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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安原创——《大劫持》第十九章 身手不凡

(2017-04-19 04:17:00) 下一个
19,身手不凡
戈地花了近半个小时,费了很大力气,两遭进入同一间屋,还让强光刺伤了眼,最终一无所获。现在这个冷若冰霜的人脸上看不出沮丧,但从那稍稍迟缓下来的动作分析,他确有感触。没再做任何停留,他寻找到下一个房门,而且十分留意门与门之间的距离。这个门一下就打开了,门扇似乎很轻,也好象这个门不曾锁过。
 
大敞开的门反而让戈地却步了,他没有贸然跨进去。戈地失算了——门只这样敞开几秒钟,突然又自动关上。如果他刚才闪身进去时间是足够的,而现在恐怕又要重复那些费力的动作了。他去推门,用力扛门也只启开了几公分,而不是十公分。再用力又开了一点。这样反复动作了许多次,门终于开到了十公分。戈地用约十公分长的一段木棒抵在门的开口处,以防它再关上。戈地又发力了,他以肩头猛地撞向门扇。他又失算了——门刚一被他触到就弹开了。
 
可想而知,戈地整个人摔了进去,扑倒在地上。这里没有地毯,而是十分粗糙的水泥地面。他磨破了膝头,额角也擦伤。这时的背景音乐是维瓦尔弟的‘四季’。乐声悠扬不徐不疾,温和又婉转。音乐似乎在安慰戈地,而不是刺激他。戈地领情地朝乐音传来的方向点点头,好象在说谢谢。
 
他站起来观看。这个房间好像是未完工的毛坯房,黑皴皴的,没有家俱。只有裸露的墙和水泥地面。地中央倒是有一个方型的金属大柱子,直通向天花板。这个柱子的一面有一个小门,那里好像是唯一值得去查看的地方。戈地走过去轻轻拉开小门,里面有灯光。戈地探进头去,他看到了直上直下的一个金属管道,上不见顶下不见底,象一口井,井壁上有扶手梯。是否钻进去探索一番呢?令人踌躇。
 
戈地走了进去。他进到井里的感觉不错。四下光滑明亮,连扶手梯都挺标准——上面有增加摩擦力的刻纹。戈地决定往上攀。登上七八级阶梯后,戈地的脚下跳出了一块金属板横在那里,这就是说,往回退的路堵住了。
 
戈地又惊讶地发现,在视平线高度出现了一孔窗。透过窗看到的是一个房间内的情景——安妮正向一个人讲解一尊雕塑作品。戈地摇摇脑袋,他有些迷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戈地可以看到清晰的景象,听到清晰的声音,但无法参与到那情景中去。他只能在这井中通过窗口观看。
 
安妮站在那个很大的雕塑旁,在作推崇性的解说,顺便提及这件艺术品的惊人价值。她进而感叹地谈起亨特堡——这座艺术宫殿让她拥有了数不清的研究对象。她渴望在这个了不起的艺术矿藏里,把所见到的珍宝编目造册,好让它们在最终归属全人类之前有一个明细。她说亨特老人有这样的遗愿,但她不明白这幢大厦里怎么会聚集了如此之多的艺术精品,又为什么会这么无序地摆放,还掺入了许多赝品。亨特老人这样做,应当有他的道理。
 
安妮讲得十分动情,但戈地看不见那个讲话的对象,限于视线角度,那个人隐在画面之外。
 
戈地继续攀登,他看到了亨特的房间。戈地登高了一点,为的是有个俯视角度。他看到亨特在写,旁边堆着很多文稿和翻开的书。亨特手持笔写字,而不是象大部分白领那样敲打键盘。也许是这件事让戈地又摇了摇头。他停下来把头尽量伸向前,希望看清亨特在写什么。亨特笔下的英文成串地出现,漂亮又整齐,但不可能看清楚。旁边有几个卷宗封皮,上面的中文标题倒是很醒目:丁亮珠—华。下边有一行大写英文是:‘挫折——攻击的激发——外向攻击——直接攻击——替代攻击’。
 
戈地是否知道丁这个人,我们不清楚。他在沉思,在那狭小的空间默默地注视着亨特。华已经死了,但在亨特这里他没有死,他让他活在自己的著作里。他在解剖研究,甚至把华制成‘标本’,为的是给他的‘病’做科学的阐释。亨特时尔颇有兴致地搓搓手,执笔快速写下什么。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思绪的亮点而为之兴奋。
 
戈地的面孔仍然保持僵僵的神态,只是眼睛在眼眶中不时地转动。他再上一层楼,在窗口看到了我在画画。
 
我在画戈地的速写,是在看着戈地的录象定格画面做画。戈地看不到录象画面,只看到我在画他,好象我是在凭记忆默画。素描是我的强项,我用木炭条勾勒人的面孔很迅速。往往因为运笔快速,线条会显得飘逸生动。戈地看得直发呆。我想,也许他惊异于我的非凡的形象记忆力——居然默画出如此生动的他的面孔,而且还是不止一副的多角度多侧面像。这带有点欺骗性,让人觉得我是个神手。我不希望这样。但亨特说,戈地那样看是他自己的事,我不必多虑。现在重要的是分析他的反应。亨特布置的这一系列行动就是要研究这个神秘人物,想彻底搞清‘这是个什么人,来干什么,又为什么这样干?’。
 
我在表演画戈地肖像时,已经制定了一套程序:画一个正面的逼真像;画一个凝神冷眼的神态;再画一个阴郁有加的凶巴巴的摸样;又画了一个有点吃惊的眼神;最后加上了一个斜视的狡猾一瞥的不善面容。这些画都没有追求形似,而着重于神态毕露的心理感觉。
 
亨特嘱咐我,在每张画的下边都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这意图很明显——向他明示我们在研究他。
 
戈地在这个窗口逗留很长时间。他摆了个舒适些的姿势——让一只腿抬起穿插在梯上,另一只腿伸直,臀部和后背靠在后面的金属板上。两手放开了,轻松地揉了揉面颊,之后认真地欣赏起那些肖像来。他观看的时间很长,好象在逐张审验。他注意到墙上有一副华的肖像。那是华的奸佞又委琐的面容,十分逼真。画这张像我花了很大功夫,尝试以逆光表现阴暗心态,用冷灰调子曝露阴险的嘴脸,又让他有血有肉,表现出一种挣扎状。我不知道是否成功。亨特喜欢这幅画。他说,画得有内涵,没有脸谱化。他写华的那本书会把这张画附上,将增加人们对华的理解。戈地是否知道关于‘华’的事,又有什么样的观感,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
 
    他又往上走了。經過幾層樓都沒有停頓,因為那些窗口黑洞洞的,表示那裏沒有人。但是在一個明亮的窗口前,戈地睜大了眼睛。窗內展示的是一個擺著各種電子設備和工具的大房間。傑克森呆在那裏。估計戈地沒有見过杰克森。此时的杰克森又露出了他野性的一面——几乎全裸,只穿一条内裤站在一台大显示器前。看来室内温度被他调得很高,杰克森瘦瘦的一身成条状的肌肉闪着汗水的反光。这个身躯的怪状肌肉群让戈地发呆。杰克森的身体确实太怪了,如果把他的皮肤抹上红色,会让人觉得那是剥了皮的人体肌肉模型,条条缕缕的肉非常清晰地隆起,布满全身几乎每一个地方。他的每个动作引起的肌肉耸动,都会有肌肉群的生动变化,活象一个专供欣赏的肌肉动态模特。
 
杰克森在击打计算机键盘,他手指的动作快到无法辩识——好象没有动作,但随着滴答声荧幕上闪动著文字和符号。戈地是否看出杰克森是在解锁?杰克森在破解的正是戈地要寻找的那个硬盘上的七道复杂的密码,这需要很长时间的操作。杰克森光着膀子工作,也许为的是抵消一下这烦琐的过程带来的燥热。杰克森的面容一定也让戈地吃惊。那张脸凹凸不平几乎皮包骨。有点类似戈地,咬肌也同样发达。戈地大大地摇了摇头,表示他对杰克森很有些莫名的兴趣。
 
他继续向上攀。这一层他看到的是大厨房,一间纵深亮丽的厨房十分现代化。可以看出,这厨房用人力的操作部分已经尽可能减少了。例如,贞妮婶婶在洗菜,她仅仅把一堆绿色菜简单地摘去败叶,便放进一个水池中,浸泡喷洒冲洗全自动完成。再放入切割器中按设定规格自动切成适当条块,就可以拿来炒了。
 
贞妮的烹调工作有音乐陪伴——她在轻声地唱一首歌,是巴伯马利的歌。戈地知道巴伯马利吗?亨特很有兴趣了解这一点。巴伯马力是牙买加富有传奇色彩的黑人歌手,受广大青年人喜爱。他的歌在西方世界流传极广,历久不衰,对西方社会熟悉的人不会不知道他。对巴伯马力的认识,几乎可以衡量一个人对欧美文化了解的程度。甚至可以品出一个人对西方流行文化的好恶。这样评价不为过。
 
贞妮情不自禁地哼着巴伯马力的歌,脸上洋溢着骄傲。歌曲风格粗犷自由,又有悲伤哀怨。不能说贞妮把这歌声表现得多么丰富,但她的真情给歌声带来一股生气,很动人。
 
此时,我觉得戈地眼睛里也含着一丝暖意,不再仅仅是冷光。戈地究竟是什么人?我的印象混乱。亨特却不是这样,他好象对戈地有更明确的认识。我明显感觉到,戈地身上有一种古怪的魅力在吸引着亨特。其实,不仅仅是亨特,我、安妮和几乎所有的亨特堡人都被这个漠漠糊糊的魅力所吸引,只是程度不同而已。我有意摈弃这个荒唐的吸引,因为它毫无道理——一个大鳄的使者会是什么好东西,就算是他帮过我们。在这种情绪之下我找到了一个‘解解恨’的机会。
 
戈地从直上直下的井筒中脱身之后,目标明确地来到杰克森的工作房间附近——看来他已经认定那个硬盘就在这里——他耐心地等到杰克森离去之后潜入了进去。这个房间里一个大玻璃柜靠在一面墙上。柜子很高,上小下大,象一座塔。最上层的玻璃格内有个黑色的匣子,暴露在外无遮拦。但它高高在上难以够到。
 
戈地进入这个房间时,惊讶地看到我和亨特同时从另一个门进入。但他立即恢复了平静。
“是巧遇吗?”他问。
“也许吧。”亨特的回答有些含糊。
“可是我确实发现了目标。”戈地并不在意这调侃,他的眼光瞄向高处那个黑匣子。亨特转头朝那儿望望,脸上露出了一丝焦虑。
 
戈地稍稍躬身,姿势象一只准备窜跳的豹子。亨特和我毫不犹豫地出手了。我们联手袭向戈地,这个人轻巧地闪开。我连连出腿不容他有喘息的机会,但都踢空了。亨特有一掌触到了戈地,只是力量不大。自此,三个人开始了一场象是约定好的比武。
 
室内宽敞,容得下三个人打大出手。我突然觉得身体里涌起了一股力量,同时有升腾的兴奋在拱动。扬声器里的音乐也在凑热闹,这音乐是一种怪怪的组合——华丽的钢琴伴奏下,一个女声以轻吐气音唱着一首流行歌曲。唱法独特,吐气音好象在为打斗而叹息。戈地身体灵活之极,几乎躲过了我的每一次脚尖袭击。即便我踢中了,也是在力量最弱的瞬间。戈地的拳脚常常着实地打在我和亨特身上,噼啪啪的响声好象那些打击很重,实际上只是声音大却没有重击下的疼痛和昏晕。显然,戈地手下留情了,他没有真要对手受伤。我和亨特亦如此,我们没有把他看成是真正的敌人。
 
渐渐我看出来,戈地随时都在瞄着那个黑匣子,他几次闪身蹿到那个方向,都被我们的凌厉攻势赶了出去。亨特的连环拳很厉害,他不墨守成规,而是以大量的直线出击为主。戈地的功夫明显强于我们,但同时应付我们两个,也偶有手忙脚乱。在这已经持续了近二十分钟的搏击中,我和亨特配合得越发默契。我们已经不再重视各自的优势——我的腿他的拳,反而是利用所有随机出现的动作和空间位置巧妙配合。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时机,戈地转身,背侧面正朝向我们,我和亨特刚好举起腿。这两只脚同时向他蹬过去,踹到了他的臀部,他摔到了。虽然又一个鲤鱼打挺,他跳了起来。但毕竟还是伤了他,或者说伤了他的自尊心。他突然发飙了,居然从立壁上横走,又弹跳似地蹿至玻璃柜高处,顺手捞到了那只黑匣子。这一连串动作看得我目瞪口呆,亨特也同样惊讶。
 
可是戈地马上意识到,他又上当了。那个黑匣子轻飘飘的,当然没有什么硬盘在里面。戈地却不着脑,玩笑似地看看匣子再看看我们,摆了摆手,意思到此为止。
 
现在戈地似乎有话要讲,欲言又止,神态象是在沉思。
“不错,二位好身手。”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话,而且是中文。虽然这话有点俚语味道,亨特也明白。
“你也不错。”亨特很真诚地补上这么一句。
 
我钦佩他的功夫但咀上不服输。我默不作声,故意用冷冷的眼神看他,还皱了皱鼻子。这个动作恐怕无论什么人都明白。戈地把目光转向我,很专注地看着我。
“一个画家有如此身手就不错了。你还想高过我吗?”
 
这话从戈地咀里说出来着实令人吃惊。他一直寡言少语,高深莫测得使人认为他是个‘谦谦君子’。可这话出言不逊,傲慢得令人反感。我登时血往上涌,手脚都有一种冲动的力感,极欲拼搏一番。我突然发力,以极快的速度双手成拳合击,朝戈地的太阳穴袭去。戈地后闪——这正是我想要的——他的闪避动作幅度恰到好处,显出对任何突袭都不惊慌的镇定。我利用他的后闪,也利用自己多年来练腰力的基本功,瞬即把上身的双拳动作变成下身的单腿直踹。我看准了他后挪而停顿下来的左腿,直踢过去。我点到了他的腿,但力度不大,因为他轻轻后移恰恰泄了我的力。而我却被他猛击一掌,脚踝部分一阵巨痛让我差点摔倒。我利用后退的冲力,翻身倒跳,离开了戈地丈把远。他没有追过来,而是站在那里看我。我咀上没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他的掌击真厉害。而且我弄不懂,象我这样的速度和角度的袭击他是怎么躲过去的?
 
亨特走过来扶住我,认真看了看我的脚踝,那里确实红肿了。
“抱歉。”戈地一脸真诚的歉疚。
 
我被反击一掌是自找的。与人交手而被击中某个部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所以戈地的歉意没有必要。但他是认真的,可以看出来他不想这样伤我。
“没什么。怨我功夫不到家。”我们休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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