼斯之间的关系，程霞只是听凯文说，他俩交情很深，具体怎么个深，凯文没细说，程霞也没细问。这会儿哈曼斯突然向自己打听凯文的行踪，是想告诉自己什么呢？因为那个新疆的项目吗？可 KHD 公司与延根公司和 Nordtank 集团的业务范围大不一样啊！

程霞打破了静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听说 Nordtank 集团在那个中国新疆的项目上，有了新的进展？” — 因为哈曼斯是主管销售的，这事儿，他应该是胸中有数的。

“进展还谈不上，只是多掌握了一些情况。”哈曼斯果然明了，但好像并不愿意多谈及此事。

“您觉得 Nordtank 集团的实力如何？他们能竞争的过美国人吗？”程霞有点不知趣地接着问。

哈曼斯敷衍道：“这事儿的决定点在中国方面。”

“是啊，这么大个项目，新疆的当地政府恐怕还做不了全部的主。”程霞接着说。

哈曼斯没接着程霞的话说下去，而是问了问布莱科瑟勒的行踪，程霞就把刚刚从施瓦茨那儿得来的消息跟哈曼斯说了，哈曼斯嘱咐说，给斯托尔德公司的报价做好后，先给他看看，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说，因为这几天威廉海姆渡假去了。

从威廉海姆的办公室出来后，程霞好像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并不平静，毕竟这是两个公司最重要的头儿，平时很少过问自己，而今天却先后找自己谈话，也许是察觉到了什么？可自己对施耐得那边并没有允许什么，所以也没有什么可心虚的。这样想着，她舒了一口气，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放下了手里的那张草图，便动手起草询价的传真。传真写好后，一一给那几个有热处理车间的工厂发了过去，程霞又找出了 PLD 的产品介绍，复印后在上面加了几个字，就给她在北京的那几个熟人传真去了。 -- 那时，传真就是最快的信息传递工具了。

等程霞忙完了这些后，才拿着那几个施瓦茨给她的巴碧倪公司报价的计算例子，去找施瓦茨 给斯托尔德公司做报价，并跟他说，哈曼斯要先看看我们做好的报价书。 施瓦茨放下了手中的活儿，耐心地给程霞演示了一遍计算方法，讲了讲需要注意的地方，就让程霞自己去做了。下班前，程霞和施瓦茨一起核对了一遍他们 给斯托尔德公司做的报价，才放到了威廉海姆的办公室去了。

幸好，上午 临时来了一位用户找去了那多事儿的罗德，免去了对程霞他“关心”的询问的答复。

周五，哈曼斯一早就将程霞和施瓦茨叫到威廉海姆的办公室来了，他指出了他俩给斯托尔德公司做的报价中几处需要修改的地方，吩咐施瓦茨做好修改后，等布莱科瑟勒来公司时交给他即可。等他俩双双正要退出威廉海姆的办公室时，哈曼斯将程霞留了下来。

哈曼斯对程霞说：“昨天忘记嘱咐你了：史大德勒说到的红装设备一事，在公司里不要声张。”

程霞说：“我知道了。”并在心中暗暗庆幸：昨天那个多事的罗德幸好不在，施瓦茨也从不多管闲事儿的。“我都是用中文写的，除了我之外，别人看不懂的。传真昨天已经发出去了。我现在在等中国那几家厂家的回信。”

“很好！”哈曼斯赞许地说，可话题一转又说：“这个周末，若凯文来电话，替我问个好！”

这又让程霞感到有些意外，为什么他突然会对凯文和自己的交往感兴趣了呢？

果然，程霞下班后，回到住处不一会儿，凯文的电话就来了，好像就知道程霞这会儿在家似的。

 

过眼烟云-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