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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世姻缘 (十三)

(2022-07-16 11:30:47) 下一个

现世姻缘

作者  董兰丫

(十三.)

去年五月的时候绝大部分人都居家办公了,张文生一个人在公司里上班,这当然因为他是公司的所有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想在家和赵小金二十四小时面面相觑,因为她也居家办公了。其实张文生一个人在公司里很无聊,他们的主要业务是出口种子和球茎,此时业务很萧条。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走来走去他自己乐了,眼前出现了动物园笼子里的野兽在笼子里来回来去的画面。已经快两个多月没有理发了,赵小金说要给他理,他没同意,这时就想起了恩瑞卡,不知道她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留在店里来回踱步子,说不定可以请她给自己剪剪头发。想到这,他虽然明知美发店都关门了还是拨打了恩瑞卡她们店里的电话,竟然有人接听,但是不是恩瑞卡。

张文生问恩瑞卡在吗,对方说不在,因为她们歇业,每天店里只有一个人值班,可以向客户提供店里出售的洗发护发产品,同时可以视频传授如何自己打理没能得到及时修剪的头发,但是都要线上交易,产品可以到店来取,但是只能从窗口递给他。张文生问恩瑞卡哪天值班,对方告知明天。

第二天上午十点一到张文生的电话就打到了恩瑞卡的店里,开始响了没人接,他要挂上的时候恩瑞卡接了,有点气喘吁吁的,接着咯咯笑了几声说:“没想到这么早有人打电话,我刚才在后面换衣服。”

张文生问恩瑞卡他能不能过去请她给剪剪头发,恩瑞卡说不行,那样就违反规定了,会被罚款的。张文生说他的头发再不剪就和动物园里的狮子一样长了,恩瑞卡又笑了起来,笑声很轻快,带着点娇气,张文生的身体轻轻地抖了一下,一股热流从他的耳朵传遍全身,他感到的身体起了一点变化。恩瑞卡在那边说的话他没听见,为了集中精力他把手机放在免提上:“如果您实在需要的话,我可以到您的办公室去给您剪一剪,但是没有店里的条件,只能剪一剪,而且要在我下班以后的时间,那样属于亲友之间帮忙,民不举官不究。”张文生听了欣喜若狂,他一连串说了几个好的,约定当天晚上五点恩瑞卡下班后就来。

这一天的时间变得越发漫长,张文生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看看窗外,一会儿坐下打开电脑,一会儿又去洗手间照照镜子。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犯了什么毛病,五十多岁的人了,如此坐立不安,就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毛丫头,人家就是为了维护客户关系来给他剪剪头发,他何至于如此。

他想剪了头发要不要请恩瑞卡一起去吃饭,打了几家餐馆的电话都是语音留言才想起来现在不能堂食,只能外卖。最后他在网上订了一套两人份的印尼Rijsttafel桌饭,从小菜到主餐甜食一共有六道菜,要求晚上六点送到。张文生的窗外是办公园区的小花园,他走出去在那里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心里还是七上八下地不消停。回到办公室里他想到了一个难题,万一恩瑞卡留下来吃饭他怎么跟赵小金解释,现在没有陪客户吃饭或者跟商家见面之类的借口了。他不怕赵小金,但是怕她的没完没了,而且当前的情况是自己无处可逃,张文生苦思冥想了一下午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

五点刚过不久,恩瑞卡如期而至,张文生一看见她就把刚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恩瑞卡的发辫还是那样蓬松自然地垂在一边,精致的五官,娇俏的身材,张文生两个多月没见到她似乎她变得更迷人了。恩瑞卡一进门就笑着说:“张先生您好!随便剪剪吧,您的头发是太长了,怎么长得这么快!”张文生为了稳住自己的心绪,故作幽默地说:“我们中国人说脑子笨的人头发长得快!另外,你别叫我张先生了,就称呼你好吗,要不然我觉得自己老的都黄土埋脖子了!”恩瑞卡抖开带来的围布,轻轻地按住张文生的头,从他的侧面歪着头说:“那应该叫您什么呢?”张文生说:“你看,说了不让你说您,你又说了,看来我在你们年轻人眼里已经老的不可救药了!”张文生告诉恩瑞卡他的名字,恩瑞卡又说:“生字发音太难了,就叫您文吧!哦对了,不是您,是你!文!”其实恩瑞卡说的不是文,是问的发音,张文生纠正了她一次,她依然说问,两个人都觉得可乐,笑了一回。张文生给恩瑞卡解释文和问的意思有什么不同,如果文说成温,或者吻那又是什么样的意思。

恩瑞卡在张文生身后有说有笑地剪着头发,因为没有可以调节高低的理发店用椅,她的身材又不高,所以她柔软的胸脯在张文生的后背到脖梗子那一段擦过,张文生的面前虽然没有理发店的镜子看不见恩瑞卡,但是他身体里的的每一条神经都精准地感到了恩瑞卡在他背后的起伏,他下意识地微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腹,还好有围布盖着什么也看不见。恩瑞卡手法纯熟,很快就剪完了,张文生推说去洗手间把头发茬用水冲一冲很快走了出去才算隐藏了心里的尴尬。他在洗手间一边照镜子一边用冷水让自己冷静下来,回想着刚才恩瑞卡说叫他“文”时的声调。三十多年前,那个女孩也是这么说的:“我叫你阿文!我喜欢文这个字!”香香在不知不觉中从心底挤了出来。

从洗手间出来,他看见恩瑞卡正朝着他微笑。这姑娘笑的有点诡异,张文生不确定她是不是感到了自己的不安,摆出一副老人对孩子的面孔,用公事公办的腔调说要付钱给恩瑞卡,恩瑞卡说那样她就违法了,要被罚款的,并开玩笑说:“等开业了您再来,付双倍的吧!”说着她收拾好自己装剪子、梳子等理发用具的小包就要走了,张文生说:“那怎么过意得去,让你劳动没有报酬。刚好我今天点了印尼Rijsttafel,你如果不介意就一起吃了饭再走,这样更像是亲友帮忙,否则你还是有给客户剪发的嫌疑。” 恩瑞卡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说:“哈哈,谢谢!今天不行,我还有其它的事情,如果下次该理发的时候我们还不让开业,您再请我吧!”

张文生不好过分挽留,送恩瑞卡到门口,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车筐里准备离开的时候,外卖送餐的也到了。张文生给了送餐人小费,那人离开,他叹了口气说:“这么多东西,你不赏脸,只好我一个人撑死了!”恩瑞卡回头疑惑地看了一眼张文生,因为送餐的食盒非常精美,上面系着宝石蓝的丝带,印着餐馆的名字,她知道他们的送餐都装在精美的一次性餐盒和食蝶里,打开以后可以直接上桌摆成豪华的宴席,那些餐具看上去和瓷器没有两样,而且价格不菲。张文生说:“你几点有事,吃了饭再去还来得及吗?”恩瑞卡没说话,犹豫了一下很快又露出她常有的笑容,对张文生淘气地一瞥:“我还有事,也许下次吧!”声音未落她飞车远去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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