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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堪回首(九十)

(2017-12-21 11:35:02) 下一个

刘义康将那封耻辱的国书放在案上,抬头向被遣送回来的谍者望去。这人派出去才一年就暴露了,他无奈叹气。那谍者瞥见刘义康失望的表情,忙跪下道:"小人无能,请殿下责罚。"他沉浸在纷乱思绪里,无动于衷。半晌,他回过神,抬手示意谍者站起,淡淡问道:"魏虏那边时局怎样?民间动向如何?"

谍者道:"中原沦陷,虏寇暴虐,魏国境内只有鲜卑人才是国人,肆意奴役其他族裔百姓。每以骑战,驱汉人为肉篱。人民穷苦备罹,日夜企盼我大宋王师北伐,拯民于水火。此番盖吴起义声势浩大,不仅网罗了大批北方汉人世族,且数次上表朝廷,示归顺正朔之心,表收复神州之意。若有朝一日王师北上中原,沿途州府郡县必箪食壶浆,以迎官军。"

刘义康苦笑。

"…士人高门后裔滞留北方,恒以为辱。匡复华夏之心未尝或忘…"他又何尝有一日忘记匡复华夏的责任。可是拿什么和魏国打啊。他为相八载,勤勤恳恳与民生息,为大宋积攒了丰厚的家底。民有臝储,野有积谷,然而仅这一年里发生的几场战役,所消耗的粮草币帑便如流水一般,国库眼看着见底。兵者凶器,诚非虚言。再看兵力,北虏此次打猎,随随便便就带了十万兵马,而自己这方一次最多出兵几千人,若不是兵力不足,又怎会让胡虏吞走那么多物资。时至今日大宋良将所剩无几,目前能够信任倚重的武将也就步兵校尉沈庆之,太子左卫率臧质那么几个。他不由摇头叹息:"敌强我弱,无兵无将,无钱无粮,谈何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可是咱们有令北人深惮的檀将军啊。此番将军英明神武足智多谋,夜唱筹量沙,身白服乘舆,徐出外围,全军安然返回,传入北方雄名大振。平城里竟有不少百姓画了他的像贴于门上驱鬼。"

刘义康打了个哈欠。他已经连着两天没睡整觉了,实在太疲倦了。闭目倚在凭几上,唇角微动牵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有这等事。"

谍者接着说道:"檀将军的确威名远扬,北人都说…安知将军非司马仲达也。"

这最后一句话令刘义康蓦地惊起,猛然睁开双目,困意全无。"司马仲达…"他喃声念了几遍这个名字,思前想后,脸微微发白。

过了好一会儿,他恢复了常色,问谍者可还观察出什么是值得禀报给他的。谍者想了想道:"小人觉得那虏主虽无道,却是有个软肋。"

"什么?"

"过不了女人关。"

刘义康一愣。谍者继续说道:"前番虏主讨伐柔然,不见敌而返,途中遇大漠干旱,士多干渴而死。其实这是说与百姓听的,并非实情。拓跋焘其实差一点就回不来了。他这几年十分宠爱一位杜姓女,可那名女子并非普通宫妃,乃是多年前被他灭了九族的崔伯渊之女。崔小娘子隐忍十载,一朝积发,拓跋焘被她设计勾陷几尽战死漠北,数名胡虏将领丧命。事发后北朝举国皆惊。诸胡人酋长欲将崔小娘子处以极刑,奇怪的是拓跋焘竟然不准,还百般回护于她,时至今日仍在僵持。北人都说他们的国主被妖孽给惑魇了。"

刘义康的脸已经象雪一样的白了。目瞪口呆如雕塑一般凝固在簟席上,良久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迫不及待地失声叫道:"你可曾见到阿柔?!"

谍者不明就里,他立即改口道:"你可曾见到崔娘子?"

谍者摇头:"崔娘子是重犯,关在廷尉狱里,小人难得一见。"

挥手命那谍者退出,刘义康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一缕阳光透过窗格洒到他的台案上。光影明暗沉浮如流水,仿佛十年前江上那叶载着她的小舟,在一样沉浮的晨光里漂泊远去。那头也不回的决然身影再一次呈现在他眼前。

浔江别过,从此天各一方。十一年来音信全无,他用繁重的政务占满闲暇时光,尽力控制住一不小心就逸出的回忆,尽力抵挡对她的思念。新婚第二年,王妃给他生下嫡女,不久遁入空门。他亦无心再纳继妃,与身边侍婢生了几个儿子,他努力说服自己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恍惚觉得已将那人忘记。然而被他强行封在角落里的身影却在他猝不及防之时陡然降临。他所有关于她的回忆瞬间被唤醒。那惨痛欲绝的哀嚎,咬破红唇的诅咒发誓,不顾他强烈的反对毅然回国报仇,十年来自己一直不曾主动打听她的消息,也不曾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他安慰自己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这么多年她一定是顺应了命运的安排,她应是与虏首丈夫生活得不错,再也想不到她竟是真的做出了这等惊天动地的复仇之举。

他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听那谍者的意思,她尚徘徊于生死之间。倘若她最终逃不出死路,自己该去营救她的。过去的十一年他没有为她做过一件事,让她孤身一人在豺狼堆里挣扎拼杀。他惭愧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触到坐榻上铺着的织犀角簟,冰玉般的清爽渗入他指尖。犀角劈片,逐条抽软,柔韧如线,以织为席,夏日坐卧其上凉爽吸汗,乃专供皇家使用的稀世之宝。他用指尖慢慢摩挲着犀角细腻的纹路,让那冰凉在肌肤间化开,渐渐被他的体温暖得温热。如同许多年前,他珍重地吻上她冰清玉润的唇,那一刻的接触,便是两颗心的契合,便是他此生视若无价之宝的幸福。

若是能选择,他愿意舍了这光丽斋宇,精奇服玩,舍了这一切人为造就的华贵奢靡,与她远离纷杂的尘世,寻得一处避秦桃源,长相厮守。十年的权谋角斗,政海颠簸,他越来越感觉到疲惫,感觉出自己的力不从心。他早就知道自己没有为官做宰的天赋。他缺乏一个掌权者所必需具备的心术。他看不出那些闪烁着善良之光的眼睛后面所隐藏的欲望,他已经好几次被他的幕僚和心腹摆弄于股掌之间,他厌烦了各种花样叠出的政治交易,稍微不小心就被人摆了一道,叫人坑了去。

他该退出这波谲云诡的朝堂了。该为她做点事了。现在就着手,思考出一个解救她的万全之策,他的大脑紧张地旋转着。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急切的脚步声,茫然望去,见一位台城的中官急步向他奔来:"殿下!不好了,陛下…陛下属纩在即!"

他大吃一惊,脑中的风华雪月顿时一扫而空,跳起身向台城策马而去。怎么会这样?!今日皇兄的精神比以前都好,早晨自己离开前还喂了他半碗粥。怎么才半日工夫,就属纩了?!他满头大汗跑进皇帝的寝宫含章殿,第一眼看到的是御榻前低声啜泣的潘淑妃,他的脸登时黑了下来。

皇帝刘义隆陷入昏迷,众人不错眼珠地守了小半个时辰,那片放置在他唇鼻间的丝纩才恢复了正常的颤动频率。十岁的太子刘劭喜极而泣,御医这才顾得上擦汗,众人长长松了口气。潘妃快速抹干眼泪就要往皇帝身上扑,刘义康猛伸一臂将她拦住,"孤王已下令禁止任何嫔御靠近陛下,为何违禁?!"未及潘氏争辩,他阴冷的声音又在殿中森森响起。"你听好了,陛下若殡天,孤要你生殉!"

潘淑妃是拥有庞大后宫的刘义隆驾着羊车寻来的美女。多年前南朝这位貌似无害的傀儡天子在羽翼丰满之时突然凌厉出手,一招便要了三位权臣的命,从此乾纲独断,成为名副其实的皇帝。大权独揽后的刘义隆雄心万丈,在前朝和后宫同时意气风发,励精图治。建康城秀丽的苑囿里关了上百名搜罗来的美人,到了晚上他时常发愁不知道该找谁临幸。以书卷气自许的皇帝从史书里得到启发,于是他成为第二个驾着羊车在后宫驰骋的男人,羊停在哪里,他就幸在哪里。既然他能借鉴晋武帝的创意,自然会有妃子借鉴胡贵嫔的对策,只要那妃子恰好读过同一本书。入宫两载却连皇帝的面都没见过的美人潘氏,按书上记载的胡贵嫔的做法,投羊所好,在门外的屋檐上插以青竹枝,地上洒以盐汁,于是皇帝的羊车在经过诸妃房前时,总在潘美人的门前停下来,舐盐水吃竹枝。帝大悦赞之:"羊乃为汝徘徊,况于人乎!"于此爱倾后宫,至今荣宠不衰。

潘淑妃不仅拥有惊人的美貌,更拥有后宫女人罕见的美德。在她不方便侍寝的日子里,她极贤惠地将其他美人领进自己的寝宫,领到皇帝的龙榻上。那些经她调教过的女子是她为皇帝精心准备的礼物,刘义隆尽情享受着潘淑妃的大礼,潘美人的位份节节升高,在后宫成为众美女争相讨好巴结的对象。妃嫔们只要能够攀附上她,荣幸地成为她下一份晋献的礼物,便是鲤鱼跳过了龙门。潘淑妃的宫斗手段实在是天下第一,高明之极。自古以来没有比她人缘更好的后宫嫔妃了。她愈是不妒,在皇帝眼中愈是可爱,贤良,高贵。实际上潘妃只给那些替补的女子传授了点皮毛,离她的风情万种差得太远。潘淑妃就是再无脑也不会透露出侍寝的秘诀精髓。她从不担心会被人取代,事实也如此。在刘义隆心里,她独一无二,无可比拟。生育皇子以后她的身子愈加丰满迷人,刘义隆一年到头夜夜宿在她床上,在她和她那些礼物的胴体里,耗光了精力。

自元嘉四年起皇帝便屡发痹阻,心痛,精神萎顿,头昏耳鸣,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御医的诊断很是简明扼要:陛下所患是虚劳疾。病久体弱则为虚,久虚不复则为损,虚损日久则成劳。药方更是简明扼要,就几个字:绝房事,静养。然而面对自己越来越虚的身体,刘义隆似乎并不在意,反而更在潘妃的寝殿里摆上歌舞酒席,夜夜酣歌醉舞。急管繁弦,让刘义隆似乎忘了北有强虏;眠花宿柳,也让春秋鼎盛的帝王疲惫昏卧,最终竟至下床艰难。百官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动荡的南朝刚刚步入正轨,国家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他们谁都不想要一个爱好长夜当歌,或是耽于女色的国主。

群臣的抗议直谏和潘妃的温存贴心来回拉锯,最终皇帝发现,他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他对她的依恋已经超越了肉体,只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才愿意倾吐心中的忧愁和焦虑,他才能获得想要的舒适安宁。他不顾群臣的反对,拖着病体与她缠绵。司徒刘义康几次和他红脸,他不得已减少了与潘妃接触的机会,可只要他的病情稍有好转,潘妃就会在侍疾的时候悄悄钻进他的被窝。一触到美人细腻柔软的肌肤,和那一向令他不能自持的妩媚,他常常会顾不上自己还在生病。即使在力不从心的时候,他也会把美人揽在自己虽然宽大但一点也不健壮的胸膛里把玩一番。在获得了短暂的快感后,他的脑门上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荒诞行径活活气死了发妻袁皇后,他除了在潘美人阁里顿足捶胸痛哭哀悼外,依然我行我素。这么多年来,他始终无法抵挡她的魅力。他的病情就这样来回反复着,往往是御医费力把他调治得稍微有所好转,美人一去伺候,立即前功尽弃。最终忍无可忍的刘义康对后宫下了禁令,仍是禁不住他二人之间烈火一样的浓情蜜意。

此刻一脸委屈的潘妃愤懑看着刘义康,正欲哭闹却见后者眼中竟闪现了不寻常的杀意,吓的再不敢出声。她原就是个胸无大志的简单女子。毕生所追求的不过就是些钱财,和寻常女子都想要的夫君宠爱。她并没有多少见识胆量和心机。她很爱这个皇帝夫君,他的每次昏厥都带给她无尽的恐惧和痛苦,她常常为他担忧流泪到天明。而他每一次好转又会带给她无尽的欢乐和希望,只要听说他有些起色了,她就迫不及待地凑到皇帝身旁,今早就是。她对御医和百官的聒噪置若罔闻,那些逆耳的话一律被她归为没安好心。"他们就是眼红,妒嫉。"她撇着嘴唇。她的脑海里没有'节制'二字,她丝毫看不出她的行为对她自己,对皇帝,对江山社稷有什么影响。不说别的,太子自母亲被她气死后每每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异日接位后会将她怎样处置,她连想都不想。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女子,骄纵些又能怎样。她恨刘义康多管闲事,小题大作,可是面对他的淫威,加上她的皇帝夫君又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帮不上忙,她也只得收敛一些,悻悻地退了出去。

榻上的皇帝此时弱弱地呻吟了一声,刘义康立即围了上去。皇帝勉强睁开了眼,眼神飘忽涣散了许久,才看清头上这几个人影。他颤抖着向太子伸了伸手,刘劭一把握住父亲灰白的手失声痛哭。皇帝又费力遥望刘义康,双唇翕动似有话讲。刘义康连忙俯身将耳朵凑近,勉强听到皇帝孱弱如蚊呐的声音。

"下…顾命诏…"

"三兄!"刘义康的泪水夺目而出。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无法接受眼前的景象。刘义隆的眼角亦渗出泪滴,握着刘劭的手愈加颤抖,"太子…还这么小…"随着他嘶哑地说出这几个字,他的眼泪无法控制,满面泪痕。在场诸人皆悲声泣下。刘义康边哭边擦拭掉皇帝的泪珠,竭力抑制住悲伤,再次附耳,仔细听皇帝后面的话。

"嗣君…年幼…檀…檀公…檀道济…"

只说出这几个字,气若游丝的声音就消失了。众人大惊,几名御医立即上前观察诊治,刘义康惊恐万分守在一旁,直到黄昏时分,御医才又一次将皇帝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刘义康觉得再这样折腾下去自己也要病倒了。他连东府都无力回,在他幼时居住的玉烛殿里躺了一宿,第二天早晨头痛欲裂,御医前来汇报皇帝状态平稳,只是还不能说话,他才稍稍缓下了紧张的情绪。

没滋没味地用了点早膳,他想起前一天皇帝的留言。弥留之际皇帝念叨的,一个是太子,另一个…天,是名震天下的檀道济。把这一老一小放在一起,刘义康顿觉冷汗四起。

假如他没揣摩错的话,皇帝的意思是太子太小,即位以后根本控制不了檀道济,到时候刘宋灭司马那一幕又将重复上演。这也是刘义康内心深处最忌惮恐惧的。"司马仲达,"他在心里念着,连魏虏都看出来了,此人太象司马懿。而司马懿,可是以赫赫功勋掌握了曹魏大权,最终以子孙篡曹魏而闻名的大权臣。

自东汉三国到两晋,权臣一个接着一个,有膨胀到顶点灰飞烟灭的,也有登临至高而一统天下的,两百年来皇帝与权臣的争斗就不曾停过,此起彼伏,引出多少江山易主,生灵涂炭。刘宋自己就是权臣斗赢皇帝的结果。他们的父亲刘裕,从巷陌无赖,倚借军功做到了高位,而后功高震主,废立东晋皇帝如同儿戏。司马氏退让至极,最后干脆禅位,可是刘裕还是杀掉了晋末代皇帝,杀光了司马王族。这个至尊的宝座,亦是踩着前朝皇室的头颅一步步登上的。这样起家的刘宋,对任何可能成为权臣的人物都怀有戒心,戒备森严。对于门阀士族,刘裕刘义隆父子的对策是尽量压制,琅琊王氏被挤得默默无闻,陈郡谢氏被诛得所剩无几。而对于协助刘宋起家的开国元勋,就更是忌惮难容了。既然自己能从权臣篡位做皇帝,别人为什么不能?这是源于骨子里的一种猜疑,每时每刻都陪伴着刘家人。刘裕临终托孤,实际上托付了四位顾命大臣。檀道济是其中之一。而这四位原本应辅助少帝的臣子,竟联合起来一齐废了幼主。少帝刘义符,他们的大兄,就是死在檀道济手里的。之后这四位又联合杀了二兄,只因他们看中了三兄,认定他有天子之相,就把无辜无错的刘义真给杀了。刘义真行二,长幼有序按理越不过去。檀道济已经参与了一次废立皇帝,难道他不会再干一次?后来新帝义隆的力量逐渐壮大,几位顾命大臣感到威胁又想要废三兄时,檀道济这一次却不肯合作了,只因他被三兄义隆的人格魅力所折服,不仅如此还将众人密谋的计划全部泄露给皇帝,导致刘义隆一举成功,诛了那三位的三族。可难道,这不是又一次的背叛?那三位权臣,可是与他并肩作战三十年的兄弟,相互信赖之极。檀道济不知为何只服他三兄,对这个皇帝忠心耿耿,旁人都不在眼里。可是万一三兄撑不住撒手人寰,位极人臣,天下闻名,手握重兵的檀道济就将成为新的权臣,朝中再无人可以遏制!

刘义康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大脑却还自顾自地不肯停歇。再往下想,他就不止是出冷汗,连手脚都冰冷了。檀道济,不世出的栋梁,他有十一个儿子!个个武勇!他身边的左右心腹,个个身经百战,誓死效忠。可他们效忠的不是朝廷,是檀道济!当初的司马仲达,才有两个成气候的儿子,就把曹魏的江山给夺走了,一旦三兄驾崩,这十岁的新君,他们刘氏这一大家子六七十口,岂非檀氏虎狼子孙实打实的俎上鱼肉!一个都别想跑了。刘义康霍然立起,浑身往外冒着腾腾杀气。

高声传来长史官,命他草诏缉捕檀道济及其诸子,长史提笔之时他又冷静了下来。这若真下诏了,可是铁定的矫诏啊!皇帝除了念叨檀道济的名字,其它的可并没有说出口。檀道济带给他们的危机就是再大,也只是凭自己的判断,猜出来的!他毕竟什么都没做,甚至连苗头都没有。这要是万一猜错了皇帝的意图,自己担个杀头的罪过事小,国家丧失铜墙铁壁事大!檀道济之于大宋,就如李广之于大汉,有李广在,匈奴就不敢南侵,有檀道济在,魏虏就只能老实呆着。这…怎么办才好?!

左右为难之际忽地惊闻,皇帝又属纩了。刘义康心急火燎扑到皇帝病榻前,又守了半日,其间心提到嗓子眼好几回,出来后再也受不了了,叫来长史拟旨,召檀道济自江阴前线回京,侍帝疾。这其实也是矫诏了。可现在这情景,顾不上这么多,先把人监控在眼皮底下再说。

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切,他才顾上喘气。这时才恍惚想起,北方还有个佳人,在牵动着他的心。他颓然倒在榻上,只觉一身的精气神都给抽干了。时时惊心动魄,刻刻胆战心惊,他又能分出多少精力去救她,去怜惜她呢。爱情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奢侈品,他自己每天过的都不是人的日子。

呆坐到天黑,他勉强打起精神,秘传心腹侍卫,叫他带人潜入平城。"胡虏若不杀崔娘子还好,若真有杀她那一天,就劫了法场,把人带回南朝。"

他很清楚这样做即冒失又不成熟。万一失败会使两国关系更加恶化。可如今这情势,容不得他花上大把时间周密考虑营救她的策略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是这一点点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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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驱逐胡虏,恢复中华" 出自朱元璋的《喻中原檄》。朱元璋为了恢复汉室江山,推翻当时蒙古人的统治,在《喻中原檄》一文中提出了“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纪陈纲,救济斯民”的口号。同文中也提出“胡虏无百年之运”。500多年后这十六字被同盟会改了改,变成"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民国,平均地权",是中国同盟会的政治纲领。也叫十六字方针。

羊车望幸:晋武帝司马炎,司马仲达之孙,晋朝的开国君主,公元265年他继承父亲司马昭的晋王之位,数月后逼迫魏元帝曹奂将帝位禅让给自己,国号大晋,建都洛阳。公元280年灭东吴,统一全国。建国后采取一系列经济措施以发展生产, 太康元年,颁行户调式,包括占田制、户调制和品官占田荫客制。太康年间出现一片繁荣景象,史称“太康之治”。但灭吴后,逐渐怠惰政事 ,奢侈腐化。灭亡孙吴时将孙皓后宫的五千名宫女纳入后宫,于是司马炎的后宫便有万人规模。因此,每天晚上到底要临幸哪个妃子,就成为一个让他十分头疼的问题。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坐着羊车,让羊在宫苑里随意行走,羊车停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宠幸嫔妃。司马炎尊容:

大过节的娱乐一下。原图在这里。出自唐阎立本所绘《古列帝图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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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妆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湖上的野天鹅' 的评论 : 多谢天鹅鼓励!新年快乐!
湖上的野天鹅 回复 悄悄话 新年快乐!很喜欢读您的故事,历史知识何其丰富,叹服不止!请再接再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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