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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健康杀手:济源血铅报复

(2009-12-01 11:41:41) 下一个
2009健康杀手:济源血铅报复

血铅,俨然成为2009年儿童健康第一杀手。对医学工作者来说,甲流病毒变异的危害更在于它是否会破坏既定的救治方式。 

济源血铅报复 

儿童健康危机,生态告急,济源,这个以“铅都”为荣的城市,正遭遇血铅的报复…… 


杀手:血铅
 

血铅,俨然成为2009年儿童健康第一杀手。 

铅是一种严重危害人类健康的重金属元素,它可影响神经、造血、消化、泌尿、生殖和发育、心血管、内分泌、免疫、骨骼等各类器官,主要的靶器官是神经系统和造血系统。铅很容易通过血液长期蓄积于人的肝、肾、脾、肺和大脑中,若铅一旦进入人的大脑组织,便紧紧粘附在脑细胞的关键部位,从而导致人的智能发育障碍和血色素制造障碍等后果。 

儿童铅吸收率高达42%-53%,约为成人的5倍,而排铅能力只有成人的30%,是铅污染的最大受害者。国内最新研究成果表示,儿童体内血铅超过100微克/升,智能指数就会下降10~20分。血铅中毒影响婴幼儿的生长和智力发育,损伤认知功能、神经行为和学习记忆等脑功能,严重者造成痴呆。 


 


2009年8月,陕西凤翔县1016名14岁以下儿童接受权威检测后,发现851人血铅超标。 

 

甘肃省陇南市徽县,县政府对存在污染、造成周边群众血铅超标的徽县有色金属冶炼有限责任公司的落后工艺,实施强制淘汰。 


对黄小宏来说,料峭冬日里,最让他牵挂的事便是为儿子进京治疗血铅。 

11月20日,黄小宏带着儿子坐上了进京的火车,一同前往的还有同村的另外两名血铅儿童。 

黄小宏儿子每升血液里的血铅含量达到了500多微克。按照卫生部2006年颁布的儿童高铅血症和铅中毒分级标准,儿童每升血液当中的铅含量,100-199 微克为高铅血症;超过450微克,则属于重度铅中毒。500微克,对于北京儿童医院专家来说,也是极其罕见的血铅高含量。 

济源,作为中国铅冶炼生产基地,因铅而富,其铅产业已经延续了50多年,占全国产能1/6的铅锭以不同形式被销往世界各地。但是,这个城市的荣光,在黄小宏一家身上,却是灾难的来临。 

2009 年10月,新华社报道说,济源爆发了大规模儿童“血铅超标”事件。在8月陕西凤翔儿童“血铅超标”事件之后,济源按照国家有关标准,将豫光金铅、万洋、金利三家最大铅冶炼企业周边1000米范围内的克井、承留、思礼镇的10个村列为防护区,对区内14岁以下少年儿童进行免费血铅检测,结果血铅值在 250ug/L以上需立即接受驱铅治疗的儿童有1008个,占32.4%。 

原本活蹦乱跳的孩子,如今苍白无力,无精打采。一个月内,黄小宏所在的柿槟村,从村东到村西,家里只要拥有14岁以下儿童的家长,都在用各种方式打探着消解铅毒的办法。由于对当地医疗系统的质疑,许多重度铅患者纷纷出走外地。但是即使像黄小宏这样来到北京,那里的专家也没有把握,能完全将他儿子体内的铅消除殆尽。 

济源并不是唯一的血铅重地。金属价格的增长给投资矿厂与冶炼厂带来丰厚利润,从而使危险的污染厂矿遍地丛生,又因这样的工厂可帮助当地增加财政收入、吸收工人就业,一个个高度失序的环境污染样本,便接连不断地在中国出现。 

2009年8月至9月,陕西凤翔、湖南武冈、福建龙岩三地,相继发生了千名儿童血铅中毒的事件。三地的责任认定,均为冶金加工排放的污染,导致儿童中毒。 

黄小宏所在的柿槟村,是河南济源市遭受铅污染的村庄的一个缩影。在它的周围,矗立着济源最大的铅炼化工厂——豫光金铅,还有大大小小的铅工厂。在铅包围中,柿槟村村民在获得经济利益的同时,也付出了健康的代价,甚至最后不得不搬离这个世代居住之所,让位于这些化工厂。 


5公里 

路上不要张嘴。 

当记者从济源市庙街出发,希望尽数位于城市北端的污染工厂时,路旁一位老人给出这样的忠告。 

将庙街作为起点,是因为当地人认为这里是污染的中转站。从庙街出发,到达远处的一个交通环岛,大概5公里,布满了钳工厂、皮革加工场。有人说,那里的天被分割成两个颜色。 

10月28日,记者出发时,正是子夜12时。夜里过往车辆不多,便于观察5公里范围之内的空气质量。 

绕过漆黑的转角,雾气令灯光变得暗淡,呛人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偶有骑车经过的人,也都戴着口罩。 

路边歇脚的一名运输司机在抱怨说,几里路的车程要开上20多分钟,经常过了红绿灯还得探头相望,寻觅本不难辨别的方向。即使窝在驾驶室里,他也得练就“不眩晕、不作呕”的本领,像闷在罐头里的鱼一样,屏住呼吸,迅速将车里的废旧蓄电池倾倒在铅厂后逃之夭夭。 

一路向北,每到一家厂矿门前,记者鼻子里充斥的刺激味道就越来越大。有村民称,夜里铅厂会不定时排污,凌晨1点到4点,是气味最浓烈之时,简直令人窒息。 

据媒体报道,在2000年前后,由于市场行情好,甚至投资几十万元就可以开一个小型铅冶炼厂,一时济源市几千吨到几万吨规模不等的小铅厂遍地开花。为了减少成本,小铅厂将产业链条中的环保治理工艺砍掉,造成有的厂排出的有毒烟气就是铅蒸汽。 

豫光金铅、万洋、金利,在济源这三家最大的铅冶炼厂。周围,遍布着柿槟、青多、佃头、水运、南勋等村庄。三家铅厂运行了10多年后,这些村庄都出现同一个情况:粮食减产、牲畜不能下崽。青多村村名李兵说:“以前我村小麦亩产1000多斤,属济源之最,现在只有不到300斤。” 

这些村民,起初只是将减产简单地归结于自己技术不到家。即使今年8月,济源市发布一个紧急“关停令”,也没让这些村民们产生些许联想。 

当国际期货市场铅价走势处于新的上升周期时,8月,济源市却出现一个看似与市场相悖举动:主动下令关停当地全部小冶炼厂和烧结机炼铅工艺产能。关停令宣布4天后,该市全部铅冶炼厂受到“牵连”,32家铅厂全面停产,豫光金铅、金利、万洋的烧结机也遭遇停工。 

利益链 

有着2000多名村民的柿槟村,是济源最富裕的村庄,人均年收入1.2万元。这里有货场、煤炭运销,有铁路专线,这里的农民都住在经统一规划的180平方米的红瓦别墅里。 

柿槟村村民的富裕,与背靠“豫光金铅”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柿槟村距离豫光金铅集团只有500米。顺着当地村民指引的方向,记者看到一团烟雾从豫光金铅集团飘出。 

豫光金铅分为熔炼一厂、二厂和三厂。熔炼一厂因设备陈旧,污染过高遭关闭。 

记者在现场看到,一厂的设备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机器上锈迹斑斑,转送带旁的厂房玻璃已不完整。“以前这里的粉尘能够湮没膝盖,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灰头土脸,鼻孔都不敢出气。” 豫光金铅职工李三说。 

中国铅冶炼技术大致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小坩埚、烧结锅炼铅,第二阶段为烧结机加鼓风炉炼铅,第三阶段为富氧底吹熔炼工艺,其中前两阶段的生产工艺皆为能耗高和污染重。 

早在8月20日,济源市政府召开会议决定,富氧底吹生产工艺以外的铅冶炼设备一律停产整顿,出台《关于电解铅企业进行深化治理的意见》,进一步规范生产工艺,抬高准入门槛。 

但李三告诉记者,按环保要求,熔炼一厂早该停产,“但一个月之前这里才真正停止运营。” 

记者穿过一条铁道,看到一个熔炉正在作业,热腾腾的蒸汽发出刺激性的味道。烧炉两旁的常青树叶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粉尘。李三告诉记者,该炉使用的便是烧结机鼓风炉,并非富氧底吹炉。“白天鼓风机马力比较小,晚上会开足马力进行生产。” 

“晚上冒出的烟远远高于防护林的高度,直接进入到村庄。”李三说。 

而豫光金铅负责人已经表示,对当地铅污染的形成负有一定责任。 

“豫光金铅”北面环山,常年为东西风向,柿槟旧村恰好在风向带上。为消除柿槟村民“抗议铅厂污染”的情绪,自从1986年豫光金铅搬迁建成以来,豫光在扩张企业的同时,也“积极”地让柿槟村富起来。“我们被他们牢牢绑架在了一起。”柿槟村一位老人无奈地说。柿槟村的村民,大多数在豫光金铅里上班,留在家里的女人则被安置在村办的电解铅厂。 

柿槟村村委门前,竖立着一块牌,上面有村办企业——柿槟电解铅厂的详细情况。距柿槟村村北约600米处的柿槟电解铅厂,年产能为3.5万吨,每年有五六亿元的销售收入。村民超过半数入股了电解铅厂。“少则几万元,多则十几万元。”柿槟村村民黄峰向记者出示了入股凭证。记者看到,黄峰曾分批多次入股,“年利10%,一年分两次,6个月兑现一次。” 

铅厂让柿槟村村民富裕的同时,也使得他们体内的铅含量高出一般人。有柿槟村的村干部透露,村里的土壤铅含量超过国家卫生标准上百倍;一名在柿槟电解铅厂工作的女工表示,同豫光金铅相比,电解铅的工艺相对简单,“并不会像豫光工人出现排铅的情况”。 

划界 

在千名儿童被检测出血铅超标之后,环保和安全意识一夜之间在济源人中喷发,人们在讨要说法的同时,如何脱离铅环境,成了他们最为关心的问题。 

此刻,烟囱隔开了一条界线:一边等待安顿,另一边却在张望未来。 

济源市政府按照《环境影响评价技术导则 大气环境》第10条大气环境防护距离的规定:计算各无组织源的大气环境防护距离,是以污染源中心点为起点的控制距离,并结合厂区平面布置图,确定控制距离范围。 

同时市政府邀请专家分析研究,确定3家粗铅企业(即豫光、万洋、金利)大气环境防护距离以企业各主要生产单元为面源,以面源中心为起点,就近外延1公里,确定为该企业的大气环境防护距离。面源中心点确定后,防护距离具体位置划定由有资质的测绘部门勘测界定。 

按照济源市环保局的说法,目前正在组织测量工作,包括环境评估的结果将在11月底全面公布。 

据多数村民表示,污染源中心点便是冶炼企业的烟囱。于是,丈量烟囱到村庄的距离便成为了关键。 

这1公里就像一条生命的缰绳,悬挂着人们得到搬迁、污染补偿、生活补贴的期望。 

毫无疑问,济源市要搬迁的10个行政村都在烟囱的1公里范围之内。这些村里的人除了等待,没有任何选择。但是在10个行政村之外,还有几个村认为自己也应该填列其中。 

“我家是村头第一户,烟囱到我家只有700来米。”佃头村一位大妈告诉记者。但济源市环保局给他们的说法是,测量烟囱的工厂尚未投产,不能算作生产单元的面源。此刻,佃头村民才刚刚意识到,原来烟囱也是需要冒烟的。 

爬上土坡,可以看到豫光金铅的工厂正在扩建,新建厂房一旁的山体已经被削掉了一半。树立在门口的牌子显示,此处将于明年正式投入生产。有村民指着冒烟的烟囱,心里盘算着那1000多米的距离,嘴上不断在重复:“就差一点。” 

与佃头村不同的是,位于金利一旁的南勋村,测量工作迟迟不能进行。该村村民表示:“金利阻止环保局测量,测绘部门来了一次也没测成。” 

除此之外,水运村民更为苦闷。因为位于该村一旁的是豫光金铅产生蓄电池的分厂,距离不到几百米。但是他们却被告知,分厂并不在测绘距离范围内,必须是豫光总厂。 

对于这样的说法,该村村民难以接受。“十年前我刚嫁过来的时候,水里可以见到鱼虾,现在水已经变成了酱油。”一位妇女说,工厂流出的污水恶臭难闻,他们只好在山上打了深水井。 

佃头村民却希望将反抗坚持到底。在他们看来,没有冒烟的烟囱马上会冒,毫厘之差的烟囱却影响了他们几十年。 

10月27日,记者目睹了佃头村村民在豫光金铅讨要说法的情景。近百名群众将门围得水泄不通。 

远处,豫光工人开始用砖筑起了一道城墙,以阻止佃头村民。 

近处,抱着孩子的年轻母亲王芳,正在向众人诉说着孩子得血铅无法救治的难题。 


检测 

10月27日下午3时,张宝将车停在防疫站后,把孩子从车内抱出,边走边向儿子念叨,“不要怕疼。” 

张宝选择防疫站是听说这里新进了一台高级设备。事实上,据济源市政府对外表示,当地紧急购置一台价值55万元的专业检测设备美国GEAA800原子吸收光谱仪,能够提高检测的准确性。 

张宝领着孩子到了防疫站108室,此处为血铅检测地。 

该室工作人员告诉他,现在不能进行检测。张宝询问其中的原因,对方刚要进行解释,却被另一名工作人员打断,“话不是你那样说的,没必要跟他们解释。”他让张宝20天以后再来。 

无奈之下,张宝带着孩子走出了防疫站,转向了济源市第一人民医院,希望在这里能够顺利检测。位于医院主楼后侧的净化血液科,该科李医生同样告诉张宝:“医院机器坏了,不能检测。” 

张宝询问何时能够修好。医生答道:“医院从来没检测过血铅,以前只是检测了一些微量元素。”同时医生以张宝住址并不在污染源1公里范围内为由,不提供检查。“要检查就去防疫站检查”,李医生说。 

与张宝有同样遭遇的家长,并不在少数。 

记者采访的几十位民众表示,以前他们认为防疫站检测的结果可能准确一些,但是现在防疫站不接待单个检测者,济源市第一人民医院也以机器瘫痪为由,拒绝血铅检测。 

济源市卫生局的官员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目前防疫站的机器每天只能检查60人,不能满足所有检测儿童的需要。 

一团乌云开始笼罩在家长的心中。 

家境稍好的家长纷纷出走外地,他们到了沁阳、焦作以及邻近的山西部分医院。奇怪的是,检测数值都不一样,“山西的检测数值居然只有30微克,”水运村的一个妈妈,着急询问记者:“我们到底该相信谁?” 

代价 

孩子的日益消瘦在慢慢唤醒这些家长们。在医院陪护孩子的家长都在感叹:“本以为自己有铅中毒的职业病,哪曾想孩子还会得?” 

铅厂烟尘如火苗一样扑过来,在如此近的距离,铅元素通过扬尘、土壤和地下水的渗透,播散到附近村民的生活环境中去。类似尘土冲入肺部的患者病例依然在增加,记者在济源采访的数天里,又有四名工人因铅中毒在医院接受紧急抢救。 

对于村里的劳动力来说,受到污染的土地难以维系生活,在老婆孩子出去声讨污染的同时,他们依然要奔赴工厂。很多人在豫光工作了20年,回望用生命换来的经济增长,他们只留下了一句话:我们有啥办法? 

这一现实,在20多年前已经埋下。 

1987年,济源确定了自己的发展目标:工业旅游城市。他慢慢从农业大县逐步向工业转型。 

而在人们心中,工业和旅游就像事物的对立面,很难拼接在一起。 

事实也是如此,在此后的多年中,济源先后投资60多亿元,完成了浮法玻璃、铅冶炼综合治理、煤焦化等一大批技改项目,工业经济迅猛发展。 

数据显示,济源市的GDP从2002年的78.68亿元增长到2008年的288.3亿元,平均每年以15%的速度在增长。2008年的增幅更是居全省第二位。与之相伴的是人们收入水平的提高,2008年,济源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13809元,居全省第3位,农民人均纯收入达6176元,居全省第2 位。 

更为突出的是,济源市的工业增长也极其迅速。与之相伴也创造了几家知名企业。其中豫光、济钢超100亿元。豫光也首次进入中国企业500强,全市铅锌生产能力跃居全国第一。另外一家金利铅厂也正被政府扶持进入上市的轨道。 

铅工业正在逐步成为济源的纳税大户。仅豫光金铅一家在2008年便上缴税收3亿多元。这三家企业在2008年的扩建项目也稳步在推进。 

此刻,明星企业出现了环境危机。在处理血铅事件时,济源市长赵素萍提到:“对每个济源人来说,都要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发展成果,更要维护好全市发展大局。对待驱铅工作,我们要理直气壮做工作,准确传达政府的各项政策。” 

以前,到这铅工厂工作是当地人的荣耀。这时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与当年挤破头想尽办法进铅厂不同的是,人们开始变得理性。两个20岁少年选择了进京打工,父母宁愿他们流浪异地,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娃身体受伤。 

就在经济发展向好的同时,济源也真正启动了工业旅游城市的战略,将旅游业推向了前端。就在新景观加紧施工的同时,这座城市的一部分人正在逃离原有的故土。 

曾经,愚公移山发生在济源,现在换成了村。 

相关杀手  

镉污染

湘和化工厂污染事件,已彻底改变了湖南浏阳市镇头镇双桥村的生活节奏。这个曾经被勒令关停的污染化工企业,二次转移中,竟被招商引资再次引进入驻双桥村,导致近3000村民中509人重金属超标、多人死亡、化工厂周边500米范围内土壤严重污染。在化工厂运转5年多时间里,周边村民与污染企业进行了不屈不挠的长期角力。 

事件:镉的毒性较大,被镉污染的空气和食物对人体危害严重,会对呼吸道产生刺激,长期暴露会造成嗅觉丧失症、牙龈黄斑或渐成黄圈,镉化合物不易被肠道吸收,但可经呼吸被体内吸收,积存于肝或肾脏造成危害,尤以对肾脏损害最为明显,还可导致骨质疏松和软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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