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旧馆

斑骓只系垂杨岸
何处西南任好风
正文

YES (短篇小说)

(2016-04-11 16:51:45) 下一个

YES (短篇小说)

 

   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个样子呢?

 

 原来一切都计划得好好的,男人在早稻田大学苦读了六年,头发都稀疏了,人也快熬干了,原来那么精神头儿的人儿差不多就成了一架只会啃书的机器。谢天谢地,先是硕士学位到手了,再下来,博士论文也好不容易通过了。这顶方帽子可不好戴,博士?博命还差不多。如果没有老婆大人的精神鼓励,没有她做三份工的经济支撑,男人再读个六年是否能拿下这个博士学位还是个问题。可怜,老婆在国内也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到了日本,天朦朦亮就起来帮人溜狗,白天在礼品店做售货小姐,客人买了几百块日币的丝袜,售货小姐鞠躬鞠得腰都直不起来。晚上还要去中国餐馆端盘子。嗨。不要搞错,老婆大人以前在中国也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也真够难为她了。

老天有眼,加州大学有个博士后的研究职位,男人的申请竟然被接受了,老婆还带了个陪读。学校九月份开学,现在才七月,夫妇俩一合计,书也读出头了,工作也摆在那儿了,人终究不是机器,也该让自己活泛一下了。所以家里一拾掇,该处理的处理,该送人的送人,到旅行社报名参加美国东西两岸二十一天游,算是给自己多年辛苦的一个缟赏,人可以吃苦,但也要及时行乐,谁说不是呢?

  

   一万元一张的日币‘哗哗哗’地数出去,数得手直打颤,这钱都是牙缝里省下来的,三个礼拜的旅行费用够一年的开销了。夫妇俩省吃俭用惯了,心里当然不会平衡。但是,日本是很难留下来的,而阿美利加,像地平线上一轮旭日,全世界有多少人在做花旗梦?他俩是被容许进入那道窄门的少数幸运者。从这个角度看去,这钱花得也是物有所值了。

  

   日航第一站到旧金山,按照行程,从这儿换乘豪华巴士去洛杉矶和拉斯维加,然后再北上优胜美地和黄石公园,一圈玩下来,再回到旧金山搭飞机去纽约,华盛顿和波士顿。上了巴士一看,一车的黄面孔,全是东南亚来的华人,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和泰国的华侨,老头子们又黑又瘦,干瘪得像如吊在屋檐下的风鸡板鸭。而老太太们穿着大花衬衫,嘴唇涂得血红,身上挂满林林总总的首饰,颤颤巍巍地像一排会走路的圣诞树。

   导游说国语,是个讨人喜欢的年轻小伙子,朝气蓬勃,健康强壮,一条舌头更是妙趣横生,途中各个景点在他口中如数家珍,穿插不少当地人情风俗,趣味笑话,引得老太太们笑得花枝乱颤。小伙子自己介绍说是加州大学的四年级学生,暑假出来打工赚学费。

   “真不简单,这么年轻就出来工作,人家还一面读书。”女人随口说了一句。

男人楞了一下,没做声,老婆这话听来不怎么悦耳,好像另有所指似的,本来就心虚;没本事的男人让老婆养了六年。连家里来信都说他多亏娶了个好老婆,否则不要说拿博士了,在日本呆上三个月就得逃回国去。

他愿意嘛!哪个男人不想自力更生?但日本不是美国,打工不是那么容易,找一份课余工作要到教育部,劳工部,入境处,派出所一个个衙门去申请,而且功课又那么重。人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他不是把博士学位给啃下来了嘛。

心里一烦,也不想听导游絮絮叨叨讲当年西部大开发的事情,转头望着窗外的风景,现在是夏令季节,五号公路两旁的山岭一片焦黄,除了石头就是野草。几十张万元日币就给人看这个?没有名山大川,连小桥流水也见不到,在日本他还乘了新干线去过京都日光呢,风光明媚。至少也要给人看个桃红柳绿吧。加利福尼亚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还是打个盹吧,飞机坐过太平洋,人还在云里雾里,接下来又坐巴士,腰酸背痛的,还有十来个城市要跑呢,养足精神是必须的。

刚迷糊了一下,身边的老婆站起身来,上厕所了吧。可是上厕所怎么这么久?不对,男人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一看老婆跑到前面去了,拿了张地图,跟导游唧唧歪歪聊得正带劲了。导游说了句什么,老婆竟然笑得花枝乱颤,在日本六年养成的掩口而笑,一踏上美国的土地就忘得精光?她怎么没看到全车的人都盯着她,用一种看痴婆子的眼光。到底有什么事这么好笑?

老婆全然不觉,和导游又说笑了好一阵才回到座位上来。一看老公拉长了脸,诧异地问:怎么了?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你问我?我问谁?女人看见男人的那张隔夜面孔,不由得也动了气。又想着开开心心出来旅游,犯不上为了这些小事争吵,按捺了火气坐下来不吭声。

夫妇俩坐成个V 字形,头各扭向一边生闷气。男人想;人说美国女人被宠得不像话,东方女人看样学样。这不,刚上车就露出了端倪?老婆在中国在日本哪有如此疯头怪脑,丢人现眼的?看来当初美国之行是有欠考虑的。

一路闷气生到了洛杉矶,住进假日旅馆,当初说好旅馆全是四星级的,而这个假日旅馆怎么看怎么不像,一排平房坐落在高速公路旁,没打开窗就听见高速公路上的汽车开得像刮风一样。房间里又闷又热,晚上叫人怎么睡觉?男人找来导游,请他想办法换个房间。那小子推三阻四的,说什么这儿离迪斯尼近,明天可以多玩一阵,不用花费两个钟头在路途上。房间呢是早就订完了,要不他和司机的房间换给你们,不过那间房在楼梯脚下垃圾间旁边,不但有人常去扔垃圾,把门摔得山响,还有股怪味儿。还没等他开口,老婆连忙说算了算了。男人心想这些都是托辞,导游你当我们什么了?小孩子都没这么好骗,老婆不知中了什么邪,对这家伙言听计从的。那小子退出门去时脸上一股奸笑。等到吃饭时,巴士拉了全团去一个中国餐馆,坐下看到桌上前批客人留下的污迹还没擦干净,在日本这样待客会被老板骂死,这儿的堂倌却像大爷,上菜时像丢炸弹,一大盘炒牛河‘啪’地扔在桌子中间,眼睛都不瞟一下就扭头而去。广告上不是说全程供应中西美食,现在桌上几盘菜称得上美食?椒盐排骨,甜酸肉,柠檬鸡,炒杂菜,全是预先作好放在那儿,端上来半凉了,一筷子下去除了酱油味还是酱油味。一转头,看见司机和导游躲在一张角落里的桌上开小灶,两个人面前三四盘菜,竟然还有个小砂锅。这顿饭真是吃得食不知味,堂倌只顾招呼一车车送来的观光客,连添茶加水都叫不应。好容易吃完饭,又在停车场上剔了半天牙,客人中有人说司机和导游等着拿回扣呢。半个时辰后司机和导游才姗姗来迟,一上车就宣布,明天司机要返回旧金山,由本地司机接手带大家继续游玩,司机先生为我们辛苦了一整天,大家应该表示表示谢意。男人跟着大伙拍了几下巴掌。过一会却看见导游挨排过来收取给司机的小费,中国日本都是没有小费这一说的,不过来之前他就听说小费是根据服务质量而给的,这么差的服务照他看来是一钱不值。算了,不跟他计较了,给个二块钱意思意思。导游却不接,说先生我们是靠小费过日子的,一般惯例是每人五块到十块钱。这不是强要嘛?男人的手举着两张一元钞票,全车人都凝神摒气地朝他们看着,没办法,他掏掏口袋,没十块的,最小的都是二十块的票面,还没等他转过神来,老婆急着脸一把从他手上抽了张二十块票子递给导游。那小子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谢谢,继续问后排的客人收钱。

男人心里窝囊透了,二十块美金!两千多块日元啊,从东京坐新干线去奈良也够了,不是说食宿车钱门票全包的吗?说话不算数,又弄出些名堂来变相要钱。可恨老婆偏偏死要面子,生怕人家不知道她有几个钱似的,说二十就二十。那小子如果说一百呢?也乖乖地双手奉上?一趟旅游下来日子还过不过,看来手里要捏紧一些,不能随女人这样泼水般地花出去。

 

回到旅馆,老婆竟然还要出去逛逛,说去看个新鲜。什么新鲜,一路上穷山恶水还没看够?他只想倒在床上就睡。但禁不住女人的软磨硬缠,勉强出了门。旅馆门外是条空旷的马路,除了如飞的汽车,一个行人也没有,走到十字路口,才看见那头有些灯火,照他的意思就要回旅馆去,老婆却一定要去看看。无奈之下拖了脚步跟上,几家商店转下来,全是千篇一律的旅游商品,印有洛杉矶字样的汗衫,钥匙环,茶杯,中国大陆出产的海绵狗熊。美国商品也太没想象力了一点,老婆还说要买些回去送人,好说歹说才作罢。刚出得门来,斜刺里突然冒出个黑影,定睛一看是个衣着褴褛的黑人,伸出一只脏兮兮的手要钱。他急忙拖了女人就走,背后那个黑人大着舌头骂了一串脏话。走出好远,望得见旅馆的灯光了,他才稍许安心,背上一身冷汗。回头看了看女人,女人一脸责怪,说你怎么这么紧张?紧张?你没见到他那副穷凶极恶的嘴脸吗?你没听见他那串脏话吗?你听见了,可是听不懂?不懂就等于没骂?好一个女人家的强词夺理。你至少也看过报纸,听过新闻,美国黑人的犯罪率是最高的,给你一刀就来不及了。你不相信?报纸上见风就是雨夸大其词的?你今天怎么了,这么明摆着的事也要跟我顶牛。世界上只要是三岁小孩,都知道黑人。。。。。。你说什么?那个人又老又瘦,不会对我们有什么举动的?老的瘦的就不犯罪了?你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哪。怎么说你好呢?出门在外,安全第一。我多个心眼预防在先总是没错。什么?黑人也不全是坏人。你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如此天真,坏人额头上又没刺了字‘我是坏人’。你不跟我说话?你还没先问问我愿不愿跟你说呢。

两人黑着脸回到旅馆,进房后草草洗漱一把就躺下,背对背,谁也不睬谁。房间里果然如他所料,公路上的声浪一波波传来,比白天更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 想喝水,却四处找不见热水瓶,打电话去服务台,却被告知旅馆不供应热水。他妈的,这还算是四星级旅馆?连杯热水都喝不上。无奈之下去盥洗室热水龙头下接了杯热水喝下,嘴里一股铁锈味。再看看老婆,蒙了头缩在床的一边,那身姿动作好像极力表示跟他划清界限似的。心中莫名火起,虽然你在日本工作养家,但是没有我考取早稻田,你还不是窝在国内孵办公桌?不是我被加州大学录取博士后,你有机会来美国?一踏上美国就跟我犟头倔脑,说东你偏向西。说南你偏朝北。别忘了我是你丈夫,一家之主。我倒要看看这个家谁说了算数。想着想着就去扳女人肩膀,本要跟她理论个明白的。哪知女人把他的手一甩,恶声恶气地说她今天不想!男人不知哪股邪劲上来了,你想我倒不想,你不想我就偏偏要你想。手不由分说地就从女人的睡衣里伸了进去,女人极力挣扎,嘴里嚷着:就不。就不!这不是反了嘛!结婚至今还是第一遭,造成惯例还了得?更是用了劲,女人舞手扎脚地拼命推挡,一声巨响,床头的台灯和茶杯一起被扫在地上。男人一愣神,门上却响起剥啄声。哪一个?男人火大地问道。导游的声音在门外说:隔壁的房客抱怨你们房间声音太闹,是否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男人火旺八丈:没你的事。一边歇着去。导游却不走,隔了门问道:某太太你还好吧?女人带了哭音道:我没事。一闪身进了盥洗室,啪地把门反锁锁上。

一夜冷战,第二天眼圈发黑地随了团去迪斯尼,人山人海,男人没精打采地一路晃去,心想这个只配给六岁小孩玩的地方怎么会如此名声远届?大人们都一个个玩得兴致勃勃,假火车,假轮船,假太空飞船。他一圈兜下来觉得一点意思也没有,老婆又对他冷着脸,刻意避开他和别的团员混作一堆。到了乘过山车时,他身边明明有个空位,女人却好像视而不见,一屁股坐在导游旁边的座位上。他心中那个火哟,直直地往上窜。过山车转了起来,七上八下,忽高忽低,晕得他差点把早饭给吐了出来。这不是出了钱买罪受嘛?好容易挨到下了地,胃里还是翻江倒海地直作呕,一抬眼却看见老婆和导游有说有笑地下了过山车,走过他身边好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

回到旅馆晚饭都不想吃,胃里还是难受,早早就睡下了。一觉睡醒老婆竟然不在房间里,找去大堂咖啡厅都不见人影。直到十二点才姗姗回来,说是和几个团员跟了导游去好莱坞日落大道玩了。你出门至少要和我关照一声吧,你眼中还有我这个老公没有?谁知老婆白了他一眼,说我才不要你来干涉我的人身自由呢。

什么话?我干涉了你的人身自由?男人被噎得七荤八素,话也说不利落了。你自己半夜三更跑出去连个招呼都不打,谁知道你和什么人在一起? 那个小白脸导游?是肯定的了。不安好心,花言巧语地想方设法在团员头上多刮些油水,你上了人家的大头当还不自知。想想要发作,碍于昨晚已经闹过一场,为大家留点体面,就是不睡觉也非得跟老婆说个明白不可。

第二天去拉斯维加,巴士上老婆不肯跟他同座,一个人跑到最后一排,紧挨着厕所那排座位躺下。他心里冷笑;你作什么怪。不愿跟我同座?有种你晚上也不要和我同住一个房间。导游经过他身边,眼光怪异地朝他瞟来,他狠狠地瞪回去,连打架的心思都有。导游一笑,没理睬他,径直走到车后去。

他努力抑制自己回头去看,猜也能猜出来,女人作委曲状,导游假惺惺地去劝慰。不就是想多捞几个小费?哼,门都没有。

过了一阵女人回到座位上来了,头发睡得竖起,眼泡虚肿的,还是不跟他讲话,闭了眼睛作假寐状。你睡我也睡,大家养养精神,于是两人时睡时醒地到了拉斯维加。

安排在马戏团大旅馆住下,导游宣布晚上自由活动,愿意看节目的可以报名。男人独自在赌场大厅里转了一圈,站在黑杰克的赌桌后面看人家几千几百地输出赢进,心痒痒地却实在没这个胆量。再转去吃角子老虎区,老头老太太们像是焊在椅子上似的,满耳都是钱币掉在槽中的叮当声,换了二十元的硬币一试手气,三分钟不到就血本无归。再也不敢尝试,意兴阑珊地回房来。一进门,看到老婆穿了出门的服装,正在对镜上妆。忍不住问了一句去哪里?答曰去看节目。就是那个一百五十块的节目?对。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一百五十美金去看场节目,也太过分了点吧。进门时就看过海报了,不就是一排大腿,几个胸部吗?值得花一万五千多日元去看吗?肯定是那个导游作的蛊,哄骗客人去看了他可以拿回扣。再说,一个女人家,和别的男人去看那种色情节目,合适吗?老婆这时化完了妆,出门前还加了一句:票子非常难买,你现在要买也买不到了。

这不啻于火上浇油,无心一句话,把憋了一天一夜的闷气捅开了。男人一个箭步蹿过去,拽住女人肩上的坤包:我才不要看那种东西,你也不许去。女人没防备,被他拉得一去趔趄:为什么我不能去?就是不能去。男人横身在门前,今天要做做规矩了。

女人声音高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票子都买好了。再晚要迟到了。

男人手一伸:票子呢?我帮你去退掉。

女人说:不能退的,是团体票。你走开。

团体票?不更证实了导游拿回扣?男人今天下了决心,那一万五千日元就是扔在水里也不能去。现在不是钱的问题了,是关于到一个男人尊严的问题了。

女人去推门边的男人,推不动,眼看时辰就要到了,女人又气又急,把坤包往地下一扔,掩面而泣。

门外传来导游的声音:某太太,你准备好了没有,团友们都在大厅里等你。车马上要开了。

又是这个家伙,男人无名火起,一把拉开房门,直了嗓子:她不去了,少来骚扰,我们要睡觉了。

那导游不做声,眼光从房门朝房间里巡睃了几秒钟,什么也没说地进电梯去。

男人反手关上房门,看见老婆还在哭泣,不看一场节目不会死人的,有什么好哭哭啼啼的?过去拉了女人臂膀:你过来,我有话要跟你说。女人不肯依从,看样子还想夺门而去。正在拉扯之间,门上又响起敲击声,男人大喝一声:滚。

门外的人还是固执地敲门,男人三脚两步冲到门前,一把拉开房门,正想破口大骂,定睛一看门口站了一男一女两个制服警察,生生地把骂人话咽了回去。

警察进了房,四下察看了一阵,那个女警向女人问话:Are you all right. Madam (你还好吗。女士?)

女人已经不哭了,但脸上的妆被泪水弄得乱七八糟,由于刚才拉扯的关系,头发衣服也显得凌乱。警察进房显然使她受了惊,面对女警的询问,不太懂英文的她嚅嘘着不知怎么回答。

男人刚说了一句:她不懂英文。。。。。。马上被那个男警察制止;没有问你,不许打断警察收证工作。说着站到男人的面前,像是防备他会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似的。女人朝警察看看,又朝自己的男人看看,知道事情闹大了。但不知如何对付。女警又问道:你还好吗?女士。

女人的英文只会说Yes No,她知道女警的意思,说Yes 是表示好,说了No是表示不好,就点点头说:Yes

那个女警掏出一个小本子来,在上面记了些什么,又问道:你是违反自己的意愿被禁锢在这个房间里的吗?

女人就听不懂了,看着和颜悦色的女警,她又点头说:Yes

男人在旁边急了,用中文对女人说:别乱讲,谁禁锢你了?那个男警察闻声马上抽出腰间警棍,指着男人道:这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再干扰警察办案我就逮捕你。站到房间那一头去。

女人看见这一幕,更紧张了,女警的下一个问题是:他有没有对你使用暴力?

女人根本听不懂,只看到女警的神色非常和蔼,非常鼓励,非常宽慰,情不自禁地点头道:Yes

那女警点点头退下,和男警察低声嘀咕了一阵,男人一面提心吊胆地听他们说话, 一面偷偷地给老婆使眼色,要她别乱说话。

女警又回到女人的面前问道:你想要起诉他吗?这句话是用非常柔和的语气说出来的。

女人的阵脚全乱了,突然非常想要小便,但那个男警察正堵在盥洗间门口。她盯着面前女警薄薄的嘴唇,竭力想弄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那个女警的眼睛是冰蓝色的,带着一股寒意。她先是摇头,接着又拼命点头。

女警脸上现出一丝迷惑的神情:Yes or No

女人感到尿快要憋不住了,情急之下又点了一下头。女警再问一遍:Yes

Yes

说完之后她就冲进厕所,坐在马桶上浑身发抖,听到门外男人大声地跟警察争辩,急忙提起裤子出门来,却看到男人面壁双手扶墙,男警察在他身后搜身。女人急了,冲过去用中文说:你们要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不是没事了嘛。女警过来把她隔开,脸上的那股和蔼神情不见了,做手势要她退到房间那一头去,不要妨碍警察工作。

女人眼睁睁地看着警察给自己的老公戴上手铐,按坐在地上。男警察对他咕咕囔囔说了一大篇话,女警则用对讲机说个不停。更多的警察出现在走廊里,还有别的房客,包括同团的团员,都站在自己的门前无声地看着这场热闹。

男人被警察从地上拽起来,押送出门之前回过头来瞥了一眼,女人从那一瞥中读出了害怕,无奈,悔恨,羞愧,还有一股她从来没见过的,深深地怨毒。

门被带上了,女人腿一软跌坐在床上,双手蒙脸,天啊!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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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和园 回复 悄悄话 在事主不懂英文的情况下是不是应该给找翻译呀?这不是草菅人命吗?那个导游太坏了,两口子吵架,又没动手,不至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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