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新木
中国央行副行长胡晓炼周一重申,中国对所持美国国债的安全性表示担忧;同时又表示,中国将继续投资美国国债。
在美联储大举购进长期国债和机构债券,实质上开动印刷机增加美元供应,从而使中国所持美国国债面临缩水风险的时候,中国官员言语中透露的是缺乏选择的无奈之情。就像一家大机构买股票被套牢,爲了防止价格下滑而不得不继续增仓。
2004年,时任哈佛校长的萨默斯首先使用了“金融恐怖平衡”这一概念,来描述美国与中国等国的相互依赖,即美国依赖这些国家的资本,而这些国家依赖美国市场的需求,来表达对这种不可持续关系的担忧。现在,中国发现它仍然不得不维持这种平衡。
造成这种局面很难说是现在美联储货币政策的错。在通货紧缩风险日益严峻,房地产市场萎靡不振,而利率手段已经用尽之际,美联储只有动用超常规货币政策一途,为美国财政部融资,同时压低利率以减轻市场尤其是房地产市场压力,用适度通胀来对抗通缩威胁。至于中长期可能造成财政赤字上升和严重通货膨胀,美联储显然是暂时顾不上了。
当然也不能说是北京投资策略的错。中国如果不继续投资美国国债甚至抛售国债,美国国债价格就会下跌,从而推高收益率,高利率将阻碍美国经济的复苏,而美国经济的继续衰退甚至陷入萧条,同样将使美元大幅贬值,中国所持美元资产将变成废纸。
说到底,这是历史的错误。
一方面,美元扮演了国际储备货币的角色,但美国历届政府的国内政策需要使它们自觉或不自觉地滥用美元的这个特殊地位。作为国际储备货币,首要的是维持币值稳定,避免汇率大幅波动。要做到这一点,一是要有实力,二是要有公信力,国内经济政策必须受到严格约束。但是从尼克松关闭黄金兑换窗口,到史密斯索尼亚协议扩大美元波动范围,到“广场协议”迫使日元兑美元大幅升值,一直到布什政府实行美元战略性贬值,人们看到的是华盛顿在做出政策选择时的自利考虑。
另一方面,中国与美国经济模式的互补,使北京过久沉浸于“中美体”完美婚姻带来的幸福感中,而没有对这种共生关系的风险及早采取行动。中国内需不足,通过出口可以将过剩产能转移到美国,而美国只需打美元白条就可以享受中国价廉物美的产品,当然皆大欢喜。中国经济没有及早转型,趁着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调整经济结构,似乎是寄希望与这种关系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结果是“中美体”演变成了“金融恐怖平衡”。虽然二者指的是同一回事,反映的都是两国经济的依存关系,但显然“金融恐怖平衡”在今天更能体现现实的残酷。
只要美元的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没有被替代,只要中国的经济结构没有调整到位,中国投资美国国债的压力就会一直存在,“金融恐怖平衡”的枷锁短期内难以打破。
(本文作者谭新木是《华尔街日报》中文网专栏撰稿人。文中所述仅代表他个人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