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啊, 我的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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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美30年,此心安处是吾乡

(2023-12-31 21:10:05) 下一个

今天是来美国30年了,光阴似箭,一晃人生的一半在异国他乡度过,也把自己年富力强的30年奉献给了美国,余生还将在美国度过。自己曾经到农村下过乡,这次又来美国洋插队,各种酸甜苦辣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遵循的信条是:饮水思源,不忘祖恩;入乡随俗,落地开花。

1993年12月30日,从大连乘飞机到北京,游玩了北京大世界公园,在北京饭店住了一个晚上。12月31日早上9:20分乘坐东航航班MU583从北京经由上海暂停2小时上新客人,然后再飞往美国洛杉矶,于美国太平洋时间12月31日早晨8:00到达洛杉矶,在两个国家度过了两个年末。当天下午13:00乘坐United 842航班飞往中西部,于中部时间16:00到达。这一次离家出国,直到7年后的2000年才第一次回国探视。

住在华人家庭旅馆里,同时来的有另外4个人,一位大连的乡企负责人,一位辽阳的银行行长,一位本溪的建筑师,一位79级的银行行长,一位沈阳辽宁大学的老师,他此前曾经在美国做访问学者后回国,这次来美替人家讨债。家庭旅馆里还长住着其他5位国内来的客人。

上学来不及了,只能推迟到下学期。1994年1月5日随着大家一起乘坐小面包车到华盛顿DC去游览,车行至宾州下起了大雪,交通阻塞严重,阻隔了几个小时 车里不透风,憋得难受。到达DC参观了国会,航空博物馆,林肯纪念堂,华盛顿纪念碑,外边看了白宫。回程经过纽约,参观了联合国大厦,特别是安理会会场;参观了曼哈顿,特别是42街红灯区,还进到一家红灯店里面,一行人蹑手蹑脚地上楼梯想看一看二楼里面是什么样的,前面的人开门叫了一声,然后我们这些人全都吓得屁滚尿流快速逃窜,差点滚楼梯,啥也没看到。在中国城吃了一顿饭就返程, 因为小费开车的还和waiter吵了起来。到了大瀑布停留了几个小时观看,吃完然后于1月9日返回到家庭旅馆。住了3个月后搬到城里去,有更多的机会打工赚学费。

附近有一个犹太人的基督教会,一个年轻的大高个子白人基督徒来给我讲圣经,他一字一句地慢慢地读,慢慢地讲,正好我学习英语。过年他请我到教会崇拜,吃火鸡,我第一次吃火鸡,拼命地吃,其实真难吃,以后再也不想吃了。过春节时有暴风雪,我步行去邮局给国内打电话,艰难地在路边的深雪里行走。开车的老美停下来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是否我的车坏了。我说没有车,他们非常吃惊,在美国怎么可能没有车呢?让我搭他们的车,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看到雪地里站着几十只大雁,感到惊奇,美国的大雁为什么不南飞?在中国深秋时大雁南飞,春天时又从南方飞回来。歌声唱道:南飞的大雁,想起快快地飞。。。;还有歌声唱道:雁南飞,雁南飞,雁叫声声心欲碎。。。

和律师电话里简单地咨询了一次,台湾移民律师建议我不用上学不用雇主,凭借国家科技进步获奖证书及高级职称证书可以直接申请EB1绿卡,3个月即可以获得批准。一个是我拿不出来$5000律师费,再就是不太相信不上学没有雇主就可以办绿卡,再说没有雇主我干什么养活自己?

等待上学期间又申请了附近几所学费便宜的学校。有一所是我想去的,学校在电话中通知我已经录取了,寄来了一些材料和录取通知书,但是8月末了,还没有收到学校发出的最后通知书。于是又错过了开学时间,又得延迟一学期。

来到大城市中国城里,分租一个厅,每月租金$100,吃饭$40,别的尽量不花钱。那时候一打鸡蛋$0.29,鸡肉大块$0.19/磅,老莫猪肉店是卖当天新杀的猪肉,腔骨$0.19/磅,有些内脏免费,猪头$3一个,免费吃现烤的粗灌肠和面包。一传十,十传百,中国人都知道了,腔骨涨到了$59/磅,内脏和猪皮也不免费了。室友二包招租,他要我的社会安全号,我不懂社会安全号的私密性就给了他,他把他的社会安全号也给了我,但是后来发现给我的是假号,即他的安全号每位都减一。他是77级英语专业,B1签证来的没有准备上学,就想尽各种办法走捷径获得绿卡。一天在垃圾桶里发现有移民局的来信,拣出来一看,原来是同楼层其它房间的一位中国人H-1B签证的办绿卡,移民局来信需要补充材料。我的这位室友把别人这么重要的信偷来看,想看一看别人是怎样办绿卡的,看完就扔掉了,这将给那位办绿卡的造成多么大的影响,他会急死了。我的学校来信一定是他看完丢掉了,因为我亲眼看到他从信箱中取出我的国内寄来的药品,当他看到我进大门就拿着我的一盒药往楼梯上猛跑,喊都喊不住。国内寄来的照片也丢了,也一定也是他偷去了。

在一个干装修的美国人家庭公司里打工2个月,收拾建筑垃圾,$5/小时,一群波兰人是主力。一天一个身高力壮的波兰小伙子唱歌来骂我说我干活慢,我火了要和他打架,他说是和我开玩笑。有一次在挖大坑,我和一位拉脱维亚的不到30岁的大块头一起挖。我们在坑里各站一边,我不停地卖力干活,他总是东张西望不愿意干。突然,他把我拽到他那边,和我换了位置。我还没反应过来是啥情况,只见老板来了。老板看了一下他那边挖得那么深,而我这边没挖多少,没说什么就走了。他又跟我换回位置,我在高处抬起腿,一脚就把300多磅的他踹倒在坑里,用脚踩着他的胸膛。他刚要发火,看到我愤怒的表情,愣了一下,马上陪笑:“我是和你闹着玩的”。然后让我免费搭乘他开的$200破车一个星期。

收拾工程垃圾的活太累,就想找餐馆的活干还有饭吃,打了几个电话都不行。人家要么要广东人,要么要英语口语好有经验的。我找那个白人基督徒朋友念菜单,用录音机录下来。我听录音学说菜单并背下来。最后找到这家生意不好的餐馆,小费极少,老板给固定的钱,也不多,每月$900,一直干到毕业找到工作。上学期间学费凑出来了,吃饭也不花钱。

浪费了一年的时间,终于上学了。学费相当便宜,每门课$900, 只要8门-9门课就可以毕业。选8门课需要毕业综合考试,或者做一个Project,或者写一篇论文;选9门课则不需要综合考试和论文,总花费$7200-$8100即可以拿一个Master学位。我主动要求补2门本科的课数据结构和OOP和C++,又上了9门研究生课程,总共花费$9900。 班级里年龄大的占一半以上,还有比我大的,几十个人全是中国人。有7位博士学位或者博士在读,硕士更多,访问学者也不少,都在赶计算机火爆的大潮。同学们原专业有英语,经济,中文,贸易,酒店管理,管理,中药,医生,机械,生物,物理,化学,数学,其它文科艺农,就是没有计算机专业的。中国人无所畏惧,知难而上,为了生存什么困难也难不住,一门本科的课程也不想补,恨不得明天就毕业找工作。克林顿当总统,经济繁荣,副总统高尔提倡网路通信,稻糠(.com),工作市场火热。这些不年轻的老中们个个摩拳擦掌,兴奋异常,都想快速毕业找工作。有一个同学8个月就毕业拿到了计算机硕士学位,找到了硅谷大公司工作。同学们挖掘考古题,互相帮助,谁的考古题多,谁的人缘就好。我的托福考试分数不低,但是英语听说能力很差,头两门课几乎没听懂多少,特别是老师布置Projects并辅导时,因为不知道老师在讲什么,所以做Projects很费劲,尽管作为研究系列高级职称的我有科研经验和能力。为了跟上课程,上课时用录音机录下老师的讲课,回家再听几遍复习。夏天放假时一边打工,一边把下学期的课本都通读了一遍,其中操作系统通读了2遍以上,每本书都有1000页以上。经过这样的恶补,秋季学期学习成绩有了很大的提高。国际学生办公室有一些Part Time工作,可以免学费。我也去申请,负责人查看了我的成绩说,你的成绩这么好(3门课成绩是A , A和B+),不qualify。为了保证毕业后有更长一些时间的合法身份找工作,毕业前我故意留了一门课Database下学期再学,这样就可多了一学期的时间找工作,那时候Post Practical Training是9个月。也是我多虑了,没毕业就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感谢克林顿,他在任期间不仅偿还了前任留下来的债务$290B, 离职时还有剩余$237B。这时期不仅仅是我在找工作,工作也在找我。我在报纸的周末版上找工作,还花费$259买了夏普传真机。看到和计算机相关的工作就用传真机送简历,总共送出去900多份简历,得到了100多份回应。由于听力和口语很差,一听到电话铃响了心就慌,接电话时没有完全听懂对方说什么,回答对方时也难以使对方满意,他们只谈了几句话就问我:你要多少钱?我还很高兴,以为他们对我感兴趣,其实是他们不满意要结束谈话的方式。一位好同学建议我听到电话铃声响不要接电话,等待对方留言录音,然后再反复听录音。有的人讲话很快,就是听录音有时候也听不懂留下来的电话号码和他的名字。还有的打回去电话,对方早已把兴趣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了。面试了20多个,在两个月内最终拿到了7个工作。我最想去的地方是东西海岸,旧金山和波士顿的滨海和气候都比较像我的家乡大连。波士顿很有文化底蕴,我推辞了Intel在三克馒头的工作,也推掉了在硅谷的Startup工作,接受了波士顿的工作。准备去报到的时候,Intel在大波特兰建立新的Networking芯片研发中心,他们来了电话:你收到电子机票了吗?你是哪国公民?中国公民?对不起,中国,俄国等国在控制名单上,这是Intel Lab,需要安全级别,请忽略电子机票,不要来面试了。第二天,又收到了微软Lab的电话,同样的内容。

我义无反顾地开车长驱来到了东海岸。由于曾经的仰望和梦想,在接受工作时要求公司允许我工作后业余时间到哈佛或者MIT继续学习并付我学费,公司答应了。1998年网路通信火爆,工作市场火热, 猎头找到了我,动员我换工作,2个月内又拿到了7个工作,包括大公司的Principal Engineer位置,工资一下子涨了$20000多。人生选择比努力更重要,我放弃了Start-up 公司,去了大公司,有朋友去了那家Start-up 公司发了大财。2000年稻糠破裂,我坚持了2年后,被雷。从那以后是我找工作,难以重现工作找我了。

大学毕业之前,我走到哪里几乎都是年龄最小的,来到美国以后,走到哪里几乎都是华人中年龄大的。这30年来,人生起伏跌宕,磕磕碰碰一路走过来。国内正是大发展时期,留在国内的人建设了祖国,有贡献也有收获,过得比出国的好。有的同学放豪言:“我卖一套房子就可以投资移民美国,可是美国有什么好的?去美国干嘛?”。我后悔吗?不能说后悔,在国内我也不能保证会过得更好。出国时是研究系列高级职称,来到美国从头开始,从初级职称开始,工作2年多就得到Principal Engineer的工作,不过没去,工作6年后即在大公司里晋升为Principal Engineer。

出国时家父送给我一句话:“狼到天边吃肉,狗到天边吃屎。”。在我大学毕业时他也送给我一句话:“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水涨船高。”。打消了我想到小单位宁做鸡头不做牛尾的短视想法。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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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晴朗见南山' 的评论 :
谢谢读帖,早期华人少,有老侨欺新侨的现象。因为1991年4月之前来美的大陆华人一下子拿六四绿卡8万人,使得后来拿绿卡很困难很慢,保持身份和拿绿卡造成了极大的生存压力。
晴朗见南山 回复 悄悄话 又读了一遍,更有感触了,来的早的人经历更丰富!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關東行者' 的评论 :
不知道是否有奖章。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關東行者' 的评论 :
谢谢你的评论和分享。很多博士生在读博的时候用EB1快速拿到绿卡。
關東行者 回复 悄悄话 說到「国家科技进步获奖证书」,記得還有配套的五星獎章吧?那天讓您給鑑定一下,不同的年份是否長得一樣。
關東行者 回复 悄悄话 「凭借国家科技进步获奖证书及高级职称证书可以直接申请EB1绿卡,3个月即可以活动批准」,記得EB1有兩類,一類不需雇主,一類需要。我當年走的第二種(即有雇主),排的不同的隊(那是絕大多數人走EB2甚至EB3)。多謝分享三十年的經歷和心得!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dong140掐头去尾,你比我早来一年,资历比我深,是年轻的老革命。
dong140 回复 悄悄话 谢谢玩笑。我感到好荣幸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dong140'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你是仅以个人的名义来参加克林顿总统就职典礼的?哈哈,开个玩笑。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花似鹿葱' 的评论 :
花姐新年快乐!
入乡随俗,随遇而安,总把他乡当己乡。
dong140 回复 悄悄话 谢谢分享。我是93年一月20号克林顿就职的那一天来的美国
花似鹿葱 回复 悄悄话 老生新年好!此生安处是吾乡,高挂我家厅堂。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月城' 的评论 :
月城老弟,新年快乐!
刚来美国时还有更多的故事,很多是不愉快的事情。
月城 回复 悄悄话 老生兄好文,非常详尽真实的记忆。
新年快乐!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gweipwu' 的评论 :
老朋友新年快乐!
好长时间没见到你了。
看来咱们俩都是大龄学生了。
gweipwu 回复 悄悄话 问老生好!Happy New year!
哈哈,我是92年12月31日赴美留学的。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2022f' 的评论 :
儿子想学的和我一样。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2022f' 的评论 :
你没记错,她可以更好,如果尽全力的话。
f2022f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老生常谈12' 的评论 : 那是我记错了? 我怎么记的其他网友说你儿女都是名校毕业,已经工作。而且曾在华尔街工作过。也许是我记混了,也许是其他网友乱说的。不管怎样,你儿女都不错,你儿子也跟你学工程吗?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2022f' 的评论 :
女儿哈佛MBA毕业,还算认识到 teenager时没尽全力,进行补偿。
儿子小时候长得很好看,现在要上大学了。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ahniu'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yshen05' 的评论 :
洛叶开花是指落地生根,长出新枝再开花,死后不归故土,子孙在此繁衍。
ahniu 回复 悄悄话
yshen05 回复 悄悄话 叶落归根是肥料 落地生根是希望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晓青' 的评论 :
晓青新年快乐!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3227'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Lazyman8064' 的评论 :
新年快乐!
目前还都健康。
晓青 回复 悄悄话 不容易,不简单!收获满满!新年快乐!
3227 回复 悄悄话 能干
f2022f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老生常谈12' 的评论 : 听说你的儿女都很棒。你国内还有那么多好朋友,还是应该比较幸福的。
Lazyman8064 回复 悄悄话 家人健康就是福
老生常谈12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f2022f' 的评论 :
我比你惨,一事无成。财运到手,让它溜走了。
f2022f 回复 悄悄话 写的好。很多时候都是命运。我30没立,40没不惑,50没知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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