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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眷村

(2006-05-09 00:18:51) 下一个
我与眷村
                     台湾 杨明

  岁末时节,我顶着低温走在成都街上,巷弄里许多人家灌了香肠,腌了腊肉,竹竿串着晾在院 子里、阳台上。我看在眼里,心里也跟着暖起来,忍不住想起小时候。那时台湾许多人家也是自己 灌香肠腌腊肉,现在几乎都是买现成的,年味也就淡了许多。20多年前的台湾,尤其是在眷村,过 年特别有意思,各省口味的年菜聚集,感觉特别丰富。

  眷村是台湾特有文化,1949年来到台湾的外省人中,军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政府为了安置军人 和家属,于是盖起了眷村。眷村低矮的房舍,狭窄的巷道,集中了数百户来自不同省市的家庭,傍 晚时分,各家制作不同的饭食,东北的酸白菜、山东水饺、四川粉蒸肉,都是这里的家常菜。

  我的父亲是老师,所以我不是在眷村长大,但是父亲有些朋友是军人,母亲的同学也有嫁给军 人的,所以过年时我们总会去眷村拜年。眷村里一户挨着一户的日常生活,谁家骂孩子,夫妻吵架 ,都听得到,加上各省生活习俗不同,却集中在小小的村子里,南北口音交杂,酸甜咸辣的饭菜香 味飘扬在空气中,形成一种特殊的文化。

  这样特有的环境,成长渲械暮⒆右灿卸捞氐钠?剩?芯跆乇鹚?剩?坪跸嗝惨蔡乇鹌?涟貉?,在空军子弟中尤其明显。据说是因为许多漂亮女孩嫁给了飞行员,美丽的女作家郭良蕙便是嫁给 了空军,台湾许多演艺人员也都出自眷村,像徐乃麟和崔丽心。描写眷村生活的小说也不少,蕴藏 其中的爱恨分明,故事也特别吸引人,可能是共有离乡背井的前提下,情绪分外真实,不愿意隐藏。

  眷村房子小,但是家家户户生的孩子倒不少,几年下来,一个村子的人口可能就翻了两倍,孩 子们又都念同一所学校,父亲们是同事,孩子们是同学,在社会中俨然成为一种族群的代称。节日 里家家挂旗子,过年家家贴春联,日子过的兴味盎然。眷村孩子也成了一种专有名词,一说谁是眷 村的孩子,大家很自然在脑中浮现一个轮廓,再说是海军或空军,那形象就更分明了。

  小时候,哥哥的干爹和我的干爹都住在高雄的海军眷村,每逢过年,爸妈便带我们去玩。哥哥 干爹家有三个哥哥三个姐姐,还有一位老奶奶,一家九口全挤在小小的屋里。他们家的姐姐都长得 漂亮,身材高挑,从小我就羡慕她们。部队里的生活比外面规律,但是时间久了,作父亲的退役转 业,或是孩子大了到外面就业,眷村的生活也跟着起了变化。
  空军转任民航机师是最常见的,我的干爹就在离开部队后,转至外商航运公司当轮机长。那时 拿美金薪资待遇比台湾一般工作好很多,而且常常带回国外的新奇玩意。当时巧克力和会讲话的洋 娃娃在台湾都算稀罕物,因为干爹工作的关系,那些让其他孩子羡慕的零食玩具我全都拥有,小孩 子并不懂得其中缘故,对于干爹长年在外工作,干妈一个人照顾家庭孩子的辛苦,当然是一点都不 能体会,只享受到好吃好玩的乐趣。

  眷村的兴起,在当时原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二十世纪80年代台湾经济起飞,土地成了最珍贵的 资源,许多眷村开始改建,情况好的兴建居民区,每一户都能分到一所房子,从原本低矮的小平房 住进高层公寓里,居住面积也较过去宽敞。但是并非所有眷村住户都能得到妥善安排,也有部分眷 村当年兴建的土地属于公有地,依照城市计划可能是公园用地,为了市政建设,政府决定收回土地 ,像是台北市的大安森林公园便是如此。二十世纪90年代初期,原本住在公园用地上的人们,一下 子便没了居所,家中收入好的还可以另购新居,但是靠退休金生活的人可就陷入困境了。如今大安 森林公园的树木逐渐茁壮茂盛,公园成为邻近居民休闲的去处,年轻的孩子已经不记得原来这里是 一处村子,但是那些初抵异乡,曾经在此安家立命的人,渡过了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30年岁月,如 今他们已垂垂老矣,对时代的变迁带给他们的恐怕是唏嘘多于欢乐。

  昔日的眷村成为宝岛地图上的历史风景,独特的眷村文化已不复再现。当年在眷村长大的孩子 ,早已离开眷村有了自己的生活,他们身上那股独特的爽朗气质还在,虽然不曾亲身走过大江南北 ,但是因为成长的眷村里汇聚了来自大江南北的人家,所以那种广阔的气味还在,可是在他们自己 的孩子身上,就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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