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 望舒
江南,水中央的荷叶——鹅 州
一轮嫩黄的月静静地挂在天空,月下是白茫茫的水,一叶田田的荷,漾在水的中央,有一群白鹅在它身边嬉戏,佛说,这地方就叫鹅州吧,这荷叶地就有了个名,从此就叫鹅州;佛说,有了正经的名,也该有生气呀,这不沉的荷叶地上就有了蛙鸣,虫声、有了花草、树木、有了人气和狗吠;市声喧哗,荷叶地就不再安宁了,佛叹口气说,还得给这些生灵一些寄托才是,于是便有佛屠来此诛茅结屋,招众安禅习静,当这荷叶地上有了佛音和梵唱,日子就安静了。佛不经意的几句话,这小小的荷叶地成了凡世的天堂。
这是传说中的江南古镇鹅州。
鹅州四周,是浩荡的太湖和滆湖,鱼和鸟的天堂。鱼在水泽里游,鸟在芦荡里歌,鹅州人和鱼和鸟一样在这天堂里快乐地春播、夏种、秋收、冬藏。他们驾着芦蓬小船,走的是水和云铺的路。水路弯弯长长,岁月弯弯长长,一代又一代的水乡人就在唉乃的橹?新??刈吡斯?础?
春风吹暖江南,桑树上的枝桠绽放出嫩嫩的细芽,这细芽在鹅州人的心上也舒展开来,像有蚁在身上爬。这时,大姑娘小媳妇的胸口里真有黑黑麻麻的蚁在爬,这蚁就是江南女儿用自己的体温孵出的蚕蚁。这些幸福的蚕蚁,紧贴着女人凝脂的皮肤。蚕吐的丝绵绵长长,蚕结的茧雪雪白白,这雪雪白白绵绵长长的蚕丝织成绸缎装扮着多情的男儿,温柔的女子。
雨下着,淅淅沥沥,油了山油了水,也油了小镇上长长的石板路,谁家的丫头撑着花布伞走在这没有尘的街道上,她最后会走到哪家去?不管她到了哪家,这家的园子里一定种着几株桂花和白兰。白兰清静,桂花甜糯,就像这家人过的日子。
桂花香了,鹅州镇外一片金黄的稻谷。乡里人把收割好的稻谷堆成垛,先安放在田埂上,又忙着在油黑的土地上撒下麦和油菜的种子,来年春上,这油黑的土地上将被另一种调不出色彩的芬芳所充填。
冬天是鹅州人最空闲的辰光。稻谷进仓了,老酒酿好了,该把儿女的大事办了。走百家的媒婆此时最忙碌。头上带着花的老婆子扭着身子走进村来,眼尖的认出了那是镇上开老虎灶的三歪嘴,打趣道“三婆婆,你嘴上油汪汪的,又去哪家乱说媒人了?”三婆婆撩撩手里的蓝印花布手帕,嘻嘻一笑,脸上的粉往下掉,“哟,小倌人,我正要寻你呢,三里桥的钱大姑央我把她说给你呢。”钱大姑是个傻大姑,嘴里整天叽叽咕咕地要把自己嫁给牛、嫁给猪,小倌人不敢再和这老婆子油嘴滑舌,撩起腿就跑。三婆婆看着跑到远处的背影,哈哈笑着说,你现在跑,以后找我还来不及呢。
冬天的运河里,不断地有唢呐和爆竹响起,那是迎亲的船队。船是桐油漆过的新木船,船头上站着的一脸幸福的新倌人。船舱里坐着含苞欲放的新娘子。还没进洞房,他就先醉了。这福气是谁给的呢?
是啊,这福气是谁给的呢?他抬头看看天,清朗的天空上白云悠悠;他低头看看地,河两岸的田野里,青青的麦苗在柔风中轻摇。
鹅州地方不大,庙却多。镇东有化成寺,镇西有东岳庙,镇北有城隍庙、痘司堂,镇南有观音楼、敬节堂。这些庙堂虽简陋破败,却名声不凡。暹罗国王子金地藏渡海择地至九华山。在鹅州地上曾结茅草屋留宿,这茅草屋到现在已成为香火旺盛的化成寺。
庙堂多了,自然有各种各样的名堂。正月正,到化城寺烧香祈福;正月十五去东岳庙请东岳老爷出巡,收灾降福;二月二,土地菩萨生日;二月十二,百花生日,痘司堂前演社戏,祈求神明保佑小孩不生天花;七月十五,鬼节,鹅州人家家制茄饼,烧纸钱,晚上放荷灯。九月二十八,火神祝老爷的生日;十月朝上坟祭祖,给祖宗送寒衣;十二月初八,是佛祖成佛的日子,每家烧一大锅粥,这粥是用大米、萝卜菜、芋头、花生米、红枣、蚕豆,黄豆等八样东西烧成,故称腊八粥。
俗世里的快乐,就着样,要人自己去寻找。
冬去春来,在江南古镇那绵绵深厚的呼吸里,鹅州人享受江南的恬静和安宁。
现在,鹅州已改名“和桥”,和天下所有一个面孔的城镇一样,她已经是另外一幅样子,仿佛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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