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血界》（一）

 《泉州文学》，2015年第11期总第235期

 

李笛娅（Lydia）是个东方美少女。一头有弹性有光泽的垂直乌发分披两颊，和她的双眉、眼睫毛和一对清秀的眼睛相映衬。她有一个圆润的下巴，上面是两枚时常闭着、显得十分含蓄的嘴唇。她的鼻梁充满青春的韵力，画龙点睛般集中体现了她脸部的秀美。

美貌配上亮丽的身段，加上她特有的内秀气质，使得李笛娅从初中起就是校内许多男孩的心中偶像。然而谁也不知道，李笛娅另有沉甸甸的心事，使她无暇分心找男友。 

那是李笛娅仅六岁的时候，有一天妈咪爱玛照常把她从学校接回家里。辅导她做完作文作业后，爱玛对她说：“蜜蜜，你知道吗，你生在中国，你的亲妈咪是中国人。”

当时李笛娅还小，对中国认知模糊，对亲生、抱养和国籍血缘等等没有很清晰、很重的概念，妈咪的话只让她感到自己和别的孩子有些不同。
 

那以后，李笛娅没有多问，爱玛也没有多说，只是把她送到一家中文学校学中文。到七年级（初中第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李笛娅终于向妈咪问起了自己被领养的细节来：自己的家乡是中国哪里? 亲妈是谁？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被领养的？让她感到失望的是，妈咪并不知道她的亲生母亲是谁，她是从中国陕西省西安市的一个儿童福利院里被领走的。她的生日也是大略估计的。

后来李笛娅还陆续问过几次，有些问题是重复地问。终于，她又了解到，她最早是被人从陕西省白水县林皋村的一座地上桥的桥墩旁发现的。发现她的是一位名叫李银花的女子。在那位女子家停留大约20天后，就被送到陕西铜川市一家儿童福利院，最后转入西安儿童福利院。

自己被领养的故事让李笛娅开始相信人有命运，人和人相遇不偶然。她被送到西安儿童福利院的时候，妈咪正在西安旅游并寻求领养！

不仅相信命运和缘分，“我究竟是谁？我从哪里来？”这些问题，也伴随着李笛娅从小学到初中，从初中到高中。 

终于，李笛娅高中毕业了，并且考上了全美最好的公立大学：加州柏克莱大学。毕业典礼在一个非常气派的大体育馆里进行。在台上发言的有校长，有老师，还有几位学生代表。他们畅谈过去，展望未来，个个激情高昂。李笛娅穿着毕业服坐在毕业生们当中，却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正为另一桩事情激动：毕业典礼过后，她就要飞到太平洋那端的中国去，去寻找自己的故土和亲生父母！

    李笛娅赴中国的念头九年级（高中第一年）的时候就萌生了。在自己心里酝酿多时后，她便提出来和妈咪商量。让她备受鼓舞的是，妈咪不仅很支持她的这个计划，并且提供了更多的具体资料和细节，比如当时的一些文件，上面有地址电话。最后妈咪第一次问养女：“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起名 Lydia吗？”

李笛娅无声地摇摇头，等待着养母的答案。没有把握时，她不妄猜。

“因为‘Ly’发音像‘李’；我知道‘李’是中国人最普遍的姓，而且，那位把你从桥墩旁救起的女子也姓李。”

李笛娅一下子搂住了养母的脖子。“谢谢你妈咪! 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在我心里，你早就已经是我最好的妈妈。我只是想去寻根。我的救命恩人姓李，这就够了……”

主意定了，手头有了一些具体资料，李笛娅就开始办护照，并联系中国陕西省的有关单位。她首先联系的是西安儿童福利院。福利院经过查询，找到了她的最初资料。尤其难得的是，他们找到了李银花！李银花务农，现在人还在白水县收水乡住。
 

找到了李银花，使得李笛娅的陕西行更加值得，并且找到亲妈的希望大增。接着，通过西安儿童福利院，李笛娅联系到了白水县县政府。白水县政府很快回复，表示热烈欢迎并积极支持李笛娅回家乡寻亲的计划。爱玛和白水县政府也联系过，县政府特地请她放心，说：李笛娅是您的女儿，也是我们白水县的女儿。她现在还是高中生，我们一定会尽力帮助她！ 

陕西那头有了着落，李笛娅便开始定机票、旅馆，办签证。

如今一应手续俱全，此时，李笛娅的心情又如何能平静得下来! 

毕业典礼结束了，爱玛迎过去，把一个紫白相间的芬芳兰花环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好样的，祝贺你蜜蜜！”

爱玛对养女这次独自远行并没有特别的担心，原因之一，是李笛娅从初中第二年开始就自己出门闯荡多次。另外，此行的各种日程安排经过了母女俩的仔细研究斟酌，再加陕西那头的积极接应，爱玛感到很稳妥。

为了这次寻亲之旅，李笛娅也做了许多准备，其中之一就是买礼物。她已经确知自己会见到救命恩人李银花，她给李银花买了一件红色外套。她给自己可能找到的母亲买了一条漂亮的披肩；给父亲买了一把电动刮胡刀。她还给自己可能的弟弟或是妹妹买了一个学英文软件。

临行的前夜李笛娅好奇问妈咪：如果我是欧洲裔的孩子，和你长得像，你会告诉我真相吗？妈咪的回答干脆并风趣：会的，只是你的名字就会是别样的了；还有，你明天就不是飞北京了。
 

短篇小说《血界》（二）

重读父亲序，回首文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