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来访闲聊职业生活

上周五中午和一位来访的朋友午餐。辉曾在我们这里实习一段时间，后来回美国去加入了一个纽约的律师事务所，三年后，又跳到一个著名美国律所香港的分支机构， 直到如今。

辉和我说，因为经济不景气，这个著名的律所去年就开始裁人，目标是裁掉 100 多人。她在香港也遇到裁员。 她原来所在的 Merger and Acquisition 部门的老板是个性格很别扭的人，她与他做事的主意总是相左。一件事辉认为往东，他就认为该往西才好。于是作为下级的辉只好往西，干了一半，路行不通了，他又来指挥她开始往西，却不会承认辉原先的主意是对的，只是在短时间内压着她赶紧完成任务， 给顾客交活儿。她呢，就只能加班，常常加班到后半夜才能回家。辉的家在半山坡上，半夜以后没有直升梯，只好走登山台阶，弄得她筋疲力尽。总之，辉说跟这样一个部门老板干活很没劲。

裁员的时候，这个老板的计划是辉应该被裁掉，因为她是最新来到这个所的，按照雇用的先后顺序裁人，表面似乎很公正。 幸亏，这个所有个规矩，所有将要被裁的人都要经过一个据说很严厉的 Managing Partner 决定才行。这位大老板于是把辉叫去，给辉两个手上的合同事务，要辉去做。等辉独立做完了这两单活儿这位 MP 决定留下辉，因为他很满意辉的法律技术能力。

这位 MP 于是建议辉调来他的部门，做 Commerce and Trade 业务。她原先本来学的是这个当然乐意，那时她还不知道，原因是她的原来老板想裁了她。之所以每位被裁的人都经过他的试验，是因为这个 MP 不想未经考查便裁掉所里优秀的律师。而真正不合适作律师的，他也会很坦率地告诉他们被裁的原因，甚至建议有的不适合干这一行的人改行， 不要浪费了自己的生命。

辉说，我很幸运，这个新老板把我留下来。 他和原来那位老板工作方式完全不同，每天花一个小时和她讨论，让辉学会反思她做的案子里有什么不对，不合适，原因何在，和她讨论如何才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这位 MP 其实明年就要退休了，他说：我的精力在退休前只能再培养两位年轻律师出来，我必须有所选择。 而辉就是他所培养的最后一批年轻律师之一。 退休以后，这位干过 30 多年经验丰富的律师将要去该律所的一个 Global Talent 培训中心继续作专门的律师在职培训工作。

这位 MP 说，法律技术只是做一个好律师的百分之十，其他百分之九十靠的是很多别的方面的学习。最重要是学会把你自己放在客户的位置上设身处地为他着想， 不仅仅想着客户委托你做的那件事。 辉说，设身处地随便说说似乎容易，但在每个具体情况下，我真的觉得很多我想不到的，他都想到了，还想到了什么是我们帮助客户最好的办法。结果人家客户董事会开会决定公司的改组大事，都特意请这位MP 参加，因为他把这个公司研究得比本公司的人还透彻。 

我问辉，看来你在这个所要干几年了，你还计划申请来我们这个组织做律师么，辉一直是想来我们这里任职的。辉说，说到工作的意义，我觉得你们这里更大，而大的律所，作的不少业务让我觉得没多少意义， 比如说，帮助富人想办法避税，他已经很富了，难道缴税不是很应该的嘛，干吗还要用我帮他呢。可是话说回来， 遇到一个好的 Mentor 不容易，我至少在这一两年要先和我们的 MP 好好学习， 不只是学法律技术，更多是学与客户打交道，甚至与人相处。

我说，我觉得最好的学习方法就是学徒式学习，有这么重视培养年轻人的老板，好好珍惜这个学习机会吧，我在这个国际组织里，还没遇上几个这样的 Mentor 呢。我自己也给短期来这里做实习或做研究的博士生做过 Mentor ，但真还没有你的 MP 那样投入， 你很幸运，我也很佩服你这位老板和同事。

关于意义，人真的不能高估自己的作用。我们这里的律师，也是要听法官，仲裁员的意见，很多事情我们的意见不见得都被采纳。 每个人价值观利益文化不同，影响他决策的因素不一样，也很复杂，我们也是尽力而为罢了。

或许，只有等将来我们回去自己做律师时候，可以自己选择做什么业务，什么案子，如何做，可以向你的 MP 学习，怎样带领年轻人，把我们这么些年学到的经验教训教给年青人，一起来做法律的实务。 那已经很有意思， 很有价值了。 辉说，要不，哪天咱们一起回去开个所？ 我说不是现在，不过应该将来会有这一天的，反正律师不怕老， 今天的学习还不都是为了明天？。

我们还谈到了人生的意义， 怎么过是幸福，目标应该是什么。我喜欢和好友有深入而坦率的交流，对彼此都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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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 上大学时候，我曾经想过一个懒惰的问题：如果思想是一种电波信号，有一种机器能在思考的同时便把思想原原本本记录存储下来，这样经过头脑的每一点一滴的好主意都会保留下来，不会因为人的懒于动笔而遗忘，那就好了！ 人的一生很多乐趣在思考当中，以及对思考过的问题的认真反省当中。这些思考，终究有一天会变成某种行动， 多好。

这个机器现在已经大体算是有了，就是这个网络日记。使我有机会把和辉一顿午餐谈到的内容记录在此。

感谢上帝，感谢那些发明电脑和网络技术的人的思想和实践。

[苗青青]

是的，花时间自己思考，或者与朋友一起讨论思考，更能理清一些问题的思路，是很有乐趣意义的一件事。她的经历对我有思考的价值，所以我记下来。。。

祝好！

[盈袖2006]

好朋友在一起很畅快，谈话也可以帮助自己清晰思维，加深感受，远方来的朋友就更可贵了。现在世界变小，任何事都是可能的，不定哪一天远方的朋友就住在一个街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