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次列车（三）虹泉分离

大学毕业，虹以优异的成绩被保送为本校经济系的研究生。泉本来打算回福州的，已经找好了接收单位，听说虹保送直读研究生，也就改了注意，在北京找了一家外资企业。他喜欢大都市的胸怀和气魄，准备在虹读研期间在北京多闯荡两年，毕业后，两个人再走到一起。

他们靠两地书和电话延续了多年的感情，有时也觉得挺辛苦和无奈的。虹的身边不时有追求者。泉去外资企业后，同事和朋友也撺掇着给他介绍北京姑娘。“两地情太远了，不可靠。”双方的好友都不看好。

虹很固执，她永远忘不了十二岁那年被恶狗追赶，泉潇洒地一转身，用长柄黑雨伞击退恶狗的事。十几年来，泉当年的英勇身姿不断在她脑子里回旋，挥之不去。两人的交往中，感性的她一直比较主动，包括报考大学时她首先提出两人在大学期间通信，通信过程中又是她率先捅破那层窗户纸。她的文笔好，从不吝啬自身的文字优势，不断为泉写出优美的华章，包括那篇巅峰之作《四十五次列车》。她爱泉，这是她平生第一份最真挚的感情，哪怕是飞蛾扑火也在所不惜。

读研究生的第二年，虹以极高的托福和GRE考分，拿到了美国康奈尔大学经济系博士专业的全额奖学金，又顺利拿到赴美留学签证。

虹本来是不打算出国留学的。但赴美留学在全国的高校蔚然成风。虹身边的朋友个个抱着字典背英语单词。虹也有提高英语水平的想法，于是跟风似地考托福和GRE。没想到成绩好得令人咂舌。导师趁机鼓动她申请美国的高校，说她的成绩足够得到全额奖学金。虹将信将疑地试了，果真拿到全奖。于是导师又鼓励她去使馆签证，竟然又通过了。

虹拿到签证，脑子一下子昏了。她申请留学和签证是瞒着泉的，不愿他想多了，而且她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单身，美国领馆会以“有移民倾向”为理由拒了她。虹的好多朋友和同学都是这样被使馆拒签的。没想到她竟然签成了，这究竟如何是好？

她给泉打长途，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和盘托出。泉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一口气说：“虹，你是聪明有主见的姑娘，我都快跟不上你的脚步了。你的前途把握在自己手上，我也许是你人生规划最不重要的一部分。”

“不如我们打个结婚证，把关系敲定下来。我出国后，你可以出来陪读啊。“虹在电话那头听着泉的口气不对，心里有些慌张，赶紧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泉又沉默了半晌，说了一句：“别想太多，有缘自然能走在一块。我回福州帮你收拾行李吧。”

虹办了退学手续后马上回到福州。她又再一次去火车站接泉，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四十五次列车的终点站见面。和以往重逢时的欢天喜地不同，两人都板着脸，内心沉重。

在福州的几天，泉帮着虹买这买那，收拾好行李，两家的父母也都聚在一起为虹践行。言谈间，也有催婚的暗示。虹一直等着泉开口提结婚的事，她已经在电话里先开了口，剩下的，一定要男方主动了。但泉迟迟不出声，虹也不好意思再催促了。临别前，泉轻轻地拥抱了虹，又吻了她的唇。虹感到对方的唇是冰冷的，没有了往日的温存，不由暗暗打了一个冷颤。

果然，出国后的一年间，泉的来信并不频繁，口气也比较冷淡，甚至劝虹不要老是牵挂着他。他们的人生轨迹相差太远。虹是人中之凤，聪敏单纯热情，适合留在国外发展。遇到合适的对象，就交往一下吧，不要老想着他。

虹读到这些暗示分手的字句，泪水扑簌簌往下落。这段一直是她比较主动的两地情，终于到了要谢幕的时刻。

他们断了联系。几年来，虹从来不去刻意打听泉的行踪。她在康奈尔大学先是拿到了经济学硕士学位，听赴美留学的老前辈说，拿到博士学位的最好出路是在大学做研究或教书，博士生比硕士生更难找工作。虹对教书做研究不感兴趣，喜欢到企业做些实务工作，于是放弃了读博的打算。她拼命发简历满世界找工作，终于在加州的一家电讯公司谋到了数据分析师的职位。