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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离休简说我的一生 (3) --共产党的兵是不同的兵。 听老辈讲过去的故事

(2017-02-07 18:13:48) 下一个

三, 共产党的兵是不同的兵。

“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这话少说也流传了一百多年。因为当时都是些好吃懒做、二流子式的人物,走投无路,铤而走险去当兵。军营里酗酒赌博成风;打人骂人抢东西。所以人们把兵看成坏人,我很小就立志"长大决不当兵",  然而却偏偏当了兵,就是因为这兵不一样。

1、起源就不同

原来的中国兵是旧政府用钱吸引那些流氓、二流子前来卖命,叫 '招兵买马',国民党政府用抓兵,人称'抓壮丁'。共产党是以让人民过上好日子为目的,发动人们参军打倒侵略者、压迫者,叫动员参军。解放战争时,形成参军运动。

1946年冬,我从部队转到黄县石良区政府工作。鬼子投降后,解放区进行了土改,人们刚过上好日子,蒋介石国民党却炮火连天的杀来,李弥的顽八军已打到离我们几十里的掖县,逃亡地主们组成 '还乡团',乘机反攻倒算,杀害了不少土改中的积极份子,弄的鬼哭狼嚎。

就在此时,黄县县长王佐群 (我在网上查出,此人在上海机关事业管理局离休,已百岁),来到区政府蹲点,说要动员一两百青年参军。王县长没一点架子,平易近人。他重伤残废,右手不会动,左手写字。按规定他吃细粮,却和我们一起吃粗粮,省下细粮大家吃。大家对他很好感,只是他要我们动员那么多青年参军,很难。因土改后,日子好过,青年不愿离家,动员十个八个可以,一百多做不到。不便当面反驳,都消极应付。有一天他召集我们开会,要我们谈谈,大家都闷声不语,沉静了约一二十分钟,弄的很僵。他这个堂堂县长,没发火,没训人,却出人意料的哭了起来,我们大惊。他一边哭,一边诉说“ 我有什么不对,你们批评,为什么不说话?”区长和区委书记,跑到他面前安慰他,说,对他没意见,实在觉得动员不出那么多人参军。他说:“完不成没关系,咱们只要尽力去做。敌人已打到家门口,不发动群众参军怎么行"!大家纷纷表态愿尽力做,希望他吩咐。于是他布置了起来:先要我们分头到各村做工作,说明地主还乡团在掖县的反攻倒算,为保乡保田,发动青年准备参军。

实际倒不像我们想像那样难,因经过减租减息、土改,群众不仅得到很大好处,更重要的是不像从前那样麻木,而有了斗争性。因减租减息、土改,不准干部包办代替,要农民自己和地主斗,开诉苦会、半争会,和地主撕破脸。人们知道国民党来了,地主不会放过他们。斗了地主、又分了土地和浮财的农民,必然是你死我活……。所以不少青年表示愿参军,尤其当时不公开的、村党组织起了带头作用。

接着召开近千人的村干部大会,同吃同住(这时正是农闲),白天大会,晚上座谈。第一天大会由王县长讲了形势的紧张,他不用讲稿,讲的很生动,特别讲到还乡团的反攻倒算,使人们很震惊。晚上分组座谈,谈土改前的苦日子,土改后的幸福。第二天大会,请来掖县的农民代表,声泪俱下的控诉还乡团的暴行,人们激动了……, 接着就顺势而下,保乡保田,要求参军!

许多人跳到台上,报名参军,起初报名的是早就酝酿好的,不少是秘密党员,后来还互相挑战,口号是“当英雄不当狗熊”!还有些青年妇女也要参军,当然劝解而止。越来越热烈,何止几百,离石良镇不到一公里的东营曹家,一百几十户的小庄子,就参军100 多青年。还有个小青年,本来是挎着篮子来卖花生,竟然也跳到台上报名参军!参完军才想起、他是来卖花生的,到处找他的花生篮子,成了笑话。

我就是这次参军高潮后,带着新参军的青年,一起赴胶东军区,后来转入华东军大学习。  黄县党史资料上记载当时参军热潮时还专门提到了我:“区干部XX,带新参军的青年到军区报到”。这样参军的兵,和国民党抓来的兵,打仗表现会相同?

2、成员不同,军风大不同。

共产党的兵源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和少量知识份子,要跟着共产党打败敌人,让劳动人民翻身过上好日子。没有二流子,军营也绝无乌七八糟的事,除了打仗、军事训练、就是政治学习和文化学习,帮助农民劳动等等。追求的乐趣,不是赌博酗酒,而是吃饺子,和听首长作形势报告 (因为知道又打了哪些胜仗,很鼓舞);还有,看文工团的演出如《白毛女》等。每次大会以前操场上唱歌也是一项重大娱乐活动,至今我还记得文工团队员教我们的歌:“手榴弹呀,小甜瓜呀,见了敌人就开花呀!”歌词曲调都非常通俗流畅,朗朗上口,唱歌起来那个场景,那个气氛,绝对不亚于现在大姑娘小媳妇们的广场舞。很可惜这些歌都没有流传下来。

这个军队和人民关系之好,是中外历史所没有,我自己就经历了很多感人事例。

1947年我们驻在山东庆云县,发生这么一件事:

我们一个同志,枪走火,重伤农民老大爷。队长指挥人一边急送老大爷到邻近的野战病院,一边要人把闯祸同志绑起来。而老大娘原本心急火燎地在照顾受伤老伴,听说要绑,就撇开老伴、回过身抓住绳子大喊:“不能绑!他不是有意的”。我们在场同志无不感动,走火的同志痛哭失声……。正是在人民这种热爱感动下,我们不把苦和死当回事。

因为大家都渴望打败共同的敌人,互相感到都是亲密的战友,相处非常好。当时叫“革命大家庭”,我感觉比亲兄弟还亲。上级对我们很严,但也很关心。比如当行军五六十华里时疲惫不堪,营长连长却不嫌累,到各班查看。有一次,因庄子小,兵多,没处住,就把牛栏打扫了一下让我们班住。营长看到后发脾气说:“这地方怎么好住?”事务长说,没闲屋了。营长想了一会说“那就和营部换一下,让营部人到牛栏来,营部人少",那我们也不干,“我们不好住,怎么营部人好住?”争执不下,最后营长决定,让我们班和营部挤在一屋。那天晚上虽然挤,但我们感到很温暖。这和国民党军队的、上级打骂下级、甚至克扣军饷、吃空名等等多么不同!

曾经和台湾国民党的一个退休军官闲聊,谈其在和日本血拼中打过胜仗,是用督战队驱使军队不能退后才取胜的。士兵前进会死于日军手下,后退逃跑则死于督战队枪下,两死相比,还是前冲好些,于是前冲。在我们部队中,谁若怕死,大家都看不起,所以打仗都舍生忘死的往前冲,哪里还用督战队!何况亲如兄弟的战友,怎好用督战队打死?

3、共产党的兵,打法也特别。

一般部队常用的、炮火掩护下、步兵向前运动的打法,我没经历过,只在训练时学过。

抗战时鬼子欺我们没攻坚炮,修建钢骨水泥的碉堡,以为我们奈何不得它,我们发明了用‘送炸药’的办法。先用爆破筒、炸飞铁丝网、炸塌濠沟,最后用几十斤的炸药包,使碉堡飞上天。我们叫“请你们坐土飞机”。这办法曾使日伪军非常恐惧。但没听说国民党部队用过,因无人敢送炸药。

解放战争初期也很少用‘炮火掩护步兵前进’的常规打法,而是多用偷袭。

我们团的前身是山东省安邱独立团,曾发生一件非常不幸的事:

有一个连队得到情报,二十多里外有国民党的还乡团在活动,就决定立即奔袭消灭它。但赶到后,发现还乡团已走。连夜返回时,却发现原驻地来了许多军队 ,并在叮叮当当的修工事。我们的连队感到奇怪,解放军不会修工事,怀疑是国民党;并且在深夜濛濛眬眬中看到有些军装是国民党的洋布军装(我们军装是土布),因而就断定是敌人!

于是决定冲出去,仍用习惯的战法:先摸岗哨,得手继续往前摸,若被岗哨发现,即尾随逃跑的岗哨,冲到敌人的首脑机关(因逃跑的岗哨必然奔向其首脑机关)。然而,当冲到首脑机关开火后,却发现被打死的是解放军(连长),这才明白误打了自己人,全连惊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被打的一方迅速撤出庄子,并在团长指挥下,调来几个连队,包围了这个庄子,还调来几门大炮,团长正要下令,集中火力消灭我们这个连队时,却被团政委阻止。政委说:“这个打法不像国民党,很像自己人?”于是让号兵吹号联系(解放军的号谱是统一的),才弄清确实是误会……

后来由县委出面,召开和主力部队的连谊会,悼念牺牲的连长,并给主力部队送上慰问品,向主力部队表示沉痛的慰问。想不到团政委提出,对这个闯祸的连队,印像特好,说 '他们战斗作风比主力还硬朗',希望这个连能加入他们团,并愿给县里大量缴获的好武器,以便县里重新组建一个连。但县委不肯,只动员了十几名青年参加主力部队了事。

此事清楚说明,我们的打法独特。甚至百万雄师过大江时,开始也是偷袭,利用木船没马达的声响,船到江中心,敌人发觉开炮后,我们才开始用猛烈炮火掩护。这样大规模的渡江,竟也用偷渡,难以想像!

4、八路军、解放军的形像“不佳”。

用上海话说:“解放军卖相不好”。并不像现在电视剧描写那么挺拔、英俊。八路军、解放军的形像远不如国民党。国民党军是训练有素武器精良,而我们是刚放下锄头的农民。武器装备很差,用的枪,有中国汉阳造、英国老套筒、捷克式、日本的三八大盖、甚至还有旧俄罗斯的‘水联珠’等等,简直是个万国武器展览会(战争后期才因缴获、大改进)。我们穿的军装是粗糙的土布,用槐树花染色,太阳一晒,落色落的白不白、黄不黄、很难看,甚至还有的大赤脚 。我们队列训练很少,步伐也不如国民党军整齐。更主要的是,我们土头土脑、土气十足。这一点在现在的电影、电视、书报都看不到 ,倒是一本国民党的书有描写。

1948年济南战役刚结束,我到处乱闯,竟从围墙的炸破口、闯到国民党的司令部(第二绥靖区公署),我在那里看到一本书,叫《胶匪鸟瞰》。因为我也是‘胶匪’(胶东共匪),很想知道在敌人眼里、我们是个什么样,所以很感兴趣,虽然快70年,我仍然记得其中内容大概。简述于下:

“胶东共匪非常粗俗土气,分不出官长、士兵。开会时胡乱坐、有的蹲着、有的赤着脚、捏脚丫;更多的是撕一条报纸,捲成烟斗状,撒上点黄烟,当烟吸,弄的整个屋子烟雾腾腾……

但你不能小看他们,它的士兵,两条腿会跑路,一张嘴巴会讲话。一天跑五六十里是常事;到达住宿的村庄,也不像国军那样板着脸,而是 '大爷', '大娘' 叫个不停,和居民搞的很热乎。……

虽然是丑化我们,但却比较符合事实,我们的土气现在人们想不到,1949年刚到上海时,有的人蹲在抽水马桶上大便;有次我参加团部会,有些干部竟蹲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正由于这种形像,敌人往往把我们看成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却因此大吃苦头。国民党曾说 “共产党的部队全是毫无训练的农民”,然而他们竟被这毫无训练的农民,打的溃逃。美国也曾看不起中国志愿军,说 "连皮鞋都没有",然而他们很快明白志愿军“能够在极端落伍的装备下击溃一支完全进入装甲合成化理念的世界军队”——这是一个美国上校的话。在朝鲜战争中麦克阿瑟简直不把中国军队当回事,结果是打掉两顶帽子——他的乌纱帽和中国‘东亚病夫’的帽子。英国元帅蒙哥马利曾得出结论:“绝对不要和中国陆军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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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 ()评论 (8)
评论
兵团农工 回复 悄悄话 那些农民被共产党欺骗着去杀害地主富农,
为推翻合法政府当炮灰,死伤惨重。所谓的解放后
又被欺骗杀害地主富农几百万,以为土地是自己的了。
没想到共产党掌权后一翻脸把土地收为国有,
把农民变成人民公社的农奴,为搞工业化把农民
搜刮的一无所有,所谓的3年自然灾害饿死
几千万。
有几个农民知道这些事情真相呢?
兵团农工 回复 悄悄话 像从前那样麻木,而有了斗争性。因减租减息、土改,不准干部包办代替,要农民自己和地主斗,开诉苦会、半争会,和地主撕破脸。—————
地主的财富是他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你凭什么
去杀害他们?共产党真缺德,自己没有钱去笼络人心,
就挑动穷人杀害地主富农抢钱夺地,今天又把自己
家变成超级资本家和地主。
这些离休人员是为虎作伥的人,不但没有一丝
后悔,还在这里吹嘘自己杀人放火的罪恶、
你就不知道恶有恶报吗?
jun100 回复 悄悄话 敬仰!还有更新吗?
每天一讲 回复 悄悄话 海蓝蓝- 发表评论于 2017-02-09 18:31:40
谢谢 【淡黄柳】【注册很麻烦】【每天一讲】,我已经转告老人了,并代他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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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代我向三八式老革命致敬,我父亲也是在上海的山东济南的解放式离休干部,是南下干部纵队的,解放上海后,就在华东局组织部工作,现在快九十岁了,身体还行,今年他想再来看看,不知签证能否。
海蓝蓝- 回复 悄悄话 谢谢 【淡黄柳】【注册很麻烦】【每天一讲】,我已经转告老人了,并代他谢谢你们!
每天一讲 回复 悄悄话 这种真实的回忆是越来越少了,文笔流畅,条理清晰,真实感人。向所有为新中国建立而奋斗终身的老革命致敬。
注册很麻烦 回复 悄悄话 期待完整真实的回忆
淡黄柳 回复 悄悄话 山东出八路,应该是借罗荣桓带115师入鲁的机会。正如江西出红军一样。

很好的回忆,很好的文笔,条理思路均是一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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