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性贴之十 --- 今夜月明入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文章来源: 回眸

 

许多年没有过中秋节了，不喜欢月饼的味道，不喜欢月饼的含义，更多的是不喜欢由月饼引起的太多的感慨。

记忆中最后一个中秋节是在杭州的郊区度过的。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一位老人。他成为父亲的好友，后来也是我古文的授业恩师。记忆中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每次我去请教，都会满面含笑，颔首致意。面前永远摆着一杯茶，精致小巧的盖碗，淡淡的香味随着竹节一样的手指的缓缓拨动而缭绕于室。断断续续，老人教了我三年，从最初的四书五经，到后来的诗词歌赋，直到我读大学后他回到浙江老家养老。

一别几年，有机会到杭州，专门到他的家里拜访。初秋的早上，来到他独居的小院。他很高兴，却没有很多的热情言语，只是微笑的询问家常。我奉上带来的月饼，因为中秋将近，他没有接，只是示意我放在远处的桌上，自己却缓缓地为我准备起了功夫茶。精致的茶具，小小的风炉，一把芭蕉扇慢慢的扇着。我自告奋勇，他却笑着摇摇头：“你不懂里面的技巧”。稍顷，水开了，他就开始有条不紊的从一个杯到另一个杯，微颤的手指，浮动于那一系列的精致和经典之间。

良久，递给我一个小杯，轻啜些许，入口极淡，划过舌尖，略有一些微苦，然渐渐的余香满口。我无言，只是静静的品味。他则置身于旁，一任我慢慢体会。那一刻，屋里很静，时间似乎停滞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涩涩的......

因为时值中秋，自然不可避免地谈到，他笑笑对我说：“我从来不吃月饼。”“为什么”？“不喜欢。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犹如这中秋，一饼在手，就团圆了不成？”我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时间来看他。听父亲讲，他出身江南世家，后背井离乡，孑然一身，四处飘零，纵是才华满腹，总不免晚景凄凉。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笑说：“其实人生如茶，个中滋味，只有细品才可得其真滋味。今天我破例，因为有你陪我过节。”
但是说实话，那盒价值不菲的月饼吃在口里，味如嚼蜡，和刚才的茶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后来，离家求学，中秋往往正在学期中，不可能回家过节。渐渐的，越来越不喜欢月饼。离家越久，对中秋的反感越重，也许真是“江南江北无不同，偏是离人恨重”。直至远渡重洋，岁月的流逝，带走了少年的轻狂和不谙世事，更多的是无言却又无奈的人生积淀。我开始尝试闲暇时自己泡功夫茶，即使不享用，也愿意沉醉于那淡淡如影的清香中。

又是一年月圆时，“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人生如水，来去无踪。中秋望月，徒增乡愁，不如居净室，烹香茶，品味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