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载之空言

联邦调查局长被总统开除后有话要说，而且是对全国人民说，且不说内容如何，这事件本事就是爆炸性的新闻了。如何爆炸，只要设想一下王立军在被薄西来一记耳光之后夜走美领馆，然后开个记者会向全中国人民直播，那会引起什么样的轩然大波。所以有人把刚刚结束的Comey国会证言当成了政坛超级碗，全部主流新闻媒体都在第一时间把镜头对准了Comey和质询他的参议员，长达三小时的听证全盘直播。而当事人在这个会议开头的两句话，也显示了这个交锋的分量。 会议共和党主席对Comey说：You can have as long as you need。这违背了一般国会听证中证人只有几分钟时间开场白的惯例。而Comey的策略是把自己准备的发言稿丢在一边，直接向川普开火，显然是要把时间省下来留给后面的提问回答，以争取更多的机会来讲述被撸成老百姓的Comey自己的故事。

几点印象：

在开场白中，Comey彻底发泄了自己的悲愤和冤情。川普总统多次夸奖Comey工作表现不错（宣布重新调查自己的对手，而临门一脚把自己送上总统宝座，这表现能不好吗），而Comey自己也表达留任意愿。但是因为一顿饭就惨遭开除，随后对开除Comey的解释，更让他困惑和愤怒。一方面，川普说开掉Comey让他在通俄问题上压力减轻，另一方面说Comey对FBI领导不力导致管理混乱。Comey悲愤地说这是谎言！他还特别对自己在因公出差途中被一撸到底耿耿于怀，特别痛心自己连一个和同仁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最后向同事隔空喊话：做好你们的工作（调查通俄）！这是向川普示威吗？

Comey和小布什和奥巴马总统分别有过一对一会面，但都是例行会议，没有让Comey警惕到留下笔记。但是和Trump一顿饭，推杯换盏之后总统提出三个要求。第一，要Comey表忠心（Loyalty）。第二，停止对Flynn通俄的调查。第三，对外公布自己不在调查之中的事实。但是Comey虚与委蛇，仅仅表示了所谓的honest loyalty。会后感到心惊肉跳，因为他预感到谈话事关重大，川普日后可能要撒谎。于是没等到回家，在车里就用FBI机密电脑记下了笔记。

在笔记和由笔记精炼而成的证词中，Comey展示了作为一个老牌司法特务的业务水平。第一，文笔思路清楚到让共和党议员也赞叹这是司法写作的范文。第二，他特别小心没有在笔记中加入保密信息，让日后笔记的曝光毫无障碍，自己也不背负泄密的罪责。第三，在Trump发推特威胁晚饭谈话被录音后，Comey马上联系老友对媒体透露自己保持笔记的消息，目的是将总统一军，你有录音我有记录，到底谁撒谎，让独立检察官说话。如他所愿，司法部任命Comey在FBI的老师长老朋友Mueller为独立检查官，形势到底对谁有利，一目了然。Trump居然在长达3小时的时间里未发一推，让他律师省心，让支持者灰心，压力之大，可见一斑。

在整个的听证中，Trump阵营的一根救命稻草就是“总统本人不在通俄调查之中”。但是这只是在Comey被解雇之前有效。随着手握上方宝剑的独立检查官的粉墨登场，Trump本人也不幸地曝光在犯罪调查显微镜下。Comey的笔记对此功不可没。

在美国，如果要法办高官，重点是抓犯罪意图。去年FBI无法给希拉里定罪，原因就是找不到犯罪意图。而当年的尼克松众叛亲离，也是因为他企图销毁罪证被抓包。Trump晚饭的致命错误，就是把司法部长，国务卿，女婿和幕僚长都轰出大门而单独向Comey施压。这是明知故犯的遮掩行为。Comey在发言中至少三次强调此点，可见非同小可。

为了保护总统，共和党坚持把希拉里川普各打五十大板。用Comey的嘴，揭露出奥巴马班子对希拉里的保护。比如，在宣布对希拉里电邮案的调查时，司法部长林奇坚持把“调查”（investigation）叫做“事件”（Matter），从而减轻选民对希拉里的疑虑。

Trump对福临的特殊感情。FBI的调查成千上万，Trump别的不问，专问通俄。而总统手下有通俄嫌疑的助手不少，他别人不保，专保福临，还说“如果抓到我有的助手犯了法也不错啊”。如此另眼相看，看来福临的脱罪对总统至关重要。

共和党对Trump的辩解有些可笑，有人说总统说“I hope you let it go”，是希望不是命令啊。但是却，设想你的老板对你说，I hope you do XYZ, 你会不把它当成命令吗？再举个夸张的例子，如果劫匪用枪指着你的头说“I hope you give me your money”， 是不是可以免罪了？

Comey的缺点。他太软，议员质询他，当总统向你提出不合理要求，你为什么不中止谈话，或直接告诉对方作为不妥？Comey无言以对。这让我想到Gorsuch面对议员的诘问：“如果总统对你的司法判断进行干涉你该如何”，大法官掷地有声的回答，“I would have walked out the door”。 看来大法官不愧是和总统平起平坐，水平就是比FBI局长水平高。

拖延症患者的从Comey事件中学到什么？今天要做的事不要拖到明天！可以想像，如果Comey没有笔记，那他今天就只是个对老板心存怨恨的被开除雇员，那有和总统叫板的资格？如果他不是随时记录而是拖几天才写备忘录，那么他今天证词的力量就大打折扣。

老公能从Comey事件学到什么对待老婆之道？中午Trump给Comey打电话说情人节咱俩晚上吃饭。Comey屁颠屁颠问：几点？然后Comey给夫人打电话：亲爱的，咱俩说好的今晚带你下馆子不能去了。然后赴了Trump的鸿门宴，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教训：永远不要取消和太太的约会，尤其是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