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y, Lulu! Nice dance, very expressive!”
予心从舞台款款而下,迎面朝丽莎走过去。丽莎跟她交接,准备上台。
丽莎是一个典型的Blonde, 白肤金发碧眼。修长的双腿占去身高的六七成,上面剪成轻巧顽皮的露耳短发,说话时如丝的秀发上下起伏,和大环的耳坠一起翻飞跳跃;纯黑的比基尼套装把她点衬得更加曲线毕露,苗条挺拔。予心暗暗感叹“好的模特儿身段确实不需要几片布点缀!”联想起当年时兴的大学生辩论,某名牌大学代表队的主辩论手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现象痛心疾首,发出振聋发聩的慨叹“比基尼泳装已经没剩几片布了!”予心深感时过境迁、恍若隔世。
“Hey, Lisa! Thanks! I admire your performance too.”予心举手和丽莎打了个Hi Five,在吧台要了杯水,拉一把高脚椅面向舞池坐下。在时而亢奋激越时而浪漫抒情的背景音乐声中,予心静静地欣赏她的同伴丽莎张弛错落的精彩表演。
予心从西雅图艺术学院休学来到纽约已经有几个月时间了,先在Élégance Nue 做了一个月,后来跳槽到Paradis, 最近才作为有经验的熟手加入位于东区六十街第一第二大道之间的Points。在休息时予心常和丽莎聊天。丽莎的日间工作是Finamint公司的高级人事经理,负责为公司招揽金融财经方面的人才,晚间在此打工。她说很喜欢这份工,这儿环境优雅,名流出入,音乐灯光如诗画般怡情,舞台设计都是大家手笔,尽显专业水准。在劲歌曼舞中舒筋活血,活动量适中,锻练肌肉和关节的弹性,可保持青春活力,连Gym都不用去了。
这里的意大利经理Raymond很欣赏予心的魅力,当然更欣赏由此带来的客流和滚滚财源。每次予心出演,喇叭里都要竭尽宣扬夸耀之能事,着力鼓噪渲染一番,直到台下热血沸腾,予心才尤抱琵琶,在一片彩烟薄雾中,徐徐现身。有着深厚的艺术底蕴,加上东方的神秘和娇小妩媚,予心的举手投足总是赢得阵阵掌声。她象掌握着魔法师带强磁场的指挥棒,舞池四周的人们,目光随着她漂移,脑袋随着她转动,予心在半空中从单杠上向下望的时候,仿佛一片黑压压的磁针,都齐刷刷地指向她的方向。好似变化万千的东方文字,予心用她多维的肢体语言,传达着变幻的情绪和迷离的游思。猎奇的西方客看惯了金发碧眼和墨黛珍珠,习惯了直率粗放,予心的形体律动所展示的异域风情和朦胧含蓄,对他们是一个挡不住的诱惑;而东方来的巨贾鸿儒面对娇小的予心,正如他乡遇故知,凭生对天涯歌女的恻隐之情,禁不住在心里默念《琵琶行》、暗诵《秋聲賦》,也慷慨解囊,Tipping 不落洋人之后。曲间曲终,店内专用的“钻石代金券”如雪片般飞入舞池。
予心注意到,来这里的客人似乎比办公楼里的绅士们更有绅士风度。或许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他们被这里的艺术氛围感染,无形中给同化了。也许是他们勃勃张扬的雄性冲动在激光和摇滚中释放;或者是他们血脉贲张的野性激荡被轻歌曼舞抚慰,化成涓涓细流。
间或有女士结伴而来,亲亲密密,耳鬓厮磨,有时兴致所至,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啧啧有声,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陪男士前来的雅姊淑妹,在这样融洽温馨的气氛中,也格外地娇媚温柔。唯一让予心感到不舒畅的是大堂里的雪茄味道。尽管说大都是精致的古巴雪茄,烟叶事先都经过了醇化处理,祛除生烟味,尼古丁也早已分解殆尽,听说应该是怡情助兴的好东西,体现一种高品位,代表男人的醇厚绵长,但予心还是觉得有些头晕脑涨。也许有些心理作用。
予心有几次被请去店里的“总统俱乐部”套间。一次是接待一个法国高级商务团。这群莫名其妙的高卢人后代到了纽约,也没有为了浪漫而放弃法兰西语言的自豪,坚持要法语服务。因为予心会法语,法国人自然喜出望外、如获至宝,又叫了另一位牙买加来的粉黛Bluemont作陪。予心轻声细语,慢条斯理,而在炎热的赤道上长大的Bluemont语速极快,宛若蹦豆。予心心里说,这法国鬼子真会玩情趣,黑白双煞短罗裙,红酒蓝调紫光灯,exotic and erotic, 亏他们想得出。
其实开始的时候,予心自己有过犹豫和斗争,要不要离开西雅图来纽约跳舞。见过一些有头有脸的人,一方面频频地去拉斯韦加斯博彩看秀,乐此不疲,一方面又惺惺作态,表示对舞女嗤之以鼻。中国人里,予心只跟玫丽说过跳舞的想法。玫丽说,考虑到中国人的心态,不鼓励她去。但又说如果是予心自己的决定,她可以理解和支持。身正不怕影子歪,靠自己的本事挣钱吃饭,卖艺不卖身,没有什么羞耻的。玫丽还说,国内外许多知名的舞蹈家,跳芭蕾,仿天鹅,拟孔雀,都是以形体表达为职业。还有艺术界的知名人士出版了自己全方位的人体写真集。比起一些演员戏子,为了成名,过五关斩六将,在背后用身体换取编剧、导演、投资人和大小罗嗦们放行,你在俱乐部跳舞要高尚、要幸运得多。
予心最后决计离开舞池这个是非之地,起因是另一次在“总统俱乐部”包间的经历,令她非常不愉快。那次国内来了一个所谓的财经考察团。漆黑色悍马招摇过市,在Points店前嘎然而止,从车上鱼贯而出,下来七八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大腹便便,西装革履。经理要予心帮忙照应,予心一搭话,原来这些人洋泾浜英语不会几句,难怪当班的叫予心来打理。那些人进了套间,几杯酒下肚,个个面红耳赤,原形毕露,对予心颐指气使,动手动脚。稍有不从,就粗言恶语,俨然三级片里的一群黑帮老大。听他们醉醺醺地吹嘘,是几个发了横财的处长和办公室主任,乌合了买通财务司一个跑腿儿的,办了红头批文,沆瀣一气,拿着社会主义的现大洋,到资本主义纽约发泄来了。本来想找洋妞尝尝鲜,硬着头皮进了洋人的馆子。怎奈真有洋妞来搭话时,鸡同鸭讲,言语不通。只好在洋妞黑妹的大波大浪面前,眼睛发绿,作了缩头乌龟,秃顶肥腮任由她们摆弄,真的成了她们的无料鸭子,丢了脸,泄了气,萎了那两寸银洋蜡枪头,于是断了在国外放洋炮的念想,一心要拿社会主义的民脂民膏换了资本主义的壮阳丸回去健身,无奈到了专业药店又是鸭同鸡讲,不认识标签,不知道从何说起,连傻笑带比划,还是不得要领。于是今天来找同胞出气发淫威。予心解释她只献艺不卖身,那几个膘肥体胖的饭桶还是胡搅蛮缠。幸亏后来经理Raymond又叫来一个日本妹,前些年到哈尔滨淘过金,会两句那嘎嗒的土话,可以冒充汉人,正好刚从另一桌下来。这日本妹大概是Sake浇灌出来的,喝酒是海量,与这群王八蛋斗酒,陪他们打情骂俏,灌得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予心才得以脱身。
你们本家副主席说过:“日本这个国家,早晚是要教训它一下的!”
毛主席语录也说:日本,应当对中国作出更大的贡献。
你是否真的糊涂了?姐妹们都心疼予心!你怎么忍心的呢!
没想到替予心解围的竟然是日本人。在这满天下都痛恨鬼子的年代,糊涂是为促进中日邦交做贡献呢。功不可没!
你的这篇让我切切实实的想起《伊豆的歌女》了。山路漫漫,水潺潺,偶然的相遇使他们灵魂无限接近,无声无息暗恋蔓延。纵然相隔于水芷,纵然永世离别,可泪水滴在心中如同蜡烛烙刻深深,留一段千古绝唱,在青山绿水中永远回荡。
不过劝糊涂还是别把予心真写成伊豆舞女的结局。。
========
关于回应的价值zt:
李泽厚的“幸运”还不止于此。作为一个思想家,他还拥有一大批能够理解和回应他的人。思想是需要回应的,而智慧也只能靠智慧去启迪。如果说我们这一代人从李泽厚那里得到的是智慧的启迪,那么,李泽厚则从我们这里得到了思想的回应。回应不等于赞同,而毋宁说是一种共鸣,一种灵魂与灵魂之间的呼唤与应答。
期待25集。
很感动。
心疼予心为爱所受的委屈,敬佩予心对爱的执著,欣赏予心对爱的痴狂。
当周彤再次出现在予心面前时该是怎样的震撼和激动,真希望看着他们慢慢的一起变老,晒着太阳,坐在摇摇椅上回忆往事。
祝福你的予心, 祝福这枝风雨中的玫瑰越开越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