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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阳白发人 (手足)

(2015-07-02 10:36:22) 下一个

我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一个凄凉的笑。来了,终于来了。我睁开眼,看到的是对面相王和李隆基愕然愤怒的脸。皇帝半天没反应过来,大殿好一阵寂静沉默。半晌方听座上皇帝惊讶万分,无法自控的问话声:"卿可知谗诬皇亲,是何大罪?"

冉祖雍颤抖着双手,险些连手中象牙笏都抖掉了,咬紧牙道:"若有一言不实,臣甘受斧鉞!"

皇帝吃惊望着他站直的身影,张口结舌,过了一会儿他竭力镇定下来,严厉喝问道:"卿未获确凿证据,此等诬言诳语陷皇亲国戚于不义,卿可知罪?"

冉祖雍吓得再站不住,惶惶然俯在地上。

安乐公主横跨一步来到帝后面前,扬起嗓子高声道:"陛下!相王和太平与重俊合谋,确是实情!有囚者密告右台大夫苏珦,说他知道相王在事发前几日找过重俊,密谋造反一事!"

皇帝哑然呆看着她,又在大臣中找到苏珦,惶惑问道:"可有此事?"

苏珦高举笏板,朗声道:"没有。"

安乐公主猛地跳起,挥袖指着苏珦骂道:"你敢欺君!我要你脑袋!"

皇帝见她闹的不堪,出言止道:"好了好了,此事不宜再提..."

安乐不耐烦打断皇帝道:"阿耶!您怎么这么胡涂!相王与太平早就想要阿耶这位子了!您还护着他们,不信女儿!您想想,事发前相王忽然上表,请他大儿子到洛阳去寻什么尸骨,刚好临淄王亦不在长安,哪有这么巧的事!足见他早就知道重俊要反,提前支开两个儿子以避嫌疑!还有,方城县主一直在她父亲武三思家里,偏偏兵变前一日被太平接走,哼,太平还真是个好家姑!知道重俊要杀到武三思家里了,赶快把儿妇捞出来。阿耶!您还看不出来么!他们早就知道了!他们一直在蛊惑重俊谋反!"

李隆基猛一步横在安乐面前,怒视她道:"你想当女皇想疯了么?胡言乱语发癜狂。我出长安往河东亲迎先太子妃,早在两个月前就订下的日子!"

安乐乜斜着双目,轻视着他冷笑道:"那又怎样?你老爹趁你不在,再打发寿春王离京!越发做的天衣无缝了,对不对!"

李隆基失声大笑。收住笑声后露出鄙夷嘲讽的神情,轻声讥道:"我看你不去县衙里做个刑名探子真是可惜了。毫不相干的几件事竟能让你如此奇特的联系在一起。所谓利令智昏不过如此。很好,你把太子谋反的罪行扣在我们头上,我更可以把它推到你身上!若非你与你的驸马任意欺压凌辱太子,逼的他走投无路铤而走险,岂会酿成今日之祸?如今太子丧命你高兴了,对不对?你以为你离御座更近了是不是?就凭你这脑子?太子是国本!动摇国本动摇的是谁,你知道么?"

我怔然麻木的看着他们当着众人的面扑成一团,斗鸡般彼此撕咬着,招招中要害,口口喷鲜血,声声夺人命。这一家姓李的,身上集聚着太多的欲望,血管里流着太冰冷的血,也许怪不得他们,也许不论是哪个家族,一旦沾上了皇权,便注定了被诅咒,注定了家族成员永久地陷入自相残杀的旋涡轮回里。

安乐的怒气燃烧着她的双眼,已经扭曲变形的脸颊涨红发紫,额畔太阳穴一鼓一鼓,她跑到皇帝面前尖声喊道:"阿爷!听到了么?鸦奴在为重俊造反找籍口!他也是重俊一党的!把他也抓起来!"

到这个地步,皇帝已顾不上天子威仪,又急又愧又哀求道:"裹儿!别闹了好不好?这是朝堂。你反来复去就这么几句话,没有证据,你这是胡闹啊!"

安乐气急败坏,大喊大叫道:"谁说我没有证据!他们自以为布局巧妙可以瞒天过海!阿爷知道是谁密报女儿相王和重俊的阴谋的么?就是她!"

我平视着安乐指向我的纤纤素手。指尖嫩白如笋,丹蔻殷红似霞。我忽然心中一怔,只觉这双手是如此熟悉,原来不知不觉中,她遗传到的不止是武则天的头发。我看到她飞扬起亮丽的双眼,眼中满是骄傲,自信和无法遏制的欲望,所有这些,都是这么的熟悉。

"阿崔,告诉陛下相王做了什么事!"安乐看着我命令道,又转头面对皇帝道:"阿爷,外人说的话你不信,相王儿妇站出来揭发他,您总该信了吧!"

殿中所有人都惊讶望着我,相王父子更是惊愕无比,难以置信,皇帝张着嘴呆滞在御座上,群臣左右接头,窃窃私语。我努力制住慌乱,努力平稳就要跳出来的心。

安乐见我不语,笑着催促道:"阿崔,你别怕。和陛下说实话。相王与太平已是我朝权臣,不除无以安天下!你若能帮助陛下铲除他们,便是大功于社稷!"

皇帝呆望我片刻,终于问道:"安乐公主所控之事是否属实?"

我摇摇头,叹息道:"不实。"

安乐一把抓住我手臂,尖锐长甲嵌入我腕中,厉声怒喝道:"你找死!你明明让相王去找重俊商议谋反,你敢说没有?!你自己昨日都承认了!"

众臣又是一片交头结耳。我略低了头,还是明显感到了李隆基苍茫惆怅的眼光。我微偏了头,凄然面对安乐笑道:"昨日是昨日。昨日公主以我崔氏一族的性命要挟于妾,妾安敢不从?"

安乐怒不可遏,充血双颊由于激动无法控制的跳动着,猛扬起手挥向了我的脸。

李隆基轻举一臂抓住她扬起的手,另一臂拉过我到他身后,冷冷面对安乐道:"我看你敢动她一个指头!"

安乐立即换了一幅厌恶讥讽神情,斜起双目看着李隆基冷笑道:"阿呦,现在做好人了?她一身伤痕满处背花,拜谁所赐啊?!还放言爱妾有疾,我看是你知道了她谋反,怕牵扯到自己,想要打死她灭口!"她猛然转身面对皇帝,焦急叫道:"阿崔与太子妃关系密切,暴书那日她还去过东宫。定是太子夫妇要阿崔传话,请相王帮他们谋反!这么多迹象这么多凭据,阿爷还看不出来他们的图谋么!"

皇帝灰白苍老的脸上渐渐堆起了疑虑,默默盯着足下斗的气喘嘘嘘的人们,怅芒无语。片刻他叫出御史中丞萧至忠,沉声命道:"安乐公主所控相王与太平公主谋逆一案,卿为御史中丞,当全力调查,如若属实,可鞫审之。"

这是一个很不妙的信号。御史中丞萧至忠,正是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目前与宗楚客等皇后亲信来往甚密。皇帝的意图已很明显。一直沉默无语的相王此时惊讶抬起了头,茫然又悲凉的目光掠过皇帝面庞,低下头去,他笑了一下。笑容里全是无助,感叹与凄凉。八年前被母亲诬陷谋反已属人伦悲剧,如今被侄女指控哥哥猜忌更加惨痛凄凉。这顶置他于死地的帽子用了八年的时光,又飞回到他头上。他长叹一声跨步出列,衫袍下摆一旋,端正跪在地上,放下手中笏板,动手除去头上亲王玉冠,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无懈可击的臣子谢罪之举,表达的却是无声的抗议。

相王这一跪,我与李隆基自然不能再站着。我在李隆基身后,与他一同撩袍跪倒,北面谢君。

殿外内侍忽地高声传报:"镇国太平公主觐见陛下。"

安乐闻声面带惊奇,低声自语道:"她怎么知道了?哼,"她冷笑道:"自己送上门来了,更好。"

太平公主自殿外缓缓走来。长长的泥金撒花裙拖在地上,裙上璜珩叮咚做响,白玉双珮折射着光华。腰间一柄宝剑,随着她凌波微步幽雅摇晃。步步莲花,袅袅生香,她来到了皇帝面前,缓缓抬头,晶莹美目怔忡无神,仿佛蒙着水雾,恍恍惚惚对到了皇帝脸上,满含深意与期待的望着皇帝不语。皇帝在她忧伤哀怨的眼神下,竟慌张低头。半晌,听到太平公主凄凉伤感的叹气声:"陛下。妾今日本该去昭成寺,给阿母上香的。却听到陛下在这里召集众臣,欲治妾与四哥谋逆重罪。妾上无父母庇护,下无臣僚扶持,内无伉俪相伴,外无亲友相依。妾早已无依无靠,孤苦零汀,所依托者,仅是陛下的手足关爱。今陛下欲听从爱女之意取妾性命,妾无半点怨言,只望陛下今后能辨事理,明是非,亲君子,远小人,延续我李唐国祚,令大唐社稷永存。小妹纵死亦无悔无憾。"

两行久久凝在眼中的泪珠,终于从她精致的妆容上滚下,凝结在她洁白细腻的丰颚处,直滴在她鸾凤缠枝芍药裙上。

皇帝早已满含辛酸之泪,颤声叫道:"阿月,我... 不是这个意思,"

安乐公主立即跑到皇帝面前,汹涌泪水不断溢出眼眶,大哭道:"陛下!父亲!您就不顾眼前这么事实,偏听太平一面之言么!您怎么不想想,神龙革命之时,太平短短一月竟能聚集朝中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大臣,再往前看,无人扳的动的来俊臣,竟都是败在了她手下!她的能力手段,陛下还敢小窥吗?非要等她和相王联手杀到君前,您才觉醒么?"

太平公主漫不经心,讥讽笑道:"你不提这些,我倒还真是忘了。当初我步步惊心,踏刀丛剑林之险,与酷吏斗,与权臣斗,甚至,与阿母反目,背不孝的罪名...为的什么?!早知今日换来你们这群祸害得势,当初真该听了来俊臣的话!"

她慢慢翘起一侧娇唇,朦胧双目中满是悲愤与绝望,凄凉清冷的嗓音缓缓萦绕在大殿里:"怜不可存,怜人者无证其忠。友宜重惩,援友者惟其害。这是来俊臣告诉我的。他告诉我,今日我对兄弟伸出援手,他日我便要为这片仁爱之心所害!"她绝望一笑:"他说对了。"

安乐亦绝望哭道:"陛下,您听听!她在为自己邀功,她在要挟陛下!她已功高盖主,陛下还不治她的罪么?现在是最后的机会,请陛下快些下旨,将她与相王押到狱中审问,什么都出来了!"

太平公主猛扬起手,向安乐面颊上奋力挥下,带着风声的掌掴重重落在安乐脸上,安乐原本美丽无瑕的面庞登时紫涨,清晰无比的指痕昭然显示着她受到的屈辱,蔑视,和痛伤。

我躲在李隆基身后,与殿上所有其他人一起,目瞪口呆看着被则天附了体的太平公主,灼灼凤目喷火般闪放出光华,指着捂面怔然瞪看她的安乐,沉声训斥道:"懿德太子当初真该打死你!不知礼义廉耻没有长幼尊卑的畜生!"收回手指,她高昂起头,侧目睥睨她道:"李重俊就是叛逆而死,他依然是你的兄长!你就是当了皇太女,我与相王也依然是你的姑母叔父!皇太女,哼哼,这么蹩脚的称号亏你想的出来!就算是天下真有了女太子,也轮不到你来做!你给我听清楚了,没有我和相王为陛下呕心滴血,你现在还在房州,吃糠咽菜呢!"

她猛一扬头,高声对殿外喝道:"拿水来!"

殿外等候的公主内侍立即应声入内,双手上托注水银盘,放在公主面前。公主取下腰间宝剑,横放于盘上,接着裙摆飞扬跪在相王身边,炯炯双目闪烁着威仪,沉声面对皇帝道:"陛下还记的这把宝剑么?这是阿母赐与妾的太康剑。妾不忠不孝于阿母在先,失信失爱于陛下在后,妾自知罪孽深重,故而白冠氂缨,盘水加剑,向陛下请罪。今日太康在此,求陛下代则天皇后赐妾自裁,已谢天下。"

宝座上的皇帝惊恐万分地看着这个妹妹,气势神态一举一动再现着他们母亲的风华,武则天的余威象一阵饱含着雷劈的风暴,瞬间笼罩住了皇帝,吓的他混身颤栗,抖动不止。身边的皇后见状,习惯性地握住皇帝发抖的双手,转头厉声对太平公主喝道:"收起你的惺惺之态!别以为利用陛下的心软就能得逞!"

刚被赋予主审此案的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萧至忠,忽然怆然跪地,手指着并排跪在地上的相王兄妹,对着帝后哭泣道:"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而使人罗织害之乎!相王昔为皇嗣,固请于则天,以天下让陛下,累日不食,此海内所知。奈何以祖雍一言而疑之!"

皇后的人竟然倒戈,殿上一片哗然。群臣瞠目结舌,看着这家人出尽百宝,今日的一切大大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众人呆若木鸡,只觉事态的发展是如此的匪疑所思。安乐公主大口喘着气,无法相信眼前大势已去的败迹。她突然不顾一切扑到皇帝案前,失控叫道:"阿耶!相王是离这个座位最近的人啊!您不害怕吗!您不赶快除掉他,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告诉你,他的儿妇,不仅谋划太子与相王造反,更在太子起兵前一刻,只身跑到东宫去见太子!"她猛回头咬压切齿指着我道:"她怕被人发现,临走时换了小黄门的衣服,太子事败后东宫所有内侍都被我抓了起来,给她换衣服的内侍亲口对我说的!她换下来的簪珥步摇还在我这里!她与重俊合谋造反是无可辩驳的!她的背后就是相王,还有太平!陛下,这是最后铲除他们的机会了!"

我早已干涸苦涩的眼中再次珠泪涟涟,抖动不停的手向自己的袖中摸去。一张纸捧在我手中,如蝴蝶翅膀一样惊慌颤动着。我默默看着那页纸,凄然垂泪道:"妾去东宫会见太子,只为这个。腊日那晚太子忽然命妾去寻一本书,只因这书是妾当年装订送入书院的,唯有妾知晓书在哪里。妾送书到东宫,太子撕下这页纸交还给妾。他要妾将这页纸奉给安乐公主,也奉给陛下。他想对陛下与公主说的话,全在上面。"

安乐迫不及待抢过那张纸,瞥了一眼后怔住,手中纸随意落下,飘到跪在她身边的冉祖雍前。冉祖雍惶惑拿起,正欲进奉皇帝,却听皇帝有气无力叹道:"是什么?"

冉祖雍惶惶然看着纸上的字,颤抖念道:"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作诗,不成者行大法。应声便为诗曰: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发黄的纸上,是李重俊多年前书写的,世人难以摹仿的瘦金笔。天骨遒美,风骨干劲,一笔一划都是李重俊刚脆的内心。

殿上群臣抬头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又转头看着跗地待罪的相王和太平公主。眼前立着的是不可一世的安乐公主,黄沙覆面的是败于她手下的庶出哥哥,再往前看,这一家族连续不断兄弟阋墙父子相忌骨肉相残的往事,一时间众臣百感交集,唏嗟之声此起彼伏,悲叹不已。

"陛下!右补阙臣吴兢谏陛下。"一个哄亮的声音打破了殿中郁结的沉默:"自从文明年间以来,大唐的后嗣,几乎断绝,陛下重登帝位之后,恩泽遍及皇室九族,访求流散于烟瘴之地的皇族子孙,让他们重回朝庭。况且相王与陛下乃手足至亲,普天之下再也没有第二个这样的人,可是乱臣贼子日夜策划,乃欲陷相王于死地;国家日后发生祸乱的根子,就要从这里开始了!重权委以他人,哪怕那人非亲非故,也必然会举足轻重,若想夺走权力,哪怕是骨肉至亲也一样轻易弃之。自古以来,君主因信任异姓之人和猜忌骨肉至亲而亡国破家的,已经多得数不清了。况且现在大唐宗室子弟所剩无几,陛下重登帝位时间也不长,却已有一子因兴兵起事而被杀,另一子因违背父命而远窜,身边只剩下相王这么一个弟弟可以朝夕服侍左右,尺布斗粟之讥,不可不慎,《青蝇》之诗,良可畏也!"

皇帝再禁受不住,悲声泣道:"此事到此为至!不再追究了,不再追究了!"

皇后闻言立即变色,重重甩开了握着他的手。衰老苍白的皇帝惶恐转向他,哀声叫道:"梓童...我就剩这一弟一妹了!一尺布,尚可缝;一斗粟,尚可舂;兄弟二人不相容!我不想听到民间也作这样的歌谣来讽剌我!"

皇后拂袖立起,居高临下冷冷瞪着皇帝,又低下身子靠近皇帝,在他耳边恨恨道:"窝囊废!"随后愤然离去。

安乐擦干了眼泪,失血的容颜惨白如纸,举起手指点向我,刺骨如冰的冷笑声响彻大殿:"你不得好死。"

我依旧跪在地上,静静看着她,面上出现一个恬淡的笑:"你若再不悔改,异日必落得个身首异处,万民唾弃,千古骂名的下场。"我淡淡对她笑着:"这是我给你下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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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兢的谏词我稍微翻译了一下。剩下的李显皇后众大臣们用的是他们的原话。

梓童:皇帝称呼皇后的用语。又做子童。这个称呼最早出现在南宋时期,我提前用了。我觉得在那个场景下李显很可能称呼妻子的爱称或小名,而不是正经的"皇后"。可我不知道韦氏叫什么名字,就用这个皇后的别称。这个称呼至今保留在京剧昆曲的剧目里。象京剧<大登殿>薛平贵称呼王宝钏和代战公主"二梓童打扮似天仙。"<摘缨会> 楚庄王劝他的妃子"劝梓童休得要把本奏上。"<游龙戏凤>李凤姐向正德帝讨封时唱:"叩罢头来龙恩谢,"正德帝接:"用手搀起爱梓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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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一下史书中的李显和韦氏两口子:

中宗李显:谥号大和大圣大昭孝皇帝(初谥孝和皇帝), 两唐书和《资治通鉴》均记载,他是被韦皇后和安乐公主毒死的。可是同样是《旧唐书》公主列传里关于安乐公主的记载,没有她给父亲下毒这一说。所以后世有人猜测中宗是突发心脏病,并非被妻女毒死。他们家族有遗传的心血管病。唐二十个皇帝有十一个有这病。他死后十八天就暴发了唐隆政变,太平公主联手李隆基干掉了韦皇后和安乐公主。所以说他被妻女毒死有可能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的借口,增加政变的合法性。在所有武则天的子女中,这一位的亲属被杀的最多。嫡妻赵氏,一子一女连同未出世的外孙。李显第一次当皇帝时二十七岁,性格较冲动。李重俊大概遗传了他的性格。那次皇帝只做了两个月。第二次当皇帝时四十九了,死时五十五。当时官方的说法,也就是即位的弟弟李旦的说法,他是被妻女毒死的,韦皇后被贬为庶人,自然不能与他合葬。李旦只好找到了元配赵氏的衣冠,与其合葬定陵。他是武则天最"顺从听话"的儿子,所以他的谥号是孝和皇帝。突出他的孝。

这位经受了二十多年的惊吓,各种折磨,大概人格不健全了,做出的事匪夷所思。爱老婆爱到爱上老婆的情人。谁反对武三思他就干掉谁。武三思被李重俊杀掉后,这位废朝五日,涕泪举哀,追赠太尉,复封梁王,谥曰宣。追封崇训鲁王,谥曰忠。以太子重俊首祭三思柩。

他在死前嫁出了金城公主李奴奴。他和这个养女的感情非常好。亲自送她到边境,哭了一路。又定下来赠河西九曲为公主的嫁妆之一,不过是他弟弟当了皇帝后替他实现的。李奴奴和亲时,才只有十一岁。吐蕃派使团来接亲时,和唐朝打了一场很出名的马球赛。这场比赛经常被提起。唐朝这边开始两局都输了,李显很着急,要丢面子。第三场换了三人,长宁公主的驸马杨慎交,安乐公主第二任驸马武延秀,李隆基。组成一个王室成员马球队,结果赢了。

我文中出现的一些唐代小吃食物的名字,出自于李显的大臣韦巨源宴请他的"烧尾宴"菜单。这可是闻名后世的一份菜单。李显特别好吃。本来官员提升宴请皇帝不是惯例,只是情份,到了李显这里成了惯例,因为他老到处要吃的。韦巨源本来就想讨好皇帝,这次宴上的每道菜都是艺术精品。李显吃完这次“烧尾宴”后,回宫整整两天没吃饭。后来又一个大臣苏瑰被他拜为宰相,可李显在家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苏瑰请他赴宴,特郁闷。朝臣们指责苏瑰乱了官场潜规则,苏瑰不卑不抗,把李显给教训了一顿,说你知道有多少百姓没饭吃么?"今粒食踊贵,百姓不足,卫兵至三日不食,臣诚不称职,不敢烧尾。"。李显更郁闷了。

这种性格管不住老婆孩子也不希奇了。

 

韦皇后:她不是一个无能之辈。如果认真比较起来她的各种素质在女人里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顶尖人物。超强大的心理素质,和丈夫每天面临着随时被处死的恐惧,熬了十四年,李显数次要自杀都被她半劝半骂的成功阻止了。李显暴死后她的举动也十分老练,密不发丧,扶立小孩李重茂,给李旦安排一个太尉之职,把他架空,同时全面掌控禁军盯住李旦太平,禁军中高层将领都是她娘家人,宰相都是她提拔的。其实她做了不少年的准备。是一个合格政治家的表现。李显如果不是被她毒死的,那只能说她命实在不好,老公死太早,她还没准备好。她的失败当然也有她自己的因素。她刚当上皇后就频繁给皇帝老公带绿帽子,更过分的是公开化,更更过分的是和女儿安乐公主玩3P。两人共用好几个美男子,武延秀就是其中之一。这可是她的女婿,荒唐到了什么地步。这种事情本来也没什么,那时候很开放。可人家不找你就不找,找上你了,这种事就成了事了。皇后自己失了母仪天下的德行,别怪别人赶你下台。纯粹的落人口实。

反观她婆婆武则天,李治病病歪歪了三十年,能给武则天什么?可武则天性欲这么超人的主,愣是能忍这么多年,李治死了N年后才出现第一个男人冯小宝,后改名薛怀义的大和尚。武则天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了。更清楚李治对她意味着什么。李治活着的时候,武则天恨不得把自己化成照片放在他钱包里。那真是,李治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什么叫挟天子以令诸侯啊!韦皇后竟连这个都不知道。公然藐视皇帝老公。你要是个胸无大志的普通妇女,最大的乐趣就是斗狠欺压老公,那随你去。你又想当顶尖人物,又只能依靠男人才当的上,又看不起他,这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么。武则天一直是靠笼络住李治才得以成功的。很多电视剧文学作品中把李治塑造成个懦弱萎琐男,怕老婆怕的要命。真这样的话武则天早失败多少回了。就连李显那么怕老婆的,关键的政令,都不是老婆能左右的。

武则天当上皇后没多久,一天李治无意怀念自己的母亲多么贤德多么母仪天下,武则天立马亲蚕了六次,她婆婆长孙皇后才两次;李治无意间说起你们女人的裙摆太大,废布料,这位立即把皇后的十三破裙改为七破。李治想提拔的人,她一个也阻止不了。比如王皇后的哥哥王方翼,武则天恨他恨到骨随里,就因为他是王皇后的哥哥,那时候王皇后已经被她害死十多年了,她也只能眼看着李治拉着王方翼的手,说你真是我的心腹。她当了皇后二十年,朝局上她布置了二十年,李治想废了她,她连一点对抗的力量都没有,除了以哭诉打动丈夫的心外,没别的办法。假如那时她真拥有了实力,她那个个性,一定是象某些文学作品中写的那样,指着李治鼻子大骂你忘恩负义。

李治面前,武则天一直扮演着顺从听话又能干的贤内助,好太太,兢兢业业为他李家江山劳碌的好媳妇,以此取得李治对她的信任。李治做梦也想不到她将把李家折腾成什么样。李治对她的信任致死不渝。不然不会在遗诏里加一句"军国大事决定不了的,和天后商量着来"。就这句话,让她合法拥有了处置新皇帝的权力。裴炎就是利用这句话,把李显拉下台的。要没这句话,裴炎的行动是纯粹的造反。

安乐公主的眼光其实比韦皇后要强。她在李重俊死了以后能敏锐看出局势不利,敌强我弱。他父亲的儿子太少。所以她拼命要灭掉相王旦,是有一定的政治远见的。韦皇后除了李重俊以后还在那里高兴呢。可见她看不出自己的权力之源来自哪里。她就是把人都换上自己娘家人,只要李显一倒,她什么都不是。她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只一个十六岁的非亲生的重茂哪对抗的了相王和那五个成年的儿子。

李重润的死其实是韦皇后最大的损失。假如还有亲生儿在手,就算是个小孩,她也不会失败的这么惨。武则天之所以敢大开杀界把姓李的快杀光了,就是因为他手中始终攥着李氏嫡嗣。只要有这个关系,别人看她就永远是李家的主妇,她杀李家人的举动就是合法的清理门户。这是她成功平息常乐公主他们在扬州造反的原因。人心还是在她这里的。韦皇后和重茂,简直是几杆子都打不着,仅是他的嫡母,即没抚养过他,更没操纵过他,匆忙立他为帝,韦皇后等于手中无人。她的合法性马上就受质疑了。李重润要是不死,他的母亲妹妹上官一大票女人,都不会死这么惨。相反很可能还很幸福。因为李重润将是大唐最没有悬念的即位者,谁也不会去和他争,连想都不会想。韦皇后变态的这么惨不忍睹,唯一的原因是李重润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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