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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个木棒呼啸着向她的头上扑来时,她尖叫着抱住了头。
然后她发现她睡在自己的床上,一身的冷汗。
多少次了,同样的梦境让她午夜梦醒,梦中千篇一律的是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高举着木棒,在她后面紧逼相追, 她总是胆战心惊地抱头鼠窜,也总是在惊慌中跌倒或是精疲力竭之时,看见那个大木棒迎头飞来,她随即也尖叫着惊醒。
那个男人是梅的父亲。
梅出生在长江边的一个小镇上,那个小镇本是律属省城管辖的,很多年前大上海的一个工厂内迁,在这个小镇上扎下了根,工厂很大占据了很多原属农民的土地,乡下人向镇政府抗议,结果是他们的子女得以进厂做了工人。梅的父亲就是这些幸运的农转工的人们之一。
工厂里大多数人是从上海过来的“移民”,他们说着当地人听不懂的吴侬软语,吃着一小盘一小盘的上海“小菜”,穿的衣服也比镇上的人们要洋气,他们的子女长大后,女孩子大多回上海找对象,即使没有户口也呆在上海不回来;男孩子有能耐的都会想尽办法调回上海,回不去的, 也只在本厂里工作。那个工厂被当地人称为“小上海”。梅的母亲就是在这小上海里长大的。 梅的母亲很小的时候就随她的父母内迁来此,梅的母亲六岁那年,梅染有肺结核的外婆撒手人寰,一年后,梅的外公又回上海娶了一个上海女人回来,那个女人又为梅的母亲添了两个弟弟,梅的母亲在严厉的后母管辖下,把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代大,在十八岁的那年,由后母做主,经人介绍嫁给了梅的父亲。
梅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农民出生的父亲重男轻女,对长女的降生非常的失望。梅的母亲一连又生了三个孩子,偏偏又都是女孩儿。梅的父亲开始喝酒,常常喝醉了就逮住老婆打,边打边骂:“他娘的,下个蛋也下不好!尽给我养些赔钱货,我老李家的根要断在你身上了!”, 每当这时,梅都和三个妹妹吓得躲一边抱在一起哭,那一声声拳头打在母亲身上的闷响,多少年都在梅的头脑里回旋。
总算母亲的第五胎是个男孩,梅那时已经七岁了。小小的她长得瘦矮,家庭的因素,她有点早熟还有点敏感。看着父亲把弟弟小心翼翼的从厂里的职工医院抱回来,梅以为今后的日子会好过一些, 谁知却是她苦难日子的开始。
梅的母亲生弟弟时大出血,坐月子时又染上妇女病,以后就一直时好时坏不断的看医生,身体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小小的梅开始承担家务事,小则烧饭洗菜, 大则洗尿布照看弟弟。大冬天的,梅的小手在刺骨的冷水中洗菜和洗尿布,冷水刺激着满手红红的冻疮疼得钻心。这些,梅还能忍受,难以忍受的是父亲的不可理喻,只要他的儿子一哭,父亲的大巴掌就会在梅的小头上挥动,梅整日处在一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之中。那怕是在夜里,弟弟一哭,梅就得起来, 起身慢了一些, 也会轻则招骂, 重则招打。
梅至今记忆犹新的一件事是那一年梅已经上小学了,弟弟开始跌跌爬爬地走路。一早,梅拎着书包要上学,弟弟拉住姐姐的衣服不松手, 眼看着要迟到了,梅走得急了点儿, 弟弟被带着跌倒了,头撞在了桌子的角上还出了血,这下闯了大祸了,梅看见父亲拿着一个巨大的木棒气势汹汹地朝她走来,她只有逃,父亲在后面追,为避免一顿毒打,她逃进了宿舍区的女厕所。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厕所里满地蠕动着的蛆虫,她在恶臭中熬了几乎一整天, 不敢出来,生怕被父亲抓住。直到傍晚,妹妹告诉她父亲又喝醉了,她才敢从厕所里走出来。
梅的噩梦般的童年使得她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却又内心无比倔强的人,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读书上面, 下了决心要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离家越远越好,总有一天她会脱离这个苦海般的家,她会有自己美好的人生。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