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乱 讲

我的导师们

人到中年，流年真不利，原来只抱怨自己荷尔蒙衰减，精力不济，最近才意识到，自己的师长同事或挂掉，或出家，或离职，步步惊心。
前年六月，我的一个导师挂掉了， 病逝前一个月还请我吃了饭，根本没意识到她是在和我最后告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回想起来，当年自己因为不听话而自豪，现在却感觉十分凄凉。
同一年，一个世界史的前辈学者，和我并无渊源，却一直提携帮助，也突然因癌症而撒手。默哀之中，在为他成立的学术基金会写了一张五百美元的支票，聊表心意。
去年八月，本系的一个同事，哈佛的博士，在本地出家了。他一直是虔诚的佛教徒，原谅计划55岁出家，现在提前三年达到目标。恭贺之余，恐怕也是因为病于俗事，厌于尘世。
而后今年，几次被打听：你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另一个导师是否辞职了？ 据说还去了夏威夷海滩当按摩师？ 阿弥陀佛，这个导师只比我大六七岁，年富力强，是学术界冉冉的新星。他原来告诉我， 他最大的快乐之一是在图书馆翻档案。1998年我和他同时到母校，算是他的第一个学生，恐怕也是他十几年来接触指导最多的学生。2001年他跳槽哥大的时候，曾经向哥大提出，能否带我过去。对方没有同意。爱护之心，回想起来，愈发感人。

两年前， 我在美国瞎混的时候，他安排了我去他那里做个讲座，而后从哥大一路行走，过桥走到他居住的意大利小区的公寓，两个多小时，一路畅谈，在他家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开车领我在附近逛了一个早上离开。那是最后一次交流。
他的个性很强，我素来知道，所以虽然听到谣言流言传言，我也没有去问。前天，他终于来信，是在为了写了最后一个推荐信，也是他“最后一次学术义务”，告诉我他辞职的事情。今年一年，他申请了停薪休假，正式辞职从2014年1月1日开始。这样， 他放弃了万千人羡慕的哥大的职位，离开了学术界。 他告诉我，他已经失去了对学术研究的兴趣。 恐怕也有部分原因是厌倦于学术圈的无聊和黑暗。
他有两本专著，在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 和Journalof Asian Studies 都有研究性论文。绝不是做不下去了哦。
长时间没码字了， 庶几是我的年终总结了。

2013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